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雨直接給了她一個大白眼，你要干什么，直接說，別演戲。

    挽月笑了，揚(yáng)起孩子一樣的憧憬：今天我給你露一手坐一桌豐盛的晚餐吧。

    然后

    然后就以挽月傷了手指，流了好多鮮血，肖明雨心疼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埋怨不停結(jié)束了。

    那時候，明雨看她的眼神，跟現(xiàn)在徐如影看她的一模一樣。

    你在做什么？

    冷靜下來的徐如影發(fā)現(xiàn)她被騙了，聲音薄涼了幾分，宋挽月看著她，可憐兮兮：差一點(diǎn)切到手。

    這是她以前對付明雨常用的招數(shù)。

    用最童真的表情最可憐的語氣拆掉她心中的怒火。

    徐如影深吸一口氣，她轉(zhuǎn)過身：要不還是出去吃吧。

    宋挽月看著她的背影，偷偷的笑了：不要，我馬上就做好了。

    馬上要做好了。

    馬上發(fā)生在一個半小時之后。

    對門的黃蘭也被拉了過來，她坐在桌子前，看著一桌的確算是豐盛的飯菜，滿是驚喜：小徐，你又下廚了？哎呀，看著就好吃。

    她現(xiàn)在真的是越來越欣賞這姑娘了，不僅工作厲害，人溫和，最主要的是做飯做家務(wù)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對她們娘倆諸多幫助，這難不成是女兒在天有靈，派過來守護(hù)她們的？

    宋挽月：

    徐如影微微一笑：不是的阿姨，是宋小姐做的。

    黃蘭身子一僵，她拿起的筷子立即放在了晚上，猶豫著：啊，是挽月做的啊

    那還能吃嗎？

    怎么做這么多菜啊，多浪費(fèi)食材啊。

    宋挽月氣鼓鼓的，阿姨，你看看你，怎么還把筷子放下了？

    黃蘭和徐如影相視一笑，都有點(diǎn)迷之尷尬。

    燈光亮了起來。

    又開了一瓶酒。

    四菜一湯，一家人又一次圍坐在一起。

    這一次，不是明雨剛離開時的悲慟，雖然還在上心，心也揪扯著疼。

    但大家都可以不再流淚了。

    挽月做的菜很簡單，四喜丸子、清蒸鱸魚、糖醋排骨、炒芥蘭，還有一個西湖牛rou羹。

    味道么真的是不怎么敢恭維。

    黃蘭吃的咸的一直喝水，挽月吃了兩口也是皺起了眉，徐如影卻安靜的吃著。

    她前前后后一共吃了三碗飯。

    這別說對以前吃飯像是數(shù)迷離的明雨來說是致命量了，就是對一般的女孩子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數(shù)量。

    可是徐如影吃的很開心，她一點(diǎn)點(diǎn)的吃著，直接用實(shí)際行動踐行了光盤行動。

    黃蘭看著她，有點(diǎn)牙疼：小徐啊，不咸么？

    徐如影搖了搖頭，我的口味一直很重。

    她要把這些都吃了。

    以前的以前，她總感覺跟挽月還有一輩子，經(jīng)常笑話她做飯不好吃，還刮著她的鼻子說她是廚藝小豬。

    她有的是時間陪著她的挽月一點(diǎn)點(diǎn)成長，她們的余生很長。

    而現(xiàn)如今。

    往后余生，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要記住她飯菜的味道。

    記住她的一切。

    宋挽月幽幽的看著徐如影，她沒有去攔她，只是靜靜的望著她，陪著她。

    黃蘭歲數(shù)大了，吃完飯之后總是要出去溜達(dá)一下才能消化，宋挽月看了看徐如影：徐總要一起去嗎？

    徐如影知道樓下那個跳廣場舞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老頭老太太們，晚飯吃完了，兩口子就笑嘻嘻的去了。

    以前，她看著只覺得平常，甚至覺得有點(diǎn)難為情。

    可現(xiàn)如今，這已經(jīng)是她永遠(yuǎn)不能奢望的幸福了。

    她看到會流淚的。

    徐如影微微一笑：我就不去了。

    宋挽月盯著她撐起來的小肚子，輕聲說：我覺得你需要去。

    徐如影：

    到底是被挽月給拉了出去。

    一家三口，走上了摩登的廣場舞中心。

    廣場上的人依舊那么多，燈光絢爛，除了跳廣場舞的，旁邊還有很多踏著輪滑的少年在嬉戲玩鬧，中央的噴泉隨著音樂變化。

    一切都如常。

    黃蘭剛來這里的時候，總覺得自卑，加上女兒突然離開，她心里難過，不想見人。

    后來挽月偶爾帶她過來，她也匆匆了事，溜達(dá)一圈就好了，不會跟著大家跳。

    現(xiàn)如今，也許是這幾次，徐總對家里的幫忙，讓黃蘭內(nèi)心覺得這個孩子是可靠的。

    也許是因?yàn)樗砩夏欠菟圃嘧R的熟悉感。

    黃蘭真的融入了叔叔阿姨們的隊伍里，她甚至被領(lǐng)頭的分到了一把粉紅水靈的扇子，笑瞇瞇的跟著音樂踏著舞步。

    徐如影怔怔的看著她，眼角有些發(fā)熱，這時候，宋挽月伸出了手：徐總。

    徐如影看了看她，月色之下，挽月的眼眸深邃漆黑：我們也去跳吧。

    徐如影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挽月的眼眸聚起了水霧，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努力隱忍著：我曾經(jīng)想要和她一起的。

