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蓁心情很復(fù)雜。

    只不過一段時間沒有見，那一個明媚動人的秦桑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鐘蓁?！奔径f著，“你先帶秦桑進(jìn)去整理一下，我去叫李富強(qiáng)他們過來。”

    “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不太好?！?/br>
    豈止是不太好，簡直是非常地不好。

    鐘蓁點頭，說：“好的。你先過去吧?！?/br>
    季冬就出去了。

    “我拿桶水給你洗個澡吧?！辩娸栌行┎桓铱辞厣＃⒋瓜履X袋，說著，“你先穿著我的衣服。”

    她比秦桑要矮一些，身材也沒有秦桑那么豐滿，但是好在現(xiàn)在是冬天。冬天的衣服一般比較大，穿在她的身上就顯寬松，但是穿在秦桑的身上，就合適了。

    秦桑定定地看了一眼鐘蓁，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掩住眼里的思緒，說：“好。”

    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鐘蓁竟然沒有嘲笑她，她以后季冬走后，鐘蓁會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呢。

    “那你先去浴室，我去給你打水。”鐘蓁說著，“你先洗澡，然后我再給你準(zhǔn)備衣服?！?/br>
    秦桑還是點頭。

    于是等季冬帶著李富強(qiáng)等人過來，就看到包著頭巾，穿著有些緊身棉衣的秦桑坐在堂屋的火塘前。

    季冬瞄了一眼秦桑，發(fā)現(xiàn)洗了個澡的秦桑，比剛才的秦桑的狀態(tài)好得多了。

    看著也舒服一些。

    然而她這一副模樣還是讓李富強(qiáng)等人非常震驚。

    大家都看著秦桑，仿佛全得了失語癥，一絲聲音也沒有發(fā)出。

    而此時，鐘蓁也過去叫齊嬋玲她們過來了。

    齊嬋玲一過來，看到秦桑，立馬就認(rèn)出來了，失聲叫著：“秦桑？”

    她這一聲，將眾人的神給拉了回來。

    “你是秦桑？”李富強(qiáng)緊緊地盯著秦桑的臉，還是不敢相信地問著。

    “你怎么變成這樣子？”周紹上前一步，瞇著眼睛，想要看清楚這是不是秦桑。

    秦桑緩緩在點頭。

    眾人仿佛像是被雷劈到一樣，全都看著秦桑，怔在原地，只除了新來的弄浩然和李翠。

    “你們怎么了？”弄浩然不解地問著，“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們正在準(zhǔn)備晚飯，水庫今天放水了，他們男知青院這一邊分到不少魚，正準(zhǔn)備殺魚來蒸的時候，季冬過來叫他們到女知青院這一邊，說是有事相商。

    他是不相信過去了。

    今天在水庫里忙活了一天了，肚子里餓得很，就想現(xiàn)在做飯，好好地吃頓飯。更何況，今天難得有那么多魚rou。

    但是季冬的表情很是嚴(yán)肅，李富強(qiáng)他們都過來了，他自己一個人留在男知青院里也沒有什么意思，不僅得煮飯做菜，而且還沒有熱鬧可看。

    但是現(xiàn)在過來，只看到一個女人，根本就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呢。

    “你們先坐吧。”季冬讓他們坐到鐘蓁早就準(zhǔn)備好的小板凳里。

    眾人坐下。

    季冬這才將秦桑的來意說清楚。

    除了弄浩然還有李翠，其他人聽完季冬的話，都沉默了。

    秦桑見他們都不說話，急了，說：“我們都是知青，難道你們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著我被陳鐵給打死？”

    一想到喝醉酒之后的陳鐵那打人的模樣，秦桑這會兒也顧不得丟臉什么的，她指著自己的臉，說：“你們看看，這都是他打的。之前我被他扇了一巴掌，耳朵連續(xù)嗡嗡幾天，我都擔(dān)心自己會被他給打聾了?！?/br>
    說到這里，秦桑一咬牙，將自己的袖子給挽起來。

    眾人隨著她的動作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那白皙的手上青青紫紫，看著異?？植?。

    “這些，都是他打的?！鼻厣Ｖ钢约旱氖终f著，“全是他打的。他一喝醉酒就打人。平常沒有酒喝的時候，他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不如意的，直接就cao起板凳打人?！?/br>
    “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我一個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在這一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只能厚著臉皮過來找你們。”

    “但凡我有別的出路，我也不會過來找你們。”

    秦桑說到這里，眼眶已經(jīng)紅了。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而后咬牙看著他們。

    她確實無路可走了。

    要不然，她不會這么狼狽過來這里找他們。

    再不趁著機(jī)會過來的話，等季冬他們上大學(xué)去了，那她更沒有機(jī)會了。

    她從來不會懷疑季冬他們上不了大學(xué)。

    今年是高考恢復(fù)的第一年，出的題目肯定不會很深的。她當(dāng)初就是看準(zhǔn)了這一點，幾乎將自己的腦殼給想破了，才報上名，弄到書和準(zhǔn)考證。

