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歡歡還不知道陳在野跟阮蘇已經(jīng)基本上算鬧掰了，發(fā)微信的時(shí)候興奮極了，結(jié)果老袁剛看到消息，就扔燙手山芋似的把手機(jī)丟給了陳在野。

    “那咱們今晚還演不演？”他猶豫著問道。

    畢竟，之前陳在野一直不想讓阮蘇知道他在搞樂隊(duì)這件事。

    程池和阿熾也看向陳在野。

    刺骨夜風(fēng)吹過來，少年眼皮輕抬，嗓音清潤：“為什么不演？”

    “……”

    倒顯得他們幾個(gè)像有病似的。

    這會兒，老袁講話時(shí)，目光都盡量避開阮蘇了，想假裝沒看見的，結(jié)果還是不可避免地對視上了，他的聲音微微一頓，下意識就躲開了。

    注意到這一幕的遲月還沒心沒肺地跟阮蘇調(diào)侃：“剛剛老袁看你，他是不是害羞了??？我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他這個(gè)表情。”

    雖然老袁不像程池那樣喜歡到處瞎撩，但他臉皮很厚，加上性格好，故而，鹿野的那些老粉基本上都能跟他說上兩句話。

    阮蘇說：“他不是在看你嗎？”

    “是嗎？”遲月剛剛也就是隨口調(diào)侃，壓根兒沒把這個(gè)小插曲放心上，轉(zhuǎn)而又去問阮蘇，“我之前沒騙你吧，主唱是不是超帥？”

    “是?！比钐K有些心不在焉。

    遲月看了她一眼：“還在想你那個(gè)弟弟??？”她說，“今晚出來，本來就是說要散心的，不如就安下心好好看看表演？”

    阮蘇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陳在野就是她之前說的那個(gè)“弟弟”，總覺得要是跟她說了，她會更瘋。

    她將兩只手臂搭在吧臺上，想了想，還是悶悶應(yīng)了聲：“好?！?/br>
    遲月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還想說什么，這時(shí)，臺上音樂忽然響起。

    先是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擊打樂聲，樂聲剛開始就又疾又密，如夏夜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狂風(fēng)卷著雨滴，海浪拍打海岸，老舊居民樓的窗戶發(fā)出咣咣刺耳的聲響。

    所有的磅礴意象一起劈頭蓋臉澆下來，然后，當(dāng)人們的情緒被推至最高點(diǎn)時(shí)，陡然停住。

    緊接著，少年宛如從胸腔里發(fā)出的低吟聲忽然而至——

    “無法揮舞天使的純潔，也無法擁有魔鬼的果決，只有像每個(gè)人類，貪嗔癡傻和愚昧，找尋著體溫和血，找尋著同類?！?/br>
    是一首很多年前的老歌，他們再一次做了改編，將這句話提到了最前面，用清唱的效果唱出來。

    少年的嗓音清澈而空靈，甫一響起，便一下子將人代入了歌曲應(yīng)有的意境之中。

    唱到最后一個(gè)字的時(shí)候，他的眼睛倏地抬起，仿佛真的如歌詞中描述的那樣在人群中找尋著什么，但眼神是陰冷的、晦澀的、兇狠的。

    酒吧里的每一個(gè)人幾乎都與他短暫對視了一下，他的目光淡掃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阮蘇所在的方向，她的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就陡然被他鉗住。

    她的身子一僵，嘴唇下意識地抿起，還未及有所反應(yīng)，他的目光就又挪開了。

    淡漠的、冷靜的、毫無感情的。

    仿佛她跟這里坐著的每一個(gè)人都沒有什么不同，于他而言就只是一個(gè)來看他演出的陌生人而已。

    阮蘇的心微微一沉。

    要說此前她對于自己在這里碰見陳在野，只是有一些尷尬和不知所措的話，那么此時(shí)此刻被他那樣的目光輕輕一瞥，她心里剩下的更多的便是難堪了。

    就好像你用掉了滿身的力氣大張旗鼓預(yù)備拒絕掉一個(gè)人的喜歡時(shí)，這個(gè)人突然輕飄飄走到你面前，淺淺一笑，問你：“搞這么大陣仗干什么呀？我也就是隨便喜歡一下而已，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當(dāng)然，她知道陳在野不會這么想，但是此時(shí)此刻他的行為，給她帶來了一種類似的難堪。

    那陣難堪緊接著又化作了一陣燙人的熱意，沿著她的四肢百骸直竄到腦門，她本就被酒精熏得熱得要命的臉這會兒更熱了。

    原本想——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就坦然地面對，認(rèn)認(rèn)真真看一看他的演出。

    畢竟，除了上次在元旦晚會上看過一次他的表演以外，她還沒有真正看見過這一面的他。

    即便以后不會再聯(lián)系了，但也不是什么解不開的矛盾，等他以后長得更大一些，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了，肯定就會對自己年少時(shí)這段青春期的短暫悸動釋然。

    況且，兩人之間還有那么多很好的回憶，沒必要全盤否定掉。

    ——原本她是這么勸導(dǎo)自己的。

    原本她以為，自己是能夠靜下來，坐在這里，好好看完他的全場表演的。

    可此時(shí)此刻nongnong的羞恥心，和懷疑自己太過自作多情的難堪，都令她如坐針氈。

    她從凳子上站起來，遲月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阮蘇猶豫了片刻，說：“我臨時(shí)有點(diǎn)事，要先回去了?！?/br>
    “什么事啊，這么著急？”

    “之前那個(gè)兼職的事情，有個(gè)地方寫錯了，要趕緊修改?！彼蛄嗣虼剑S便找了個(gè)借口。

    “行吧?！鳖D了頓，遲月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安心看表演。”

    “你自己一個(gè)人能行嗎？”

    阮蘇晃了晃手機(jī)：“我打車了?！?/br>
    遲月便說：“行，那你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好?！?/br>
    “唉，好不容易來一趟，怪可惜的?！彼粥洁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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