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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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二月廿五,又能拖幾日? - 二月廿三的清晨,晚晚看著容厭飲下湯藥。 容厭在喝藥之前,凝視了她好久。 她看到他眼中不舍,含著克制不住的迷戀和愛意,如同裂了一條縫的火山,熔巖guntang,下一刻就要迸發(fā)出來。 晚晚失聲片刻,好一會兒,才啞聲提醒,“……就要涼了。” 容厭慢慢垂下長睫。 “你不是不急著離開嗎?為什么今日就要開始解毒?!?/br> 他唇角扯了一下。 她還是個騙子。 第92章 春去也(二) 他順從將湯藥飲下, 晚晚看得揪心,在一旁耐心解釋:“解毒不能拖的,容容, 你如今身體狀況太不穩(wěn)定。我是不急著走, 可是這余毒一日不解, 你就一日處在危險之中……” 這個時候, 他經(jīng)不起意外,她也不愿出現(xiàn)任何一點變故。 距離她上次說約定作廢,這才過去兩日。 晚晚不知道他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jìn)去。 在藥力的作用下, 容厭漸漸昏睡過去,閉上眼睛之前, 他沒有再看她, 只輕聲道:“真想一輩子不要好起來?!?/br> 晚晚是全然出于理智的考量, 他的身體情況不能拖,早一日解干凈毒素,對他日后的恢復(fù)也好一些。 可是,容厭除了鮮少一兩句低落的話, 從不會讓人看出他的抑郁。他的不安沒有人去額外注意,而人不是永遠(yuǎn)能看到每一面,永遠(yuǎn)能用理智思考。 窗外碧綠的樹影搖曳,晚晚握著他的手, 坐在床邊看著他。 許久, 她才移開視線,去看外面的滿園春色, 生機(jī)勃勃。 真希望一切就像春風(fēng)吹過的野草, 都可以好起來。 御書房中的張群玉派人來催,晚晚起身, 離開椒房宮,和往日一樣去到御書房中處理政務(wù)。 這些時日,楚行月在上陵的名聲一日好過一日。 人言他當(dāng)初享著楚氏的尊榮,可是他本人其實并未做過什么仗勢欺人的事。甚至只能感嘆他是命運多舛,是時也命也。 既然他本人可謂是清白,再加上前線捷報連連,有獻(xiàn)圖之功勞,還重獲爵位,楚行月在上陵城中一時間炙手可熱起來。 可晚晚隱隱明白,楚行月總不會真的只是為了區(qū)區(qū)一個爵位。 晚晚從一日日在她手下過的文書中,摸索到他這些時日結(jié)交了哪些人,在上陵又多了哪些好友。 其實,到了今日,容厭也不是非得要趕盡殺絕。 只要師兄停下,什么都不做,容厭也動不了他。 晚晚時刻提防著楚行月這邊的動靜,不放過一點風(fēng)吹草動。 政務(wù)上,原本她好歹也寫熟了手,可這幾日,她好像又回到了脫離容厭剛剛開始自己上手政務(wù)的那幾日,杯弓蛇影,謹(jǐn)慎地過分。 她處理政務(wù)的速度本就不快,此時又是慢上許多,甚至寫到深夜也沒能全部做完。 張群玉在一旁等候著,每每她有哪處察覺可疑,便會立刻尋他一同商議。 張群玉向來耐心,此時也不例外。 她有問題,他就會解答,一直到夜半,看到晚晚終于寫完最后一份,她先是問了紫蘇椒房宮中的情況,得知容厭白日清醒過,用膳之后,看了會兒醫(yī)書,便又睡過去。 晚晚疲憊地雙眼放空,倚著身后的靠背,緩了好一會兒,才搖搖晃晃起身。 “張大人,今日便到這里吧……” 張群玉應(yīng)聲起身,看到每一份文書之上,她幾乎是一筆一劃、字字斟酌的批復(fù),他失笑:“娘娘辛苦了。不過,這幾日娘娘都太過緊繃了些。” 晚晚沒多少精神,“我不想出錯?!?/br> 張群玉眼眸柔和了些,“不是你寫下去,這份文書就會立刻起作用的,還有我復(fù)核,還有層層關(guān)卡,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只要發(fā)現(xiàn)及時,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再不濟(jì),你我身后,也還有陛下呢。等他醒來,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聽他給出答案。娘娘寬心一些,放手去做。” 晚晚也知道畏手畏腳不應(yīng)該,聽他這樣將事情都推到容厭身上,有些想笑,卻又好像真的輕松了些。 起身出了御書房,張群玉走在晚晚身側(cè)后方,有一小段同路。 宮殿群的上方,一輪清月高懸。 晚晚仰頭看了看月亮,閉上眼睛,想要洗脫滿身的倦意。 不妨間,聽到張群玉輕聲的感嘆。 “春色真好。” 晚晚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疑問:“這樣黑的天色,哪里還看得到春意?!?/br> 張群玉沒想到自己輕聲的感嘆被她聽到,還問了出來,他笑著解釋,“前些日子正是驚蟄,驚蟄過后,蟲獸蘇醒,你聽——” 深夜的皇宮寂靜,唯有偶爾會從草叢灌木之間,聽到幾聲蟲鳴,池塘中間或一兩聲蛙聲。 “你聞,每個季節(jié)都是不一樣的味道。我們常常將四季三月又分為孟仲季,每個月份,都是不一樣的味道?!?