瑪麗嘆口氣，正要蹲下來再勸勸喬伊，忽然看到她手里那個眼熟的東西。

    “你把這個燈泡也拿來了？”她下意識問道，“比起燈泡壞了，斷電的可能性更大吧。”

    她在費爾南德斯之家的實驗室里見過它，一直以為是實驗室的備用燈泡，或是某種實驗器材。

    “?。俊眴桃粱剡^神來，下意識道：“不是，這是個水晶球?！?/br>
    “……水晶球？”瑪麗仔仔細(xì)細(xì)端詳了一眼那個東西。

    雖然她沒有專門了解過，但水晶球不應(yīng)該是實心的么？

    這樣才能從不同角度看到的煙霧般迷離的光澤中讀取命運。

    這玩意能用來占卜么？

    何況，雖然從比例上看來和一般的燈泡是長得不大一樣，但從那薄薄的玻璃罩和即使略顯復(fù)雜但也明顯是燈絲的金屬絲來看，這分明就是個燈泡。

    當(dāng)然，是個有著獨特設(shè)計的，過于胖了一些的燈泡。

    “嗯，如果一定要從審美功能的角度說它是個水晶球……大概也不是不可以。”

    喬伊正處于精神脆弱的階段，可能產(chǎn)生一些異常的幻想，瑪麗理解。這時應(yīng)該要安撫她的情緒。

    “不，你不懂……里面的金屬絲不是鎢絲，而是鈮絲……鈮絲熔點太低，不能做——”喬伊突然頓住了。

    “喬伊？你怎么了？”瑪麗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

    “不，沒什么?！眴桃镣蝗换謴?fù)了正常。

    她甚至淡淡地沖瑪麗笑了一下：“謝謝你，瑪麗。粥我會喝的，你先去忙吧?！?/br>
    面對如此明顯的逐客令，瑪麗只好壓下心頭的疑惑離開了。

    喬伊把水晶球湊到眼前，手指微微顫抖。

    瑪麗的話十分耳熟。

    她忽然想起來，安東尼奧曾經(jīng)問起過他送給她的燈泡的事。

    那時她根本沒明白他在問什么——送給她這個禮物時，安東尼奧沒有說這是什么。是她先入為主地認(rèn)為這是個設(shè)計有些奇怪的水晶球。

    畢竟，正常人應(yīng)該不會送人一個燈泡做禮物吧？

    但現(xiàn)在……

    喬伊一用力，擰開了這個“燈泡”的底座。

    清脆的叮當(dāng)一聲，一把鑰匙掉在了地上。

    她一愣，把鑰匙撿起來，又把燈泡翻過來——擰開的底座里，帶有螺紋的燈泡接口赫然可見。

    喬伊：“……”

    居然真的是一個燈泡。

    這個人的腦回路究竟是怎么長的？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

    把立燈原本的燈泡擰下來，再把這個燈泡裝上去。

    卸下來的燈泡在桌面上骨碌碌轉(zhuǎn)圈，好似對取而代之的矮胖同類十分不滿。

    纖細(xì)的手指觸摸到開關(guān)，喬伊卻猶豫了。

    這里面的燈絲是鈮制的，恐怕亮不了幾秒就會燒斷，那這就是個一次性的消耗品。

    她是不是應(yīng)該換低點的電壓？可是要多低呢？

    喬伊又拿起拆下來的木質(zhì)底座，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個遍。

    除了r=sin(1/3θ)的玫瑰線函數(shù)，以及那句Nb mìa，確實沒有別的文字。

    ……沒頭沒尾，莫名其妙。沒有使用說明書，連個提示都沒有。

    這絕對是全世界使用最不友好的禮物了。

    呵，工科男。

    啪嗒。

    一滴透明的液體忽然落在手背上。

    nongnong的委屈油然而生。

    安東尼奧這個家伙。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坐在她旁邊，告訴她這個丑不拉嘰的東西是個燈泡。

    告訴她這個燈泡家族看了都要落淚的玩意該怎么用，按下開關(guān)到底會發(fā)生什么。

    而不是，長眠在寒風(fēng)呼嘯的山頂上。

    他才設(shè)計了三個作品。

    圣家族大教堂還沒開始修建。

    他甚至都還沒畢業(yè)，還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建筑師。

    又一滴眼淚落在手背上。

    喬伊抹了一把眼角，不管不顧地摁下開關(guān)。

    燒斷就燒斷吧，這是設(shè)計師的問題。

    不滿意？

    那就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她面前?。?/br>
    層層疊疊的重瓣玫瑰瞬間亮了起來，在略顯昏暗的房間里燃起一束暖黃色的光暈，仿佛一朵光之玫瑰。

    幾秒后，光芒暗了一分。

    一朵光玫瑰熄滅了——鈮絲熔斷了。

    事實證明，它確實不適合做燈絲。

    然后是第二朵。

    第三朵。

    不同平面上的三葉玫瑰一朵一朵暗下去，落在眼睛里，就像是這朵繁復(fù)的立體玫瑰在緩緩旋轉(zhuǎn)著消散。

    光華流轉(zhuǎn)，如夢似幻。

    喬伊想，大約是通過控制鈮絲的直徑，來控制每一朵三葉玫瑰熔斷熄滅的時間。

    這計算量有點過于可怕了。

    說起來，最粗的那一條鈮絲能堅持多久呢？

    應(yīng)該不會很久吧。

    畢竟，這些鈮絲之間的粗細(xì)差異幾乎是rou眼無法辨別的。

    終于，幾乎所有的三葉玫瑰都黯淡下去了。

    唯有最后一根燈絲依然閃亮。

    喬伊忽然意識到，這不是鈮絲，而是鎢絲。

    從中心燦爛的白色到邊緣溫暖的橙黃色，這一絲溫和的光芒照亮了周圍色彩漸變的玫瑰線，在昏黃的墻上映出一朵巨大的玫瑰。

    玫瑰的花蕊十分明亮，隱約勾勒出這根燈絲的形狀。

    喬伊的心臟停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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