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晉軍使者帶到！”

    心氣順了，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小兵通傳的時候，聲調(diào)朗朗，聽著就舒心。

    看到報信的小兵如此歡快的樣子，鮮卑同仁們也都放心了，看來，情況對我方很有利。

    慕容垂這是在看什么呢？

    當(dāng)王謐他們一腳踏進書房的門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此刻的慕容垂，并沒有關(guān)注門外的客人，而是將他兇悍的目光朝向了窗外。

    窗外現(xiàn)在有什么值得慕容垂好奇的事？

    除了一片亂糟糟以外，基本上就沒有什么正經(jīng)事，原本清明的月光，在這樣混亂的夜里，也變得無人關(guān)心。

    這就是如今襄陽城的景象，處處如此，早就身在此處的慕容垂不可能不清楚。

    “慕容將軍，晚輩有禮了?！?/br>
    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總要保持客氣，對慕容垂這樣的名將，稱一句前輩也不為過。

    慕容垂終于轉(zhuǎn)過了臉，看清他長相的那個瞬間，王謐就倒抽了口涼氣。

    這……這也太過兇悍了！

    好怕怕??！

    實話實說，符睿比起慕容垂來，都可以算是正人君子的長相了，特別周正。

    毫無威脅性，怪不得連他都可以一刀解決了。

    換做慕容垂，就是借他幾個膽子，他都不敢。

    估計刀都舉不起來，咣啷啷落了地，更不用說是揮刀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慕容垂還沒有開口，王謐就被他臉上縱貫的刀疤震撼到了。

    這該是多么嚴(yán)重的刀傷，才能在臉上留下這樣深刻的傷疤，這可是臉！

    是一個人的門面！

    一般情況下，就算戰(zhàn)況再激烈，戰(zhàn)士也會保護自己的臉龐，尤其是慕容垂這般武藝超群的名將，更是如此。

    但是，他還是讓敵人給他留下了這樣深刻的傷疤，還是在臉部這樣的要害部位。

    王謐雖然沒有榮幸能夠看到當(dāng)時的真實戰(zhàn)況，但卻可以從這道駭人的傷疤上窺到那種慘烈。

    這樣的將軍才能被稱作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名將吧，桓沖那樣的，或許打一輩子仗，上限也就那樣了。

    根本和名將不沾邊，打仗二十年，能力也沒有提升多少，不過是原地踏步的能手而已。

    不知為何，王謐的思緒就飄到了桓沖老爺子那里。

    第466章 晉軍為何如此大度？

    “慕容將軍，我們又見面了?！?/br>
    “之前的那一刀，是晚輩失禮了，還請將軍見諒。”劉裕再弓手，態(tài)度特別恭謹。

    就連王謐都很少看到他這副模樣，看來，慕容垂在他的心里，分量確實很重。

    慕容揮揮手，完全沒在意。

    “戰(zhàn)場爭斗，傷害在所難免，不礙事?！?/br>
    “老夫聽說，符睿和梁成都被晉軍斬殺了，可有此事？”

    武將之間的寒暄，無外乎是戰(zhàn)場上的殺伐，雖說慕容垂也想把鮮卑軍團的去向先定下來，可他還是決定用這個話題開場。

    王謐點點頭：“確有此事。”

    “若不是兩位氐秦大將都死了，我軍也不能這樣順利就沖進襄陽城??！”

    “說不定，再鏖戰(zhàn)幾晝夜，也是極有可能的?！?/br>
    慕容垂唏噓不已，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不能相信，兩位經(jīng)驗豐富頗有戰(zhàn)功的氐秦大將，居然在同一天喪命于同一支隊伍。

    他知道晉軍的這支新組建的隊伍確實能力很強，與以往的晉軍不可同日而語，但也絕對想不到，居然能強到這個地步。

    “晉軍兵鋒銳利，勢如破竹，年輕人，你們太謙虛了?！?/br>
    寒暄幾句，果然兩方人馬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說話也隨意了一些。

    慕容垂這邊，一直侍候的小兵也沒在身邊，便由楊修代勞了。

    一會功夫，小桌案上就擺滿了各種小點心，茶水也都是熱乎的。

    一看到吃的，王謐可就繃不住了。

    鏖戰(zhàn)一天，體力消耗巨大，雖說打贏了這場仗，但是后續(xù)收尾的工作還是紛繁復(fù)雜，忙也忙不完。

    原本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刻稍有松懈，便覺得頭暈眼花，看到能吃的，哪里還忍得住。