/br> 空氣中梨香拂動,桃香隱約。 “你看,雖然漆黑之中,只能透過月色去看樹影,可你看地上的影子——枝頭的細(xì)芽,枝干上一簇簇的新葉,每個季節(jié)的樹影,也都不同?!?/br> 張群玉笑吟吟道:“明明處處生機(jī),何必愁眉不展呢?” 生機(jī)和春意或許無處不在,她和容厭也未曾走到末路窮途。她還可以繼續(xù)找一找出路。 晚晚輕輕道謝。 聽到她的感激,張群玉怔了一下,低眸便能看到她肩上沉重的宮裝,單薄的肩頭。 她從未叫過一聲苦和累,將壓在她肩上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可這樣單薄的肩膀,好像下一刻就會被壓倒下去。 這一瞬間,他失神了下,最后只是克制著,笑著回:“是臣榮幸?!?/br> 晚晚回到椒房宮,寢殿里,桌上有容厭煮好的茶、煲好的羹湯。 她嘗了嘗茶水,溫度已經(jīng)徹底涼下,羹湯熱了熱,用湯勺送入口中,是剛剛好的甜意。 容厭白日醒來之后,沒有離開椒房宮,就只是看看醫(yī)書,煮一煮茶。 她讓他下廚只是想要為難他,可今日,他居然又主動去為她煲湯。 晚晚小口小口將這碗羹湯用完,甜意一絲絲沁在口中每一處,從口到胃,甜而暖的滋味又蔓延至心底。 洗漱后回到床邊,她拉住他的手腕,熟練地摸上他脈搏。 跳動微弱卻急促,他身體的溫度也高了些。 都是正常的現(xiàn)象,他的脈象也沒有往不好之處發(fā)展的趨勢。 晚晚放下心,在燈下又看了他的睡顏許久。 月上中天,她取來燈罩,使?fàn)T光黯淡柔和下來,沒有熄滅燈燭,一夜安然。 - 二月廿四,又是從清晨忙到深夜,中途在容厭醒來時去找他議事一次,他精力不濟(jì),議事結(jié)束后沒多久,又昏睡過去。這一日,比昨日還要晚。 二月廿五,書案上是更多的密函文書。 這幾日,上陵城中的動靜果然一日日越來越繁雜。 容厭將天下大權(quán)集于手中,代價是每日更加龐大復(fù)雜的政務(wù)。前些日子分派出去的政務(wù)如今大多又收回,風(fēng)雨欲來,晚晚不知道明日會不會要在御書房中待到更晚,而這樣的忙碌和作息,她居然都沒能遇上清醒時的容厭。 又是深夜,望著書案上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的公務(wù),晚晚忍不住趴到書案上,閉上眼睛,累地一動也不想動。 張群玉將最后兩摞文書擺到她面前,勸道:“這幾日邊關(guān)事務(wù)多了些,我騰不開手,等我今日多熬一會兒,將北疆事務(wù)告一段落,明日便可以來與你一起批復(fù)這些政務(wù),不會再這樣累了,興許日落之前就能結(jié)束。” 晚晚困倦地幾乎睜不開眼,迷糊地點頭,起身去斟了一杯濃茶,道:“我去吹吹冷風(fēng)清醒一下?!?/br> 張群玉疲倦地按了按眉心,也斟了杯茶,也走到外面去清醒清醒。 晚晚坐在臺階上,慢慢啜飲著又澀又苦的濃茶,不好喝,卻好歹能慢慢疏解困倦。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頭也沒回,問:“陛下往日也會熬到這個點嗎?” 張群玉的聲音在她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慢吞吞響起。 “陛下啊,幾年前宮變剛結(jié)束那時才是事多。贏下一場宮變不易,后續(xù)的收整更難。那個時候,成堆成堆的信件和奏折,但陛下睡也睡不著,政務(wù)再多,也只是把他清醒的時間填滿?!?/br> 他以往被毒素折磨,時常頭痛欲裂,夜間更是難以入眠。 原本宮中藥性那樣重的安神香,都對他起不了多大的用處。 “后來安定下來,便好了很多??蓪λ?,閑下來其實不是什么好事?!?/br> 晚晚想象著他的過去,聲音很輕,“好累?!?/br> 張群玉也懶散地坐到臺階上,道:“累當(dāng)然累,這是他選的路?!?/br> 說完,他感嘆一聲,“還把我抓來一起。忽然召我回皇都,我就知道,只要他單獨召我,就準(zhǔn)沒好事。真沒見過哪個年輕官員有我這么被用的?!?/br> 他說著埋怨的話,卻只是調(diào)笑的語氣。 “等上陵和北疆兩邊結(jié)束,大鄴穩(wěn)定下來,每日的政務(wù)他自己處理大半日便足夠?!?/br> 晚晚應(yīng)聲,“那就好,他今后用不著熬到很晚了。” 張群玉輕輕笑起來,感嘆道:“原本以為,陛下身上的毒,此生都無法解開……幸好有娘娘。娘娘醫(yī)術(shù)登峰造極,此時想來,當(dāng)初厚著臉皮帶綠綺來拜師,真是三生有幸、走了大運?!?/br> 晚晚赧然。 “這些時日,我沒怎么教導(dǎo)綠綺,都是紫蘇在教她辨認(rèn)藥材?!?/br> 張群玉理解,“非常時期,當(dāng)然是擇重而為,綠綺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br> 晚晚吹著冷風(fēng),那點困倦在濃茶和冷意的作用下,漸漸消散下去。 張群玉忽然想到,上次與晚晚提到綠綺時,晚晚曾說過,她可以帶綠綺一起游醫(yī)。 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