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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卿卿薄幸在線閱讀 - 卿卿薄幸 第77節(jié)

卿卿薄幸 第77節(jié)

    酒氣醉人,他的衣擺隨著他坐下,垂落到腳邊,酒液浸濕了一截下擺,濕潤漸漸往上爬。

    許多年前,先帝還在時,大大小小的節(jié)日都會舉辦宮宴,酒池一年四季歌舞不休,為了能讓他有機會搭上朝中大臣,先帝不惜把本就不好的名聲作踐到人人嘆息。

    后來,楚太后執(zhí)政,大小節(jié)日,便都按著楚氏的規(guī)矩來。

    中秋節(jié)時,楚后會召來族中幾個小輩,陪在她身邊,也算與家人相聚了一遭。

    那個時候,他便獨自被關在暗室里,有時被鎖著,昏沉不醒,有時候,便聽著外面和樂親近的笑語。

    掌權之后的中秋節(jié),他想看人多熱鬧點兒,便辦場宮宴,心煩時,便謝絕覲見,將所有人攔在外面。

    昨日,他還以為,他有了皇后,今年的中秋會有所不同。

    口中的苦澀慢慢淡去,卻轉(zhuǎn)為盤踞在心口,不再散去。

    容厭低眸又看了看手中的這藥瓶,而后將這瓶藥隨手扔進了酒池中。

    那么多年,這又苦又難吃的藥,他早就吃夠了。

    他慢慢往后仰倒,躺在石階上,和過去許多年一樣,石階的棱角硌著他的身體,微微的疼痛,在氤氳的酒氣之中,放空所有思緒,什么都不再思考。

    饒溫走后,順手關上了酒池的殿門,四面懸掛的宮燈明亮,一重重光輝穿過酒池中垂下的帷幔,形成錯落的光影,投入到酒池之中。

    暖色的燭光,斑駁的光線和浮動的陰影在他身上交錯,像是一重重金色的鎖鏈,亙古不變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囚困著什么沉睡的兇獸。

    酒氣拂動發(fā)絲和衣角,空蕩寂寥。

    -

    夕陽落下后,月上梢頭,椒房宮中飄出陣陣甜香。

    庭院中有一張石桌,四面是四張石凳,另在不遠不近的另一棵銀杏樹下,又添置了幾張長案。

    紫蘇白術等人臉上帶著笑意,從小廚房中端來一盤又一盤剛剛做好的月餅,騰騰的熱氣一冒出,便是陣陣誘人的香甜味道。

    晚晚去年中秋也是在宮中度過,今年從一處小小的偏殿,搬到了這樣奢華寬闊的椒房宮中,侍者也多了一倍有余,卻也和去年的安排一樣。

    所有人都可以坐在院子里,吃一吃月餅,賞一賞月亮。

    白術最后將兩盤小菜放到晚晚面前的石桌上,而后便親親熱熱坐到她身邊。

    石桌上擺放著三副碗筷,晚晚又讓紫蘇去添置了一副。

    往年,一直都是她和白術、紫蘇三個人一起過中秋,桌上,便也只有三副碗筷。

    今年這第四雙碗筷……朱纓早就又被調(diào)走,這一副,會是為誰而備著,不言而喻。

    紫蘇欲言又止了下,想到自己方才去給門口的守衛(wèi)送月餅,得知今日的禁令依舊沒有改變,再看晚晚笑盈盈地同白術閑聊,卻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

    晚晚看出紫蘇的顧忌,笑嘆一聲,道:“別皺眉,今日一起過節(jié),便不要去想不高興的事情?!?/br>
    容厭囚禁了她,他擺明了不會放過她。

    晚晚托腮看著月亮,微風拂面,唇角懶散地揚起。

    耐心一些,如果他的喜歡,不足以讓他能夠尊重她的意愿,那她也可以再試試,他總會有失落絕望到,再也不想看見她的時候。

    紫蘇看著此刻完全看不出半點苦悶之色的晚晚,心中稍微平和了些,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她又看了看晚晚旁邊的位置,嘆了一口氣。

    陛下昨日軟禁了娘娘,今日,應當不會來椒房宮了,晚晚備著的這副碗筷,用不上的。

    她便也不再擔心被陛下看到與晚晚同桌,失了禮數(shù)。

    三人圍坐在銀杏樹下的石桌上,聊著不在宮中時的那些趣事。

    一年里,大約中秋這段時日,她都是在上陵的。在葉家,從公中能領到的月餅總不會多好,紫蘇便會帶著白術和晚晚一起做,做什么餡料,便看當日能買到哪些最新鮮的,然后等到灶房空下后,三個人偷偷溜進去,面粉被灑地衣裙上、地上都是。

    一模一樣的月餅皮,里面卻包著各種各樣、味道或好或奇怪的餡料,不管吃到哪一個,都必須吃完。

    等到玩鬧夠了,將灶房收拾好,晚晚便會給瑟瑟也送去一盤,等著第二日瑟瑟起來找她,期待瑟瑟是吃到難吃的多來裝哭、還是吃到味道不錯的多,洋洋得意地炫耀。

    想到那時,晚晚又笑起來。

    如今在宮中做出來的月餅,各有各的精致,食材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珍饈,卻不如當初她溜出葉家,自己在街上逛到哪里便買到哪里的食材,在記憶里那般自在而歡樂。

    白術抓起一個月餅,掰開先看了看,她欲哭無淚,哀聲道:“這都已經(jīng)是第四個棗泥的了!我今晚除了棗泥,便是棗泥,還是棗泥!”

