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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恃宦而驕在線閱讀 - 恃宦而驕 第150節(jié)

恃宦而驕 第150節(jié)

    鄭江亭扶著他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應(yīng)下:“是?!?/br>
    “說起來,掌印是錢塘人,當(dāng)年西南發(fā)生在這么大的事情,不少人都跑去江浙了,掌印那是也該十二歲了吧,可還有印象?!?/br>
    鄭樊的眼角閃過謝病春的大紅色大氅,緩緩問著。

    謝病春停下腳步,側(cè)首看著鄭樊,冰白的臉在冬日難得艷陽天中格外清冷,一雙眸子更是疏離淡色,冰冷無情。

    “自然?!彼D(zhuǎn)著手中的銀戒,平靜說道。

    “當(dāng)年寧王一案,老夫現(xiàn)在想起也頗為惋惜。”鄭樊長嘆一口氣,回憶起往事,臉上便露出惆悵之色。

    “明宗在世時,寧王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可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人的心,到底是不能被貪欲所淹啊。”

    謝病春看著他,手指微微一頓,竟發(fā)出一聲輕笑。

    “閣老說的對?!?/br>
    他看著鄭樊垂垂老矣卻又不失銳利的眼眸,一字一字緩緩說道。

    “寧王不忠不孝,是罪有應(yīng)得。”

    冷冽如冰霜,敲擊如金玉。

    殿外眾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們身上。

    鄭樊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道:“是,是罪有應(yīng)得。”

    司禮監(jiān)幾人不解其意,紛紛皺眉,黃行忠一張臉格外嚴(yán)肅,內(nèi)閣中明笙的目光自兩人身上掃過,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安憫冉大聲說道:“好端端說這些做什么?!?/br>
    戴和平遠(yuǎn)遠(yuǎn)站著,滿腹心思的低著頭,被安憫冉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才茫然抬頭,隨意看向正中的兩人。

    這一看,他的目光掃到謝病春身上,突然僵在原處。

    “是了,說這些做什么,萬歲都說了不必自亂陣腳?!秉S行忠上前一步,直接把兩人分開,大笑說著。

    “還有一個半的時辰就要開宴,諸位還是好好休息吧,誰知道那個大皇子到時候會不會出幺蛾子。”

    “是,黃稟筆說的是?!编嵎秃蜌鈿獾亻_口說著。

    一行人很快便又散了。

    黃行忠直接推著謝病春走了,封齋看了一眼明笙,點點頭,隨后也跟著離開了。

    空曠的殿外只剩下內(nèi)閣一行人。

    鄭樊盯著那個清瘦的身影直到消失都為移開視線。

    “爹?!编嵔げ唤夂爸?。

    鄭樊這才回神,拄著拐杖慢慢吞吞地向前走著:“能對自己下這么狠手的人,是我低估他了?!?/br>
    “什么?!编嵔]聽清,低頭問答。

    鄭樊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想起,我書房內(nèi)那把龍泉寶劍也該拿出來打磨一下了?!?/br>
    鄭江亭莫名其妙,摸不清老爺子的脈搏,只好隨意附和著:“也掛了一年了,也該打磨一下了,免得銹了。”

    “是啊,畢竟那是殺/人的劍?!?/br>
    鄭樊眉眼低垂,走起路來還需要被人扶,可在此刻卻又露出不和這個年紀(jì)的銳氣。

    安憫冉早就不耐煩剛才的機(jī)鋒,司禮監(jiān)的人一走,立馬也跟著離開了。

    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師兄老師一起走了。

    明笙這幾日并未休息好,眼下青色明顯,見所有人都走了,這才朝著外面走去,走了幾步扭頭一看,只看到戴和平還站在原處。

    “你怎么了。”明笙蹙眉問道,“哪里不舒服嗎?”

    “沒什么,昨天沒睡好?!贝骱推礁谒砗笮氖轮刂氐淖咧?,只是快到宮門口時,突然說道,“老師,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br>
    明笙滿腹心思,一抬眸就看到周家的馬車,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隨后說道:“還是等冬至之后吧,現(xiàn)在沒有什么比冬至的事情還重要了?!?/br>
    戴和平一個激靈,一顆不安的心瞬間安靜下來,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老師說的是?!?/br>
    “去吧?!?/br>
    他打發(fā)走戴和平,這才朝著角落里的周家馬車走去。

    “明相如此繁忙,連著一份和離書都不愿簽。”一個冷淡的聲音自車簾內(nèi)傳了出來。

    ————

    “你晚上都要吃宮宴了,還要吃我這些啊。”明沉舟笑著打趣著。

    謝延的目光還未從折子上離開,只是認(rèn)真說道:“宮宴都是吃不飽的東西,而且現(xiàn)在大冬天東西都冷了,不好吃?!?/br>
    “我回來還要看書,到時候餓了就可以吃了?!?/br>
    謝延自奏折后面探出腦袋,先一步打斷她的話。

    “我還在長身體呢?!?/br>
    明沉舟只好把‘晚上少吃一點’的話咽了回去,無奈點頭:“那少吃些,免得積食睡不著。”

    “好?!?/br>
    謝延拿出筆在折子上涂涂寫寫,最后才放到一側(cè)。

    “萬歲,可以更衣了?!苯楆柵踔路吡诉M(jìn)來。

    明沉舟起身準(zhǔn)備離開。

    “娘娘!”謝延連忙出聲把人攔住,咳嗽一聲,指了指綏陽身后小黃門上的衣服,故作淡定說道,“這是我的新衣服?!?/br>
    明沉舟不解。

    “前幾天才做的!”謝延著急,強調(diào)了一句。

    明沉舟眼珠子一轉(zhuǎn),悄悄去看綏陽。

    綏陽忍笑,小聲說道:“原先的衣服小了?!?/br>
    明沉舟恍然大悟,真心實意地夸道:“萬歲長高了,真不錯!”

