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目那剛被剝下人皮的傀儡，傀儡似不覺得痛，口中亂語，說出來的話倒是比先前剛抓來的時候要清晰些。細(xì)細(xì)聽著，依稀能辨別出這傀儡口中呢喃著的是個人名。

    蘇九晨眉間似有不平之色，緩和了語氣道，“折郁，你們不該這樣。”

    折郁也不惱，他半倚在方桌旁，展開手臂，扶著桌沿，擋住大半人皮。他輕聲笑道，“世間不該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是不愿意做好人，但是……蘇九晨，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蘇九晨垂眸不語，背過身去，也不去看那些被折磨的無所形狀的傀儡。

    蘇九晨輕聲問道，“你們要做盾牌，石頭能做、鐵能做、青銅也能做，何必要用人？用人做盾牌，平白添人謾罵，惹民眾怒?！?/br>
    折郁好生走到他身旁，本想推他出營帳，再好生哄兩句便是，但想著自己方才手碰過人皮，便也就負(fù)手，佯裝將他所說的話給聽了進(jìn)去。

    折郁道，“你說的都有理，但用人制盾，比用旁的材質(zhì)要來得更有威懾力。再加之，佛光是三宗所制，對人絲毫沒有殺傷力?？茉缫褑适从X，你現(xiàn)在瞧我做的這些，覺得我狠厲不可理喻，可在他們來看，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br>
    “你之所以覺得我心狠，只因?yàn)槟氵€將他們當(dāng)做是人?！?/br>
    營帳內(nèi)那些傀儡的呢喃聲愈加濃重，他們沒有皮囊，rou身深綠叫人瞧著像個怪物。他們的雙眼渾圓黯淡，毫無焦點(diǎn)的落在蘇九晨身上。

    蘇九晨褪去薄怒，輕緩隱忍道，“他們本就是人?！?/br>
    折郁毫無慍色，他繞到蘇九晨身前，輕巧說道，“祁嬰從洛書宗回北丘那日，對仙門之人來說，他早就不是人了，是妖?！?/br>
    “慕時重回妖界，哪怕百年前他的確是慕一舟最得意最栽培的弟子，但他今日在仙門弟子看來，他也不是同類，他就是妖?！?/br>
    “再說這些傀儡，他們是人，也不是人。早在他們成為傀儡的那日，他們在自己親人的眼中，早就成了異類。”

    蘇九晨按捺住性子，他回身望向那些正被鎖鏈五花大綁的傀儡們，只覺他們的眼神分明有神了些。

    人在人的眼中，之所以為人，是因有體面、有尊嚴(yán)。而妖待人，和人待妖一樣。大部分，總是不會給予彼此體面和尊嚴(yán)。

    想清楚這點(diǎn)，蘇九晨便握起折郁指節(jié)分明的左手。折郁有剎那的驚詫，只見蘇九晨將他的左手?jǐn)傞_后，撫著他的手心，溫聲道，“我知道，你本性不是這樣的。”

    折郁片刻失神，暗下決心。

    無論日后他活著或是死了，他總會保蘇九晨百歲無憂的活下去。

    一番決心既下，他便將蘇九晨送出營帳去，“三月下旬便要對岐山展開全面進(jìn)攻。我這幾日忙得緊，這里不干凈，會污了你的眼睛，你還是不要來了。我保證，今日過后，再不做人盾。你愿將他們當(dāng)做是人，他們便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