    想跟她一起慢慢變老。

    想跟她一起白發(fā)蒼蒼。

    想拉著她一起感受人間的四季煙火。

    今天是明雨離開她的第二十一天。

    老人曾經(jīng)說過，三期之后，逝去的人埋在地下的白骨就冷了。

    他們漸漸的被世人遺忘，變成一段回憶，亦或是他們口中的故事。

    她再沒有機(jī)會去牽她的手了。

    第14章

    廣場舞的隊伍有年輕人混入，更何況是兩個大美女，她們一下子就被老年組發(fā)現(xiàn)，時不時有目光投過來，好奇的看著倆人。

    以前的肖明雨是一個非常高冷有偶像包袱的人，挽月曾經(jīng)盛情邀約過她很多次，都被她干脆的拒絕了。

    而如今，現(xiàn)在的她多么后悔自責(zé)，如果那時候知道以后會是這樣，她一定會陪著挽月去跳的，去做任何她想要的事兒。

    無論他人的目光，只要她開心。

    人生在世不過數(shù)十年。

    太多的人，為了別人的目光而活，為了別人口中的自己而活。

    現(xiàn)如今，徐如影摟著挽月纖細(xì)的腰，鼻翼間都是她身上濃郁的香氣，看著燈光下，她含著淚光的眼眸，心疼的揪成一團(tuán)。

    她又在想念自己了。

    她知道的。

    明明她就抱著挽月，她們貼的這么近，可是徐如影就是不能告訴她的挽月，她就是她的愛人。

    宋挽月仰著頭，她看著徐如影的眼眸，看著里面無法遮擋的心疼，輕輕的說：徐總，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這么久了，我可以不再這么叫你了么？

    徐如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不敢說話，怕一說話聲音會透出自己的軟弱。

    宋挽月幽幽的：如影。

    明雨

    徐如影看著她的眼睛，有一股子酸楚的氣息在胸口轉(zhuǎn)了幾圈，她輕輕的叫著：挽月。

    挽月

    舞步變化。

    前世，今夕，交錯在眼前劃過。

    風(fēng)擦過誰的淚，又在誰心中留下了疤。

    宋挽月紅了眼睛，借著跳舞的動作，將頭輕輕的靠在徐如影的脖頸上嗅著她身上微弱的檸檬香。

    即使很淡，她還是聞得到。

    徐如影感覺到她身子的顫抖，知道許是她叫挽月的名字，又讓她想起了明雨。

    她心里的疼惜幾乎要溢出，卻又不能出聲安慰，只能擁著她的手緊一些，再緊一些

    不遠(yuǎn)處的黃蘭早已停止了跳舞，她安靜的看著這邊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眼里閃爍著淚光，心里一直懷疑的東西卻像是得到了某種肯定，重重的落下。

    ******

    挽月的狀態(tài)rou眼可見的好了起來。

    她雖然還會經(jīng)常被思念折磨的落淚，但至少在白天，她變得積極了很多。

    學(xué)校的課之前落下了很多，她投身于工作之中，同事們知道她家里有親人去世，雖然具體不知道是哪一位，但都很同情并照顧。

    而挽月的工作環(huán)境讓她身邊又都是花一樣的少男少女，被青春的氣息圍繞，悲傷也被沖淡了些許。

    又是半個月的時間。

    她的眼睛不再那么紅腫，日常偶爾也會有了淺淺的笑。

    黃蘭的身體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調(diào)整越來越好，她甚至偶爾的能把拐扔了慢慢走路，徐如影幾乎每天都會過來，陪著她聊聊天，做做家務(wù)。

    黃蘭一方面越來越喜歡這孩子，另外一方面也是私下跟挽月說過：你也好好工作，以后也許能熬到徐總那個位置，多好啊，每天不用加班，還能大把的時間過來聊天。

    宋挽月每次聽了都笑，柔聲又乖巧的回答：我知道的，阿姨。

    星期六晚上，難得的放松。

    宋挽月給徐如影打電話汗她來對門喝她做的疙瘩湯。

    徐如影換了一身居家便服。

    明雨天生喜歡清淡一點(diǎn)的顏色，但是徐總卻恰恰相反，總是喜歡熱烈的絢爛的大紅或者濃郁的紫色，跟她在夢里看到的陰間滿是煞氣的樣子完全不同。

    今天，她換了一件淡藍(lán)色的長裙，剛洗完澡不施粉黛，皮膚晶瑩剔透，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還帶著鉑金項(xiàng)鏈，性感無邊，如瀑的長發(fā)披著，跟以前完全是不一樣的風(fēng)情。