    在慕容垂驚奇的注視之下，王謐捧起碟子就是一通吃，當(dāng)然了，吃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正經(jīng)事。

    總歸這次商談，能發(fā)言的也不只他一個，不是還有劉裕嘛。

    論語言表達能力，劉裕是稍差了一些，但也不是個不會講道理的，應(yīng)付慕容垂，足夠了。

    “想來，兩位大將都是劉將軍斬殺的了！”慕容垂理所當(dāng)然的想到。

    這位劉裕必定是最近北府里得到重用的年輕將領(lǐng)，從上次被派出來和慕容垂單挑，再到參與兩次商談，沒有主將的器重，是萬萬不能的。

    要說這晉軍中有一個人能一連挑落兩位氐秦大將，慕容垂只認劉裕，在他心里，只有劉裕能完成這樣的壯舉。

    劉裕一愣，遂笑道：“梁成確實是我斬殺的，符睿是被王秘書斬殺的?！?/br>
    “王秘書？”

    這怎么可能呢！

    只見慕容垂的脖子緩緩的向王謐的方向轉(zhuǎn)動，王謐似乎都能聽到那關(guān)節(jié)相碰發(fā)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慕容將軍沒想到吧?！?/br>
    “符睿確實是晚輩斬殺的?！?/br>
    他居然還承認了！

    此刻慕容垂眼中的王謐是個什么樣的形象呢？

    面皮白凈，一張小嘴叭叭的，倒是挺能說的，看起來也是個有頭腦的機靈人。

    但是，看看他的身板，還有那一點老繭都沒有的手心就知道，此人和行伍沒有什么關(guān)系。

    符睿怎么可能死在這樣的人手里呢？

    不相信是吧。

    不相信就對了。

    王謐放下了小碟子，當(dāng)然了，碟子里的點心也被他吃的差不多了，除了餅渣已經(jīng)一塊成型的餅子都撈不起來了。

    “慕容將軍不必驚奇，我確實武藝不精，能斬殺符睿，完全是運氣使然，機緣巧合罷了?！?/br>
    “我也從沒覺得我本來就有斬殺符睿的能力，也不覺得是立下了大功?！?/br>
    他嘿嘿笑著，嘴角還掛著餅渣，嚴(yán)格來講，他越是謙虛，慕容垂心中的疑惑就更甚。

    瞧瞧他的形象，怎么看也只是個無能吃貨，怎么可能把武藝高強的符睿斬于馬下。

    罷了！

    反正死的是符睿，是氐人，與他這個鮮卑人有什么關(guān)系？

    “王秘書能文能武，慕容垂敬佩不已。”

    這具夸贊聽起來就很沒有真情實感了嘛，明明就是不相信，還要裝出驚嘆的樣子。

    嘖嘖……

    沒想到，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慕容垂，也有這般敷衍了事的時候，王謐不禁感到對這位傳奇名將，又有了新認識。

    “兩位專門過來見我，應(yīng)該還是有正經(jīng)事要說吧，還是先談?wù)劥笫掳??！?/br>
    寒暄完畢，也該進入正題了。

    慕容垂一向都是個開門見山的痛快人，他有所求，晉人也有所求，兩邊只有把自己的要求都擺出來，放到桌子上，你掂一掂，我量一量，你來我往才能達成一致意見。

    這種事，討價還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還是早點開始更好。

    慕容垂都不磨蹭了，晉軍這邊當(dāng)然沒有什么拖延的必要。

    王謐端正了姿勢，傾身道：“慕容將軍的要求，晉軍都很清楚，我們兩人今天到這里，就是一個傳話的，所有的計策都是北府的主將謝玄將軍定下的?！?/br>
    “慕容將軍若是感恩，也當(dāng)感謝謝將軍，與我二人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br>
    慕容垂心尖一顫，王謐的這個口風(fēng)，聽起來，晉軍的決定似乎是對鮮卑軍團有利的。

    難道？

    我鮮卑人的春天，真的要到來了？

    “謝將軍怎么說？”慕容垂很激動，連虛偽的謙讓都忘了，這讓王謐倒是很感動。

    這位老將雖然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又在氐秦的蹂躪之下，茍且偷生，但是一旦給他一個施展的空間，他就立刻恢復(fù)了本性。

    還是那個坦坦蕩蕩的大英雄！

    慕容垂的赤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謝將軍說了，慕容將軍想要帶著族人返回祖地，隨時都可以，晉軍不加阻攔。”

    “不加阻攔？”

    “什么要求都沒有？”

    慕容垂震驚了。

    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