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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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顫抖了一下。 容厭手肘撐在她耳邊,氣息猛地拉近,另一側,擦著她耳際,一聲利器沒入緊密木料的聲響劃破寂靜,扎入咫尺之間她耳中。 晚晚緊緊閉了一下眼睛。 他壓在她身上,沒費多少力氣就將她控制住,他長發(fā)如上好的錦緞,柔軟而冰涼地垂落到她臉頰脖頸。 伴隨著柔軟發(fā)絲的,還有另一個更為冰冷鋒利的氣息,貼在她脖頸。 被掃落在地上的宮燈燃起火光。 晚晚睜開眼睛,低下眼眸去看。 隨著她的動作,那鋒利氣息絲毫不讓,割破了她的下頜。 容厭手中握著一把匕首,貼著她的脖頸。 他眼睛看不清東西,火光從他垂落的發(fā)絲間透過,映入他眼眸之中,無神的琉璃目泛著血絲,猙獰而兇狠。 他將匕首翻轉,刃處挑破了她被割出的血口,匕首寬面冰冷地貼著她下頜,慢慢往下壓。 晚晚渾身冰冷又僵硬,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要殺她。 不是一時沖動,而是他冷靜思索之后,就是要殺了她。 所以匕首往下壓地很慢,可她被壓制著,沒有辦法推開他。 容厭的氣息距離她那么近,她整個人都被嚴嚴實實封鎖在他的氣息之中,他唇角流出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血腥間那股淡香輕微。 他低聲道:“葉晚晚,你我一起去死吧?!?/br> 容厭稍稍低下頭,聲音輕地如同自言自語。 晚晚卻知道,他是在對她說話。 “我先殺了你,明日、后日,我會讓該死的人,都一起死,誰也逃不了。都死完了,我便也到地獄里,繼續(xù)和你糾纏?!?/br> 寒意沿著他碰她的地方傳到身體每個角落。 晚晚試著掙了一下,他手指穿過她發(fā)絲,扣住她頭頂壓在書案上,她頭顱被控制著微微仰起,匕首擱在她頸邊,引頸就戮一般。 她就好像成了被人拎著腦袋按著,下一刻就要將她頭顱割下來的祭品。 她還是反抗不了他。 晚晚隱忍地閉了一下眼睛。 “容厭,你發(fā)什么瘋?!?/br> 容厭眼前只有一片猩紅的血色,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距離她那么近,近到能感受到她溫暖的呼吸,卻看不到她的神情,看不到她用什么表情,去問他發(fā)什么瘋。 她下頜流出鮮血,新鮮的血腥氣在冬夜中格外濃烈。 容厭聲音輕而慢,笑了一下。 “我想過了,我果然做不成什么好的郎君,守著一個……” 他頓了一下,沒有將那些傷人傷己的詞說出口,繼續(xù)輕聲道:“你,我為什么非要飲鴆止渴、引火燒身呢?” “得不到,殺掉好了,誰都別想再得到?!?/br> 晚晚聽到他這些話,忽然笑了出來,她視線從他無神的眼睛,慢慢移向他唇角顏色深暗的血液。 他果然毒發(fā)了。 “得不到,殺掉就好了,誰都別想再得到?!?/br> 晚晚重復了一遍他的話,笑聲微微嘲諷。 “容厭,你早就應該殺了我?!?/br> 容厭將匕首抵住她頸間的皮rou。 晚晚仰著頭,卻笑地譏諷而惡意。 “從我為你解瘟疫時,你便應該清楚,一個會趁機給你下毒、喜歡看你痛苦的人,怎么可能只對你下手一次?一個能愉悅地看你痛不欲生的人,怎么會喜歡你?” “這樣你居然能忍得下我,我都沒想到啊。” “多能忍啊,忍得了我三番兩次見裴成蹊,忍得了我給你下毒折磨你作踐你,如今,你是又知道我對你做的什么了?終于忍不住了?” 容厭神色冰冷,聽到她的話,他呼吸凌亂而微顫,宮燈燃燒起來的聲音劈里啪啦亂響。 他眼眸顏色清淺,無神而空洞,使得他面容有種疏遠的神圣感,可臉上和眼中血絲與躍動的火光又讓他顯得格外可怖。 晚晚笑出來:“你殺了我啊。” “動手啊,別猶豫?!?/br> 她嗓音輕柔:“你若是真下得了手,我反抗得了你嗎?