    她還特意拎了自己給黃蘭買的保健品過去，每次她登門都會以這樣禮尚往來的借口來給黃蘭帶一些東西。

    那保健品，黃蘭不知道，宋挽月卻私下查過，價格都是高到讓人咋舌的那種，一般人家吃不起。

    她沒有敢告訴黃蘭，但是黃蘭多少也感覺到，說了徐如影好幾次，非要給她錢，徐如影笑呵呵的不做聲，挽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平日里除了明雨，一點(diǎn)東西都不沾外人的人居然也在旁邊沉默不語，弄的黃蘭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徐如影拎著東西剛敲門，才沒幾下，門就一把拽開了，緊接著是熟悉的的大嗓門：來了來了，誰啊？

    心里一緊，徐如影愣住了。

    穿著一條碎花裙，頭發(fā)盤起來的張慧也是一愣，她驚訝的看著徐如影，眼神犀利，上下打量著她：你是徐總？

    她怎么會來挽月這兒？

    這是什么個情況？

    自明雨去世之后，挽月對外一直是謝客的，除了不打招呼直接來的，她基本都不見，而且不分親疏。

    張慧可是從小跟她長大的發(fā)小，最了解挽月看似柔軟實(shí)則倔強(qiáng)的性子，提了幾次都被拒絕了，她就默默的等著她調(diào)整情緒，等合適的時機(jī)她讓自己過來。

    而今天，她好不容易接到了挽月電話，居然說要她過來吃自己做的飯。

    當(dāng)時還上班的張慧下巴都要掉了，她根本等不及下班，直接請了假，跟領(lǐng)了圣旨一樣直奔而來。

    路上，張慧心里有很多種猜測。

    其實(shí)之前，她最擔(dān)心的是挽月想要跟明雨一起去的心。

    她是唯一一個這么多年見證了她們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人，生怕她想不開。

    可知道挽月把黃姨叫過來之后，她放心了很多，挽月雖然固執(zhí)，但是肖明雨就是她的軟肋，她不會當(dāng)著老人棉做出什么極端的事兒的。

    只是，怕是狀態(tài)也不好不了。

    去了之后，她該如何安慰？

    見到宋挽月的時候，張慧看著在廚房忙乎的她有點(diǎn)愣住了，呆呆的在門口看了幾分鐘都一句話說不出來。

    緊接著，就是門鈴聲響了起來。

    她竟意外的看到了徐總。

    她是認(rèn)識徐總的，以前跟明雨也有生意上的牽絆與往來，所以知道這位手腕強(qiáng)勢的女強(qiáng)人。

    如今，乍一相見，張慧有點(diǎn)懵。

    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徐如影也有點(diǎn)愣，她正想著要說點(diǎn)什么，身后的挽月笑著走了出來，很嫻熟的從她手里接過去營養(yǎng)品，還看了看：今天怎么沒有買菜？

    徐如影笑著說：我看不是很新鮮，去超市，時間太晚了，更不新鮮。

    挽月：那明天早點(diǎn)去，看有沒有芋頭，我學(xué)了芋頭湯。

    徐如影沉默了一下，要不還是慢慢來吧。

    挽月：

    張慧：？？？？

    什么幾個意思？？？

    這倆人怎么這么熟悉？

    有情況啊？

    她幾乎是本能的去看黃蘭，黃蘭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遙控器：小徐啊，你來的正好，給阿姨看看，那個機(jī)頂盒又弄亂了。

    徐如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去水池前，洗了手，隨口問：挽月沒有調(diào)么？

    黃蘭有點(diǎn)委屈，就是她給調(diào)亂了。

    徐如影：

    眼看著這一老一少進(jìn)了臥室去調(diào)電視，張慧轉(zhuǎn)過頭，張著的嘴幾乎能塞進(jìn)雞蛋。

    宋挽月今天穿了白色的長裙，還化了淡妝，看起來要比之前的狀態(tài)好了不僅一分半分，她瞥了張慧一眼，淡淡的：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沒有人能給你解答，所以就不要問了。

    張慧：

    她還什么都沒說。

    只是這樣高冷的挽月，真的是太久沒見了。

    其實(shí)在少年時期，尤其是初中那段叛逆的青春期，在張慧眼里，宋挽月一直都不是一個好惹的主，最起碼跟溫柔二字沾不上邊。

    那時候，她簡直是學(xué)校里的一霸，把聰明的小腦瓜都用在了畫畫上。

    上課畫，下課也畫，累了她就看漫畫。

    張慧還特意跟她說：挽月，我看你天天畫，莫不是下一任畢加索？給我也畫一個唄。

    宋挽月瞥了她一眼，隨手給她來了一個暴走漫畫式的頭像，給。

    張慧看了看畫上齜牙咧嘴像是被人打了一樣的自己，沉默了許久，你這么兇殘，是嫁不出去的。

    然后呢？

    她不僅僅嫁出去了，還嫁的特別好。

    張慧這輩子就沒見到誰對愛人能像是肖明雨那么細(xì)心溫柔的。

    倆人在一起之后，宋挽月的舌頭仿佛就沒有捋直過說話，都像是被踩了腳的貓嗲聲嗲氣的，出去吃個飯手腳也像是得了小兒麻痹動不了，全都是明雨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