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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州的寧婉風(fēng)歸來了。她的丈夫死去,她歸來同他傾訴往日情意。 她依舊素衣粉面,笑容清和。閻恪看著她,心中那股偏執(zhí)的念頭在心里飛快蔓延,瘋狂滋長。 他就這么鬼使神差的同她在一起了。 總是瞞不住的。他知道,卻希望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 孟宜和他大吵了一架。她歷來看著好脾氣,脾氣上來,也是絕不肯低頭的。話語上來言辭犀利,句句誅心,他惱羞成怒,怒氣又刃成最鋒利的刀,把彼此都砍得遍體鱗傷。 可她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他聽說她在冥府門口嘶聲大哭,聽說她四處求人周旋,后來她向他來求和,討好,求饒。 陰冥解體,家族滅亡,她已經(jīng)走到末路。 那時他甚至沒有伸出手來替她擦一擦眼淚。他冷下了心腸,將她撇在角落,不去看,不去想,他將自己扎在謀劃里,忙著布局,忙著同天君抗?fàn)帯?/br> 只是在夜半無人之時,他有時會聽見有人蜷縮在角落里低低泣,那哭聲鉆進(jìn)他的胸腔,纏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來。 后來她發(fā)現(xiàn)懷孕了。她懷著希望跑來找他,被他趕了出去。 這個孩子,來得這樣的不是時候。 寧婉風(fēng)坐上了正妃之位,心安理得的位置就被一個孩子所要挾。 閻恪看著這個敞亮的房間。 他能想象她被關(guān)在這間屋子里,她被剝光了衣服,密密麻麻的赤線術(shù)穿透她身上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她一動也不能動,因為稍微一動,就會引發(fā)更多的赤線。 他看見墻上一道道帶血的劃痕,他顫著手去觸碰。想必是疼極了,她的指甲掐進(jìn)墻里,連指骨都清晰可見。這樣,她覺得身上便不那么疼。 她翕動著嘴,張張合合,虛弱地說著什么。 模糊的光影中,她看見他,嘴角微微松落,她攥著他的袖子,說閻恪,你來了。 她從不叫他恪哥哥,也不肯叫他殿下。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么呢? 他忙著同寧婉風(fēng)虛與委蛇,演一場恩愛的戲。 是他親口應(yīng)允寧婉風(fēng)處置她的。她說孟宜投毒迫害她,可他知道根本沒有什么迫害。 他把寧婉風(fēng)抱在懷里安慰,他覺得惡心,是的,他覺得自己惡心。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他聽見自己云淡風(fēng)輕地說,聽?wèi){你處置。但她畢竟是鬼族唯一的后裔,性命還是留下來備用。 他想,只要是能活下來,有什么是撐不過去的?他見過太多的生死,沒什么比活著重要。 他沒有想過她已經(jīng)絕望徹底。 閻恪還記得,大婚那晚她的樣子。一身紅衣裳襯得她的臉蛋也是紅紅的,她兩只手攥著袖口,顯得有些緊張,微微抿著嘴,抬起頭看到他面上添了幾分羞澀。 這是一個姑娘最美的時候。 那時她的眼里充滿期待和欣喜,她也許歡喜極了,她想她終于嫁給他了。 早知韶光如梭,眨眼成舊,那時他應(yīng)該拋卻世事,握住她的手,輕聲跟她說,阿宜,我們成親了。 少年人心性不定,將矛盾和彷徨化成怒氣,誤傷了人心。 他能想象她站在輪回口的時候。黑暗里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她跑了出來。風(fēng)也許疾快的拍在她的臉上。她滿身都是傷痕,但是眼神空洞而決絕。 她那時在想些什么呢? 她想回家,但她知道,她此生,再也沒有家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閻恪視角。大概是孟宜去人間后,閻恪當(dāng)上天君的時間。 第106章 神仙·阿爹 到了三重天,我跳下云層往里走。 這條路竟這樣的長。 門徐徐而開,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翁坐在床頭喝藥。他老了些,背也佝僂了,輪廓變得不那么清晰。 我的眼淚猛地掉了下來。這一刻我不是誰的誰,我只是想念阿爹的小女兒。 我跑過去,“爹……” 阿爹喝完了藥,旁邊的仙官替他拿走了藥碗,他聞著聲朝方向偏過頭來,眼神似乎有些渾濁,“宜兒?” 我紅著眼應(yīng)聲去抓他的衣袖,他突然把眉毛一瞪,罵人的中氣又回來了,“你回來做什么?誰讓你回來的?你又跟人發(fā)脾氣吵架了?” 劈頭蓋臉的淋頭一頓罵,我一下子沒轉(zhuǎn)過彎來。 閻恪自然而然地走了過來,站在我的身旁,居然顯得很恭敬,“岳丈誤會了。阿宜說她想家了,我是陪她一起回來探望二老的?!?/br> 我愣了一下想問他什么狀況,他扶住我的手暗暗捏了捏。我這才想起他剛才說過,阿爹有時神智會顛倒混亂,便不再問,配合著點了點頭。 阿爹打量了他一眼,“如今想著來了,回門做大禮那日做什么去了?” 閻恪作了一個揖,“閻恪今日正是來請罪的。那日南海突發(fā)動蕩,閻恪被派遣前往處理,路途上耽擱了時間,大禮之日卻未趕來拜見岳父岳母?!?/br> 阿爹對他的這番恭敬有些受用,“行了。既然來了,留下來吃了飯再走罷?!?/br> 閻恪應(yīng)了聲。 阿爹又道,“你娘呢?嚷嚷著要見婿生,怎的這會子不見人影?” 我的許多話哽在心口,不知從何說起。我擠出微笑,道,“阿娘,阿娘在廚房忙著給我做紅豆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