你隨便哪一日都能殺我,讓我怎么死、死得多慘,你想怎么做都做得到。” “我從對你下手之后我就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能活一日都是我賺到的?!?/br> 她抬手扶著他的肩,他中了毒,本就沒多少力氣,把她推倒按住的這一下差不多已經(jīng)讓他提不起力氣再做更多的事。 可這個時候他還用手肘撐著他身體的重量,沒完全壓在她身上。 晚晚笑道:“你要真能動手殺了我,一開始刺在我耳邊的那一刀就不該落在書案上,應該落在我心口、脖頸、頭顱,直接能讓我死的位置?!?/br> 將匕首從書案上拔出來,再抵著她脖頸,這一下得浪費他多少力氣? 他還能再按倒她第二次嗎? 晚晚輕聲譏諷:“我都這么對你了,你怎么還動不了手啊容厭?就那么喜歡我?” 容厭額頭青筋迸起,手肘漸漸撐不住他身體的重量,疼痛讓他說不出話。 她那么明顯地激怒他。 她下毒不遮掩,見裴成蹊不遮掩,喜歡楚行月也不遮掩。 如她所說,與他在一起的每一日,她就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 …… 他怎么會那么可笑。 容厭心口已經(jīng)絞痛到麻木,卻還是因為她這的話,心臟重新被剁碎了又塞回他心口,怒與恨撕扯著要將他的頭顱撕碎,在死在毒藥之前,他或許更可能死在怒極的氣血倒流之下。 他抓緊匕首,眼中通紅,他感覺自己口中又要涌出鮮血。 晚晚敏銳地看出他情緒隱隱失控,扶著他肩膀的手猛地用力,容厭被狠狠往一旁推開。 他手中的匕首當啷落地。 他痛苦到根本連站都站不穩(wěn),直接被推倒摔在地上,背倚著龍椅的邊緣。 晚晚看了一眼沾了兩個人血的匕首,她從書案上起身,隨手從地上抓起幾張空白的宣紙,用燃燒地只剩幾點幽藍火苗的宮燈引燃,而后去點亮御書房之中的燈臺。 她拿起一支蠟燭,將還能點燃的燈燭全部點燃。 做完,她才重新回到龍椅之前。 容厭跌在地上,綢緞一般烏黑的長發(fā)散落著,遮擋著他的面容,胸口的起伏劇烈。 晚晚站在他面前,低頭俯視他的狼狽。 可惜了,她惜命,她就算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那也要給自己爭取一日又一日,說不定哪天她能活著離開他,便是她的新生。 方才,誰知道他壓著她脖頸的匕首會不會真的割下去。 她必須找機會推開他。 看著眼前的容厭,晚晚笑了下。 真可憐。 他之前一向不愿讓她看到他失態(tài)的模樣,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楚。 晚晚低下身,抬手將他長發(fā)拂開,露出他的臉。 那么多明亮的燭光之下,他眼前還是一片血紅。 晚晚看到他眼角,口中,都已經(jīng)流出血來。 七竅流血,已經(jīng)有了三竅。 他還是看不清她,只能感覺到面前有一個影子。 她拂開擋在他臉上的亂發(fā),她身上的藥香被血腥的覆蓋,她受傷的鮮血滴在他手背上。 晚晚松開一只手,單手捏著他下頜。 容厭提不起力氣,他下頜被捏著,她手指柔軟纖細,力道卻強硬地直接將他臉頰抬起。 燭光灑在他臉上,他幾乎能感覺到她落在他臉上的視線。 她笑了一聲。 容厭心底的殺意忽地被另外一絲極為陌生的感受取代,酸澀疼痛,是欲說又說不出的酸楚,好早之前就悶在他心底,這一刻,卻厚重到他再也無法忽視。 他擠出一絲力氣,抬手按著她的頸后往自己身上拉近。 晚晚猛地被拉近,手從他下頜松開,撐在龍椅上,才免得整個人跌到他身上去。 她與他近到額頭相抵,清楚地看到他眼里往外流的鮮血。 容厭仰頭朝著她的方向,聲音喑啞微顫,卻強撐著發(fā)狠道:“葉晚晚……我是誰?” 這近乎是送上門讓人羞辱的質問。 晚晚柔順地貼著他的額頭,看著他往外流血的眼睛,明白了他今日為何失控。 知道他也是替身了啊。 晚晚想笑。 這不是和前世一樣的嗎? 前世的她就是以為她被他當做阿姐的替身。 這一世她能有醫(yī)術作為她人格的支撐,她前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