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書房，聶時秋便看到很多相片，其中大多數(shù)是謝之遙的，從她還是小女孩起，到現(xiàn)在在國外學(xué)習(xí)生活的相片都有。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謝家的合照。

    謝家人每年都會合影一次，坐在中間的謝正德不笑，于是一整張照片上除了謝之遙沒有人笑。

    聶時秋一路向上看，終于看到最早的，有謝秋盈的幾張合照。她總是站在離謝意謙最遠的位置，看不出來和謝意學(xué)關(guān)系如何，但看起來和謝意謙的關(guān)系實在不怎么樣。

    謝意學(xué)看到他在看這些照片，走過來，頗為懷念地跟他一起看，指著其中一張笑：“拍這張合照的時候，秋盈跟阿謙剛吵了一架。我也不記得是為什么，反正最后阿謙覺得我們父親偏心秋盈，鬧了好一場。他們從以前開始就這樣，什么小事都要吵，吵到最后感情都淡了?！?/br>
    說到這里，謝意學(xué)停了停，像是自覺失言。

    “他們關(guān)系不好嗎？”聶時秋沙啞地問。

    謝意學(xué)回到沙發(fā)上，倒了一杯茶給他，笑道：“都是兄弟姐妹，再不好也就那樣?！?/br>
    緊接著馬上岔開話題。

    聶時秋抿抿嘴。

    謝意學(xué)看見他的表情，給自己又滿上一杯茶，慢悠悠地遞到唇邊，在茶杯的遮掩下，愜意地吹了一口熱茶，微溫之后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的謝意學(xué)像是想起什么，道：“其實你和秋盈長得不像，但我每次看到你，都會想起從前的她?！?/br>
    在謝意學(xué)口中，從前的謝秋盈是極為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她聰明美麗，又有謝家支撐，幾乎是人人羨艷的存在。

    “就算是我和阿謙，有時也羨慕她在父親跟前的待遇?！敝x意學(xué)說這話時面上仍帶淺淺的笑，只是比起先前，好像笑得更為用力。

    這一瞬，聶時秋竟從他臉上看到自己，只不過他對謝家，對謝正德、謝意謙，甚至對謝飛松的情感，遠比謝意學(xué)對謝秋盈的這份羨慕來得復(fù)雜陰暗。

    他用冷漠包裹憎恨，憎恨掩飾羨慕，羨慕下邊藏著最初的向往與期待。

    這份期待從一開始就不被滿足，如今甚至慢慢不被他自己所承認。

    直到謝意學(xué)不經(jīng)意間露出這種讓他隱約有所共鳴的表情。

    在這一刻，他確確實實感到謝意學(xué)有些親近?？珊芸?，謝意學(xué)又繼續(xù)說起謝秋盈年少時的趣事。

    聶時秋其實不那么想聽，但因為剛剛生出的那點正向情感，到底還是坐在了這里，好似聽著，又好似走神。

    那一天，他翻開謝秋盈的日記本，看到了她的童年。她的童年不像他想的那樣充滿快樂，沒有憂愁。她也時常煩惱，煩惱父親過于□□，保護欲旺盛，煩惱兩個哥哥不帶她玩，煩惱喜歡的歌星沒來這個城市開演唱會……

    她的煩惱都是聶時秋不曾擁有，也不能理解的煩惱。

    他在這種難以共情中生出難堪。

    他不需要這樣輕松的生活，可他希望，在過去的那些年里，他至少能有她的音訊。

    聶時秋沒有看完那本日記，因為他發(fā)現(xiàn)，看到她童年所擁有的快樂，他連微笑都難以做到，這讓他覺得自己卑劣。

    聶時秋神游天外許久，只隱約從謝意學(xué)口中那些往事聽出，他同謝秋盈的關(guān)系似乎很好，這也是他今時今日愿對聶時秋另眼相待的原因。

    在最后，謝意學(xué)突然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阿謙對你不好?！?/br>
    聶時秋抬眼看他。

    謝意學(xué)接下來的話也超乎他的意料：“畢竟從父親對秋盈和你的態(tài)度來看，你很有可能是在他的繼承人名單里的，這意味著你會分到一部分不少的財產(chǎn)，那么能到阿謙手里的東西，就會比現(xiàn)在更少?！?/br>
    天方夜譚也不過如是，聶時秋忍住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謝意學(xué)。

    謝意學(xué)笑：“你不信？以父親的性格，沒在阿謙把你帶回家的那天把你們倆一起掃地出門，便說明他動搖了。”

    聶時秋還是覺得他所說的一切很荒謬，可他忍不住開始回想，在他來到謝家以后，謝正德到底用怎樣的眼神看他。

    答案是沒有答案，因為謝正德的眼神根本不落在他身上。

    和嫌惡相比，無視是更好的么？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為此心潮起伏，只道：“如果是這樣，謝意謙為什么要讓我來謝家，讓我繼續(xù)自生自滅不是很好嗎？”

    謝意學(xué)道：“……也許是彌補吧，畢竟當(dāng)年，就是他極力反對將你帶回謝家或是秋盈身邊。如今這樣做，既能在父親跟前幫助秋盈，也算對你的一份補償。”

    聶時秋瞳孔微微放大。

    謝意學(xué)又為自己倒上一杯茶。

    他不說從頭假到尾的謊言，總要有真才能襯假。

    第98章 漩渦 做一個自私的人

    聶時秋從謝意學(xué)的書房離開, 滿腦子都是他最后說的話，好像真能聽見謝意謙當(dāng)年是如何一句一句地勸人抹去他的存在。

    “帶著這個孩子，她怎么和聶呈徹底斷開聯(lián)系？每一個看見的人都會問, 這是誰？是謝秋盈離開這些年生下的孩子嗎？”

    “而那些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查到一些東西對他們來說成本并沒有那么高, 更何況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這里, 即使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都會有人去查。到時候，秋盈的事情又被翻出來，從前一起的朋友可能現(xiàn)在都在背后可憐她嘲笑她, 對她來說是件打擊不說，對謝家來說也很丟臉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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