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碧溪畔繚繚春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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縹緲山常年多霧多雨,霧珠雨水落到地面滲進(jìn)泥土,泥土飽和,便形成了小溪。這些溪流匯集到了山下,形成水源,水質(zhì)清澈甘洌,人們便靠水而居,在山下建了小鎮(zhèn)—淺溪鎮(zhèn)。 淺溪鎮(zhèn)如同被蒙在畫布中,灰白的墻瓦,深褐色的建筑飛檐,投影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天很低,總是天青色的,等著煙和雨。 鎮(zhèn)上人很多,擺攤的商販,叫賣著,吆喝著。過往的行人,流連在各種美食攤和古玩攤旁,扯著嗓門跟老板討價還價。 這就是山下的人間煙火啊。 有一家面攤,門口掛著招牌,寫著“淺溪老字號”,門前有四張桌椅。一個老婆婆,拿著一根大木勺和一個陶瓷碗,在她面前有兩個棕色瓦罐,全都“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老婆婆拿木勺,在其中一個瓦罐里舀了一勺湯,那湯里有幾塊牛rou,牛rou肥瘦相間,色澤鮮艷,湯里還飄著嫩綠的蔥花青菜和切得極細(xì)的蘿卜絲。然后,老婆婆將這勺湯倒進(jìn)陶瓷碗中,又放下勺子,拿出木筷,在另一個瓦罐里撈出幾根白色的面條,這面又細(xì)又長,滑而不斷,足夠勁道。 將面再放進(jìn)陶瓷碗中,滴上幾滴香油,這樣,一碗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的牛rou面,就可以上桌啦。 元湘靈已在此處,站了半刻鐘了,她只知道下山,但忘了,師父不在,沒人給她做飯,她自己也不會做飯,而且,元湘靈身無分文,想買些吃食來填飽肚子也不可能。所以,下山后,她還沒吃過東西。 “咕——”肚子傳來叫聲,它在抗議。 “呵呵,小姑娘,婆婆我看你在這兒站了許久了,怎么了,餓了?” 那婆婆停下手中的活計,和藹地笑著,望向元湘靈。 元湘靈連忙擺手,道:“啊,不是,沒有,婆婆,我就看看,馬上就走?!彪m是這樣說,元湘靈的身子也往后退,但她的眼神一直流連在牛rou面上。 “呵呵呵,可愛的小姑娘,沒事,過來吧,婆婆請你吃一碗面。”那老婆婆把面放到桌上,又拿了一副筷子添上。 元湘靈猶豫不決,書上怎么說的來著?這叫吃白食?吃霸王餐? “再不過來,面就涼了,坨了,不好吃了。”婆婆催促道。 元湘靈終是下定決心,她走至婆婆身旁,鞠了一躬,道:“謝謝婆婆?!?/br> 元湘靈很少吃葷,越靈汐給她做的,大都是精致細(xì)膩的素菜。不過,第一次吃街邊攤販的美食,這味道,并不比師父做的差。果然,人餓久了,吃什么都香。 元湘靈吃盡牛rou和面,端起碗來,把湯也飲盡了。 “好飽?!痹骒`揉揉肚皮,思索著該如何跟婆婆解釋她沒錢吃飯的事。對了,沒錢,可以賺錢??! “婆婆,請問你知道,哪里可以賺錢嗎?” “小姑娘,婆婆瞧你不像沒人管的孩子,怎么了,跟家人走散了?” 這婆婆一眼就看出,元湘靈絕不是流浪討飯的江湖孤兒。老婆子一生做買賣,閱人無數(shù),這小姑娘的衣著和舉止,不似尋常人家。 “我…”元湘靈有些糾結(jié),要不要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師父說過,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可是,這婆婆讓她白吃了一碗牛rou面,看上去,也不像壞人啊。 “呵呵,不方便說就算了,你要想賺錢啊,婆婆告訴你個去處,在小鎮(zhèn)東邊,有一個告示牌,上邊呢,都是懸賞的各種任務(wù),你接了單子,完成任務(wù),再回來,自會有人給你報酬?!?/br> 元湘靈隱約記得,在書上看到過,這片大陸上有三個國家,鐵沙國,百越國,曦盛國。每個國家,大至都城,小至村鎮(zhèn),都設(shè)有面向公眾的懸賞告示牌。 元湘靈認(rèn)為,通過接懸賞做任務(wù)賺了錢,再發(fā)布尋人公告找?guī)煾福@或許是個不錯的辦法! “謝謝你啊,婆婆!”念及尋師,元湘靈一路小跑,來到淺溪鎮(zhèn)東側(cè),那里有一棵大銀杏樹,樹葉金黃,隨風(fēng)飄落,就像成群飛舞的蝴蝶。 “哇,好美?!?/br> 樹下,立著一塊長方形的木板,一群江湖人士圍在那里,對著木板上張貼的紙張議論紛紛。 元湘靈走至一個男子身側(cè),站定,鼓起勇氣,問道:“叔叔你好,請問,在這上邊發(fā)布找人的懸賞,要幾個銀子呀?” 男子聞言轉(zhuǎn)身,露出一張四方臉,臉上全是麻子,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鼻子像酒槽,嘴巴像香腸,氣質(zhì)萎靡,面容丑陋。 “呃…”元湘靈被此人的相貌嚇了一跳,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該隨意就找人詢問。但又不太好意思表現(xiàn)出來,便仍立在原地。 一見到元湘靈,男子本就瞇成線的眼睛,硬是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又轉(zhuǎn),他對著元湘靈上下打量,從臉蛋到胸脯,再從胸脯到腰間,最后,停在她的胯部。 “小姑娘,這上邊不找人,找人你得去官府?!蹦凶映雎?,他的聲音如同相貌一樣猥瑣。 “啊,這樣啊,謝謝叔叔?!痹骒`道謝后,便擠到人堆里,抬頭檢視張貼的懸賞任務(wù),那上邊有私人追殺令,有懸賞的江湖大盜,有誰家鬧鬼,要請法師來作法,還有一個,是誰家養(yǎng)的鵝跑了一只,懸賞一兩銀子。 元湘靈撓撓頭,猶豫了一陣,最后,接下那只找鵝的懸賞。 紙上畫著鵝的樣子,寫著鵝最后消失在了碧云溪。 碧云溪,離淺溪鎮(zhèn)不遠(yuǎn),縹緲山的溪流,分別匯集于兩大處,一處為人類群居地,也就是淺溪鎮(zhèn),另一處,人跡稀少,為野生動物的棲息地,也就是碧云溪。 “找鵝,應(yīng)該不難吧?”元湘靈心道,她徑直離開人群,沿著去碧云溪的路行走,絲毫沒有注意在她身后跟著的男子。 “奇怪,不是說鵝在這里消失了嗎,連根鵝毛都沒看到呀?!?/br> 元湘靈已在此處放眼尋找了兩個時辰了,太陽,也快落山了。 “小姑娘,你在找什么呀?”麻臉男終于現(xiàn)身,緩緩靠近元湘靈,他窺視了許久,終于確定,元湘靈是獨身一人。 “呃…叔叔,我在找鵝。”元湘靈有些緊張害怕。 “要不要叔叔幫你找啊?”麻臉男靠得更近了。 元湘靈連連后退,“不了不了,謝謝叔叔?!?/br> 麻臉男獰笑著,“老子看你就是個小雛兒,怕什么,叔叔給你開苞!” 元湘靈聽不懂開苞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出來。她不知所措,想捂住耳朵,不聽這些污言穢語。此情此景下,她不知如何是好,小孩子的心性,讓她只感到尷尬、無助,羞恥。 師父沒教過,遇上壞人該怎么辦。 “嘿嘿,老子都等不及了,就在這里把你辦了,讓你爽歪歪!”麻臉男開始脫褲子。 “??!”元湘靈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麻臉男褲子才脫了一半,還未露出他的繡花針,就又穿上褲子,急忙去追元湘靈,到手的小雛兒,可不能跑了! 元湘靈狂奔著,竟順手撿起一塊石頭,她其實不敢回頭,但這種情況下,她不得不自衛(wèi),攻擊別人了。 “砸死你個丑八怪!”元湘靈的教養(yǎng),也在此刻消失全無。她覺得,世上有好人,有壞人,那個婆婆是好人,這個丑八怪是壞人,對待壞人,就要使用暴力。 石頭砸向麻臉男,擊中了他的額頭,砸破了皮,鮮血淋漓,麻臉男本就丑陋不堪的面容,這下更慘不忍睹。 “小蹄子!老子要玩死你!”麻臉男狂吼著,撲向元湘靈。 “啊啊啊!走開??!”元湘靈踉蹌幾步,跌倒在地,她扭傷了腳,腳腕傳來鉆心的疼痛,退無可退,逃無可逃,元湘靈掙扎著,倚到了面前的大樹旁。 眼瞧那麻臉男就要撲過來了! “人渣。” 伴隨著男子沉勁有力的斥罵,凌空劈來一道刀光,那刀光勢如破竹,銳不可當(dāng),所過之處,形成一道隱形的風(fēng)墻,隨著刀劈的勢頭,那風(fēng)墻具有穿透萬物的威力! 麻臉男,就這樣,被迅猛的刀勢從側(cè)面劈成了兩半,向另一側(cè)倒去。 他甚至來不及喊叫。 元湘靈木楞著,久久未回過神來。 男子收刀入鞘,背在身后,大踏步邁向元湘靈。 元湘靈這才發(fā)現(xiàn),男子離她很遠(yuǎn),而他的刀刃,也在地面上留下了長長的裂痕。 她忽視了地面的血跡與尸體,只注意到了他。 