    晚晚興致沖沖地笑出來,“就算是第四個棗泥,也必須得吃完!”

    白術苦大仇深地盯著手中的月餅。

    就在這時,不遠處那幾張長案上的宮人忽然起身,齊齊朝著庭院門口處叩拜下去。

    晚晚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落下,隨意地抬眸朝著門口看去。

    容厭站在殿門處,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她還盈著滿滿笑意的眼眸和他的眼睛對上。

    他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玄色常服,寬肩窄腰長腿,高大而清瘦的身影站在院中,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看到便忍不住心底一凜。

    晚晚越過重重人影,笑吟吟看著他。

    他一來,椒房宮好不容易在被軟禁中還湊出來的中秋歡愉輕松氛圍,霎那間便成了接見帝王的肅穆。

    容厭早就習慣了這般。

    他只是看著她。

    他不在時,她笑得那么開心,幾乎要歪倒在一旁的白術身上。

    石桌上,明顯不是御膳房做出來的那些樣式精致的月餅,應當是椒房宮自己的小廚房中做出來的。

    白術和紫蘇與她同坐,另外……

    還多了一副碗筷。

    容厭視線落上石桌明顯還留了一人的空位。

    晚晚直起身子,嘆一口氣,“過著節(jié)呢,你不會先讓她們起來呀。”

    她令那些見到他行禮一直跪在地上的宮人起來,繼續(xù)回桌上賞月吃月餅,而后看著他,無奈道:“不是不想去叫你,是椒房宮中一個人都出不去,只能等你自己來了。”

    容厭愣了一下。

    她對他的態(tài)度,不是他所想的那般,見到他便會憤怒而尖銳,昨夜的爭吵,那些絕情相逼的話,似乎全被抹去了。

    他沒有說話,一步步走到晚晚身邊。

    白術不再抱怨,捏著兩半的豆沙餡月餅,低著頭默默啃著,紫蘇垂下眼眸,同樣坐立難安。

    晚晚主動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到她旁邊的位置,而后將那副碗筷推到他面前。

    “你的。”

    容厭怔了怔。

    晚晚瞧著他的神色,眼中笑意更明顯了些,瞧出白術和紫蘇實在不自然的模樣,道:“叫上人,你們?nèi)ズ竺娴男』▓@好了,我和陛下這邊無需人伺候?!?/br>
    二人神色一松,而后立刻離開石桌,叫上不遠處的宮人,浩浩蕩蕩許多人一同往殿后而去。

    晚晚瞧著盤子中剩下的月餅。

    今日做的,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餡料,沒有什么味道奇怪的。

    她遺憾了下,隨便挑了一個,而后遞到他唇邊。

    “嘗一嘗,看這是什么味道的?”

    容厭看著這塊月餅。

    他其實沒什么胃口。

    晚晚又湊近了些,“嘗一口嘛,今日可是中秋,一年只吃這一回的,我沒往這里面加什么毒藥的,放心?!?/br>
    容厭沒說什么,垂下眼眸,啟唇就著她的手咬下一口。

    他不擔心她會在里面加什么,她若是想對他下毒,完全可以用更為不知不覺的方式。

    他慢慢咀嚼,細細嘗著味道。

    其實味道不如御膳房做出來的口感細膩,甜味也重了些,卻好像還是比御膳房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晚晚瞧了一眼,是蓮蓉餡的。

    她小小失望了一聲,“是我喜歡的味道,今晚還沒吃到呢?!?/br>
    容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月餅只看表面完全分辨不出來什么內(nèi)餡。

    晚晚瞧了瞧盤中的月餅,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容厭嘗過一口的蓮蓉餡,而后沒有客氣地在旁邊又大口咬下一塊。

    她眨了眨眼睛,口齒不清道:“陛下不計較吧?!?/br>
    容厭看著她兩腮被撐地鼓鼓囊囊,唇角稍微揚起了些。

    晚晚看到他居然笑了,不緊不慢將口中這口月餅咽下,又飲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她正過身子面對著他,認真地看著他此時的模樣。

    他頸上的傷痕腫著,已經(jīng)青紫起來,被領口擋著大半,唇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了痂。

    晚晚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他脖頸。

    容厭看著她,她指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按著他頸上傷痕。

    “陛下,昨晚,你是不是很不好受?”

    容厭沒有說話,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

    他什么感受,她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他讓她出去,她反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直到他疼得昏過去。

    晚晚手指往上,沿著他下頜,指尖一直上移到他唇角,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他唇瓣上的傷痕。

    她站起身,往前半步,便能站到他面前,微微低下頭。

    淡淡的香甜氣息蔓延過來。

    容厭抬起眼眸。

    她忽然靠地更近了些,這股甜香撲面。

    她輕輕親吻了一下他唇角。

    清淺而留戀地輕輕貼了一下,又很快分離,遠不如往日唇舌交纏幾乎將呼吸都吞下的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