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外面秦mama的聲音，“都習(xí)慣了——哎，老jiejie，你可別說了?！?/br>
    劉mama便怒吼道：“哪里有這般的道理，你這老奴才，真是白瞎了這么多年在南陵公府的教誨，我們家的姑奶奶，那是可以由著人家休棄的么？”

    她大怒道：“我們四姑奶奶，那是何等的人物，金尊玉貴之人?！?/br>
    “前兒個夫人進宮的時候，圣上，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三人都還問起過她呢，問她在文遠候家可呆的還好？我們夫人自然說好，給足了臉面，可是他們家倒是好，實在是欺人太甚，竟然要將我們四姑奶奶休棄！”

    “好啊，不是說要去圣上面前問個清楚么？咱們家夫人說了，那就去，倒是要去講講理，問問這天底下哪里有這種道理，男人偷腥不成撞了腦袋，還要怪妻子的。”

    劉mama的嗓音尖銳，說的話咄咄逼人，倒是將陸夫人又氣著了。

    她像公雞打鳴一般捏著帕子指著文遠候，“老爺，都讓人欺負(fù)到家里來了，你還不說一句話么？”

    文遠候卻驚疑不定。

    劉mama自己是絕計不會這般膽大的，便是折泓和折夫人也不會派了人來，專門跟他說這些話。

    那這個折家來的mama為什么敢這般的囂張？

    他還沒有想明白，就見外面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們南陵公府，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思遥搅宋覀兯墓媚棠踢@一代，只有一個女兒，南陵公和南陵公夫人將她看做眼珠子一般，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陸家倒好，將我們四姑奶奶看做是沒人疼愛的人，一直羞辱?！?/br>
    然后就見房門里面走來了一個五大三粗的mama，生的一雙凌厲的眼睛，將整個圓乎乎的和善臉都破壞掉了。

    她進來就走到折霜的身邊去，行了一禮，道：“四姑奶奶，您受委屈了，咱們家老爺夫人說了，既然陸家容不下你，那便跟老奴回去便好?！?/br>
    文遠候一家人一聽，瞬間穩(wěn)不住了，連劉mama的無禮也不再追究，只道：“不過是句玩笑話，何至于此?！?/br>
    劉mama就對著文遠候福了福身子，道：“文遠候爺，這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我們家老公爺說和離之后，兩家依舊是世交，請您不要擔(dān)心兩家交情。”

    文遠候便道：“我親自跟折兄說，你先回去，何必要將兩家的面子踩在地上?！?/br>
    他此時也有些不高興了。他兒子還躺在床上呢，怎么有錯的就成了他家？

    這事情，還要說道說道才行。

    折霜就笑著道：“父親不用動怒，左右兒媳已經(jīng)得罪母親了，這便自請離去吧?！?/br>
    陸夫人此時氣的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她掙脫陸mama的手，一把走到劉mama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個老潑奴，我們家好歹也算是候府，你一個奴才，有什么資格在侯府里面說三道四，你們南陵公府要上天了吧！索性直接去天上吧，如今人間都容不下你們了?！?/br>
    劉mama也不氣惱，還笑著道：“是啊，我一個奴才是沒有這么大的膽子，但我來這里，卻也是帶著身份來的，候夫人覺得我囂張，那也有我自家的主子管教，倒是不勞煩您cao心了。”

    然后道：“我們家四姑奶奶，上次便已經(jīng)受了委屈，如今這委屈是不能再受了，我們家老公爺和夫人都發(fā)話了，讓我來接四姑奶奶回去?！?/br>
    文遠候心中一咯噔，陸夫人卻什么都顧不上了，因為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區(qū)區(qū)一個賤婢，也敢如此欺上家門，真是豈有此理——你們也不瞧瞧自家的人是個什么樣子，善妒惡毒，不過是男人納了妾室，就不依不饒，毆打丈夫和妾室，滿天下也找不到這般的女人！”

    劉mama就呸了一聲，“那也要看什么男人，若是那故作癡情，許諾一生一世卻剛成婚就在外面偷著養(yǎng)女人的男人，還是算了吧！雞鳴狗盜之輩，jian夫yin/婦的，倒是說著不害臊，正經(jīng)人家，誰家男人在外面養(yǎng)外室，不干不凈的貨色，那身子也不知道干凈不干凈！”

    正走在門口的柳柳被這聲音一激，肚子里孩子都尚且有些不穩(wěn)了。

    她第一次聽見這么難聽的話。

    可劉mama卻一點兒也不怵，道：“所以說什么鍋配什么蓋，外面那不干凈的婊姐兒也只能勾引上您家兒子這般的貨色，說不定還替別人養(yǎng)了孩子——我就問一句，那婊姐兒日日放在外面，晚間可有人守門？”