    謝延小時候東躲西藏的日子,讓他整個人格外瘦小,五歲的人身形卻好像一個三四歲的小孩。

    等他來到瑤光殿,明沉舟最擔(dān)心他會長不高,花了心思地給人喂補品,偏偏這人的嘴挑得很,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一碗雞湯喝了幾口就不喝了。

    謝延不高興,跳下龍椅,走到明沉舟面前,仰著頭問道:“娘娘沒發(fā)現(xiàn)啊?!?/br>
    他故意挺直小身板,小臉忍不住皺了起來。

    明沉舟比劃了一腰部,連忙哄道:“真的長高了,你看都要到我腰間了。”

    謝延得意地笑著。

    “讓我看看萬歲到底長多高了?!泵鞒林蹖⒐ρa過,笑說著,“我來給萬歲換衣服吧?!币恍腥吮氵B忙帶著人去了內(nèi)殿。

    謝延果然長了不少,連著寢衣都短了一截。

    “新寢衣還未拿來嗎?”明沉舟量著他露出的手腕,高興說著。

    “拿來了,尚服局連夜做出來的?!苯楆栠B忙遞上新寢衣。

    謝延早已手腳利索地脫了舊衣服,興奮說道:“新衣服,娘娘給我穿?!?/br>
    明沉舟展開新衣服,笑說著:“這么早脫光也不嫌冷……”

    她轉(zhuǎn)身時,臉上的笑容愣在原處,目光緊緊落在謝延后背上的花紋上。

    那花紋格外眼熟,因為這個奇怪的位置,以至于讓她第一時間想了起來。

    “怎么了?”謝延見她神色有異,臉上的喜色也跟著消失,不解問道。

    明沉舟心中莫名不安,指著他腰間的紅色花紋,小聲說道:“萬歲,背上的是什么。”

    謝延扭頭看了一眼銅鏡,隨意說道:“胎記啊?!?/br>
    綏陽跟著解釋著:“是胎記,憲宗明宗腰后背同一個位置,都有這個胎記,明宗之后的皇室后輩中只有憲宗和叛臣寧王有。”

    明沉舟猛地扭頭去看綏陽,厲聲問道。

    “真的?”

    綏陽也跟著嚇了一跳,謹(jǐn)慎說道:“當(dāng)年認(rèn)回萬歲時,奴婢恰好在憲宗身邊,驗明真身的是太皇太后身側(cè)的老嬤嬤,老嬤嬤親口說的。”

    “這花紋的源頭是明宗生母,據(jù)說花貴妃就是以此賜封號,位置形狀和明宗腰后一模一樣,明宗子嗣只有憲宗和寧王有,但憲宗子嗣中,只有萬歲才有?!?/br>
    “太醫(yī)說這是天命所授,這花紋和憲宗身上一模一樣?!彼匾鈴娬{(diào)著。

    明沉舟只覺得一把錘子朝著她悍然落下。

    渾身的血在奔騰,心跳好似要耳鼓中跳動,連著呼吸都帶著灼熱,疼的她手中的寢衣翩然落地。

    “娘娘?!敝x延驚訝喊著。

    明沉舟身形搖搖欲墜,唇色泛著白意。

    “不,沒事?!彼种肝?,緩緩說道,“沒事,萬歲?!?/br>
    “早上起得早了?!?/br>
    謝延不信地看著她。

    明沉舟故作鎮(zhèn)定,隨口敷衍著:“我以為是你學(xué)壞了,我聽說西南一代有一種草料可以在皮膚上作畫,還褪不去?!?/br>
    綏陽松了一口氣,連忙解釋著:“這是文青之術(shù),要用針一針針繡進(jìn)去的,疼得厲害,奴婢怎么敢讓萬歲做這些?!?/br>
    “一針針繡進(jìn)去?”明沉舟頭頂一抽一抽地疼,好似魂魄脫離了身體,連著聲音都虛弱無力,不由迷茫問道。

    “是啊?!苯楆栠B忙換了一個新衣服,自己給萬歲穿上新寢衣,笑說著,“一寸長的銀針呢,涂上草藥后在火上烤著,然后直接插入身體里,據(jù)說一朵小花就要繡上幾百針呢?!?/br>
    謝延聽得認(rèn)真,隨口問道:“這么長的針,會死嗎?!?/br>
    “自然,好多人都會受不了疼,有些人會直接死在草藥臺上,有些人即使在草藥臺上活下來,但之后還要經(jīng)歷發(fā)熱發(fā)膿,每一步稍有不慎都會死的,非毅力堅韌之人,恐活不下來?!?/br>
    綏陽每一句明明都平淡無波,可落在明沉舟耳邊就像一把刀割得她喘不過氣來。

    ——“疼嗎?”

    ——“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