    但是這一切，都被陳鐵那個賤人給毀了。

    “現(xiàn)在你所承受的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饼R嬋玲撇了秦桑一眼，忽然說著，“你肯定沒有對我們實話，肯定有所保留?！?/br>
    “像你這種眼高于頂?shù)模?dāng)初面對季冬的攻勢，你一點也不為所動，后來為了工農(nóng)兵大學(xué)那人名額才跟周紹好上?！?/br>
    “那個陳鐵的男人能和你結(jié)婚，肯定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br>
    “你當(dāng)初既然同意了，那么今天這結(jié)果，你肯定得承受?！?/br>
    以秦桑的性子，要是陳鐵對她沒有好處，她怎么可能會嫁給陳鐵？既然享受了人家?guī)淼暮锰?，那么也得承?dān)這個人帶來的負(fù)面結(jié)果。

    秦桑的臉?biāo)⒌囊话?，血色全無。

    齊嬋玲全說得對，她說得沒有錯。

    陳鐵雖然年紀(jì)比他大，又死了兩個老婆，但是因為他會木工活，所以賺到的錢比較多。

    而且，陳鐵是陳氏家族的人，整個青山大隊，能不怕大隊長的，只有陳氏家族的族人。

    陳鐵在陳氏家族還算是比較有名望。

    有錢有名望，還不怕大隊長和他老婆，她當(dāng)時實在是苦了，累了，怕了，所以一咬牙，主動勾/引了陳鐵，并且讓陳鐵主動娶她當(dāng)老婆。

    光是彩禮，陳鐵就足足給了她三百塊！

    她下鄉(xiāng)那么久，還沒有見過那么多錢。

    整個青山大隊，估計沒有一個人比陳鐵有錢，就算比陳鐵有錢，也舍不得將那么多錢花在她身上。

    所以，她不嫁給陳鐵，她嫁給誰？

    但是，這并不是陳鐵可以打死她的理由。

    空氣忽然安靜，只聽得火塘里那柴火燃燒時響起的噼里啪啦的聲音。

    “你肯定是拿了陳鐵的好處了?！敝芙B非?？隙ǖ卣f，“就像當(dāng)初你向我要了工農(nóng)兵大學(xué)那個名額一樣?！?/br>
    他那會兒非常迷戀秦桑，一心只想跟秦桑結(jié)婚，家里托關(guān)系，好不容易弄來的工農(nóng)兵大學(xué)名額，他想也不想就給秦桑了，只希望秦桑能跟他結(jié)婚。

    秦桑那會兒還不愿意立即結(jié)婚，只說上大學(xué)才結(jié)。

    而現(xiàn)在，秦桑都給陳鐵結(jié)婚了，肯定是拿了陳鐵極大的好處了。

    秦桑不可置信地看著周紹，她想不到之前那么喜歡她，恨不得捧著一顆心到她面前的周紹竟然狠狠地戳了她一刀。

    她的眼淚立馬就落下來，顧不上抹，秦桑發(fā)狠地說：“是的。我是貪圖陳鐵給我的好處。我才跟他結(jié)婚的。”

    “我要是不跟陳鐵結(jié)婚，青山大隊的大隊長能弄死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所以才挑條件最好的那一個結(jié)婚?！?/br>
    “但是我又有錯嗎？我土生土長的城市人，我哪里懂干活？之前在黎星大隊的時候，還有你幫著我做，季冬補(bǔ)貼我，我不用干活都過得舒服。”

    “但是到了青山大隊，那里的大隊長什么重活累活臟活都讓我做，我能有什么辦法，不嫁人，我遲早都會被累死。”

    “之前不是也有很多知青要么娶農(nóng)村女人，要么嫁給當(dāng)?shù)氐纳鐔T，你們難道以為你們是真的想娶或者真的想嫁吧？我不過像他們那樣，想通過婚姻來改善我自己的生活，難道我就有錯了？”

    “憑什么我就要被陳鐵打死？”

    “憑什么？”

    “我還那么地年輕。”

    她還那么地年輕，一點也不想死。

    她只不過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已，就算是有錯，那罪不至此。

    說罷，秦桑嗚嗚大哭起來。

    這世上，誰不愛慕虛榮？她只不過比他們嚴(yán)重了一些。

    她已經(jīng)為她的愛慕虛榮付出代價了，為什么命運還要這么對她？

    她真的不想死。

    氣氛又安靜了。

    “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李富強(qiáng)嘆了一聲，“現(xiàn)在我們要討論的是，該怎么讓秦桑擺脫那一段婚姻？”

    陳鐵肯定不愿意離婚，要是他愿意離婚的話，秦桑也不會過來這里。

    光看秦桑這副模樣，想也知道秦桑在陳家的日子。

    涉及到生死問題，之前他們和秦桑那一點小矛盾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陳鐵都不愿意離婚，”齊嬋玲兩手一攤，臉上露出一抹無奈，“我們能有什么辦法？”

    說完，齊嬋玲又打量了一下秦桑，看到秦桑的臉上還腫著，心里一陣解氣。

    當(dāng)初秦桑在知青院里那么地威風(fēng)，現(xiàn)在這么落魄，嫁給一個老男人不說，還被打成這樣，她光是看著，心里都能重重地松口氣。

    只是，解氣的同時，她心里又閃過一絲悲傷。畢竟一起住了那么久，當(dāng)初秦桑有什么好吃的都會分她一些吃，現(xiàn)在秦桑落到這個田地，她也是無奈。

    對方不愿意離婚，秦桑過來找他們，他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難道他們?nèi)珕T出動，去跟陳鐵說，陳鐵就愿意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