男子走近了,元湘靈這才看清他的外形:他身形高大魁梧,健壯結(jié)實,肩披雪白貂絨,那絨毛從右肩延續(xù)至身后,隨風(fēng)飄動;身穿黑色緊身衣袍,胸前大敞,露出小麥色的胸肌,肌rou結(jié)實飽滿。 元湘靈下山來,還從未見過如此有雄性力量的男人。 是男人,不是男子,她第一次意識到,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物種。 “你沒事吧?”男人走近,在元湘靈身側(cè)半蹲下。 元湘靈又看清了他的容貌:他扎著高馬尾,黑發(fā)濃密茂盛,額前有幾縷碎發(fā);臉部輪廓分明,眉骨深邃,眉似劍,眉尾上揚;眼窩深,眼如杏,上眼瞼弧度彎曲,褐色眼珠;鼻梁高挺,下唇豐厚。 “我..我沒事?!痹骒`支支吾吾道。 好奇怪,為什么,有些不自在? “沒事就好,先起來吧?!蹦腥顺斐鍪?。 那只手,手掌寬厚,手指根骨分明。 元湘靈竟不自覺握了上去,她,觸到了掌中的厚繭。 男人的手心,溫?zé)嵊辛Α?/br> “嘶…”元湘靈起身時,忘記了早就扭傷了腳。 她又跌在了地上。 “怎么?你受傷了?”男人再次蹲下。 元湘靈低頭不語,她這才想起來,若不是這男人救了她,此刻,她恐怕就要遭受非??膳碌氖虑榱?。 師父的失蹤,下山的艱辛,麻臉男的猥瑣,身體的疼痛,這些,積壓在一起,讓這個十六歲的少女,再也承受不住了。 “嗚嗚嗚嗚…”元湘靈也不知道,此刻的她,為什么會當(dāng)著眼前這個男人的面,哭泣出聲,就好像,與生俱來的信任與放心。 哪怕他們只是第一次見。 湘靈不知道,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她就產(chǎn)生了一種感覺。 那感覺,叫安全感。 “怎么還哭了?”男人一臉詫異,心道,是他看上去太兇了嗎?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男人放低了音量。 “我叫元湘靈,住在縹緲山上…” 縹緲山,不就在這里嗎?這個女孩一人下山,想來是遇到了什么事。不過,與他何干?他只管發(fā)生在眼前的,看不慣的事。 “我送你回去吧?!?/br> “嗚嗚嗚,我的師父,被壞人抓走了…”元湘靈嗚咽道。 “…我先送你去醫(yī)館吧?!蹦腥顺谅暤馈?/br> “謝謝大哥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元湘靈眨著泛出淚珠的大眼,問道。 “柳凌風(fēng)?!?/br> 柳凌風(fēng)——刃破空,手握刀鋒,意斬不平事,來去獨行如風(fēng)。 “柳大哥,謝謝你救了我?!痹骒`鄭重道謝。 “不用謝,順手而已?!绷栾L(fēng)頓了一秒,又問道,“你要找?guī)煾?,怎會在此處??/br> “我身上沒有銀子,就接了鎮(zhèn)上的懸賞,來找一只鵝?!?/br> 鵝?柳凌風(fēng)忽然想起,他今日上午就在碧云溪抓了一只鵝,把它烤了吃,那鵝肥美,滋味還不錯。 柳凌風(fēng)本在跟元湘靈對視的眼睛不自然地瞥向了別處,道:“別管它了,我?guī)阆热メt(yī)館。在此等我,我去牽馬?!?/br> 柳凌風(fēng)起身離開,沒一會兒,就牽馬而來。那馬毛色黝黑,油光發(fā)亮。 柳凌風(fēng)沒有再朝元湘靈伸手,而是彎下腰,一手抄到她的肩后,另一只手穿過她的小腿內(nèi)側(cè),輕輕松松,就把元湘靈抱了起來。 “失禮了?!?/br> 元湘靈右手垂地,左手搭在柳凌風(fēng)頸后,害羞地低下了頭,她甚至不敢大聲呼吸。 那團(tuán)白色貂毛,柔順又溫暖。 走至馬側(cè),柳凌風(fēng)換了姿勢,他一手扶住元湘靈的腰,另一只手移到元湘靈的大腿處,稍微用力一舉,便將元湘靈放至馬背上。 “坐穩(wěn)了。” 柳凌風(fēng)翻身上馬,牽住馬繩,順勢,將元湘靈圍在了他的懷里。 “駕!” 駿馬奔馳,元湘靈的身子向后倒。 太近了… 元湘靈聞出了,柳凌風(fēng)身上淡淡的銀柳花香,她的后背,貼到了柳凌風(fēng)結(jié)實突出的胸肌,感受到他堅實有力的心跳,以及他的體溫。 這種感覺… 少女漲紅了臉,大氣不敢喘。 除了師父,柳凌風(fēng),是第一個,她可以下意識放心靠近的人,愿意靠近的人。 柳凌風(fēng),是一個極具雄性魅力的男人,尤其是對久居縹緲山且單純懵懂的少女來說。 “砰砰,砰砰?!?/br> 正是“碧云溪畔初相遇,一見凌風(fēng)春心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