    “呵呵，別是到時候孩子生下來卻長的不像你們陸家人，又要怪罪我們四姑奶奶吧？受不住，可受不住，我們老爺夫人說了，這就接我們四姑奶奶回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陸遠之躺在床上臉色就白了，氣道：“好你個賤奴才——”

    劉mama就冷笑，“是啊，我是賤奴才，可今日，我這賤奴也是奉了圣命來的?！?/br>
    這下子，不僅僅是陸家人，就是折霜，也詫異不已。

    她本來靜靜站在那里，此時也不由得問，“圣上？”

    劉mama就臉色瞬間一變，對著折霜恭敬而又諂媚，道：“是啊，四姑奶奶，圣上今日出宮微服私訪，便去了咱們家，正在跟老公爺夫人吃茶呢，聽見云劍她們的聲音叫嚷，便叫進來問了問，于是讓奴婢來這里接您回去。”

    折霜就笑起來了。

    她最近運氣委實是好，倒是稱的上鴻運當(dāng)頭。

    劉mama也很高興，然后一轉(zhuǎn)身，臉色又變得囂張起來，怒吼道：“圣上還說，陸大少爺如此的yin/穢，便也不用讀書了，畢竟也讀不明白，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將來還能將百姓交與這種人么？”

    折霜就笑，心道怪不得劉mama今日如此的囂張跋扈。

    劉mama被看了眼，又挺起挺背梁：四姑奶奶在陸家忍氣吞聲，她不囂張些，都對不起她受的委屈。

    她還有更難聽話的呢。

    第29章 墳頭草（29）   你不用替我不值，我本……

    劉mama作為折夫人的心腹, 可是看見過為了折霜受委屈不能和離，她哭了多少眼淚水。

    如今有了圣上做為底氣，她便什么也不怕, 左右她是個奴婢，就是主家怪罪, 也是折家主子怪罪，輪不到陸家人做主。

    于是便氣勢全開, 俗話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文遠侯一家子雖然讓人不恥, 可到底是世家子出來的, 難聽的市井之語在他們嘴巴里可說不出來。

    但是劉mama會。

    她說話也不是那般的粗鄙, 可每一句話都戳中陸家人的心肺管子, 讓人頭上冒出煙。

    劉mama呵呵道：“圣上還說了, 我們家的四姑奶奶，自小就在宮里長大，跟他自己的孩子也不差的, 如今受了你們的欺負(fù), 卻連家都不敢回，看來在你們家是受了不少的磋磨，他回去會跟皇后娘娘說說, 請陸夫人去宮里一趟，好好問問, 看看這皇城根下，是什么樣子的人家心狠手辣，兒子是個yin/魔，婆母是個鬼面夜叉！”

    折霜忍不住笑了笑, 陸夫人和陸遠之都氣的滿臉通紅，卻都不敢回話，畢竟劉mama一句“圣上還說了”，就能夠噎住他們所有人。

    可是折霜卻知道圣上是不會說出這般話的，可能大意不差，但什么yin/魔，母夜叉等，應(yīng)該是劉mama自己編造的話。

    這般半真半假的摻著說，劉mama說的極為麻溜，嘴皮子利的很。秦mama就假裝去拖她出去，攙扶著她的手，道：“好了，好了，老jiejie，好歹是姻親——”

    劉mama便也不掙脫她的手，一邊退一邊罵，還罵的更加大聲了，“姻親，是啊，當(dāng)初我們老公爺和公爺夫人是點了頭，跟這家子做姻親，想著將自家的姑娘嫁過來享福的，可他們不做人事，打量著我們南陵公府是好欺負(fù)的，一個勁的磋磨我們家四姑奶奶，我呸，忘恩負(fù)義，狼心狗肺，滿京都打聽打聽，當(dāng)年我們四姑奶奶幫扶了多少那個yin/魔！”

    “昏了頭的，我們四姑奶奶嫁進來，上待婆母恭敬，見她是個糊涂蛋，腦袋里面水哐當(dāng)哐當(dāng)響，沒辦法教養(yǎng)下面的子女，便好心好意的去幫著教養(yǎng)弟弟meimei，結(jié)果呢，蹬鼻子上臉的玩意，黑了心肝，還想要休棄我們家少夫人，我看啊，這是要寵妾滅妻，給他們家的那個婊姐——叫什么來著？”

    秦mama：“哎喲，老jiejie，別說了——叫柳姨娘?！?/br>
    劉mama聲音登時就高昂起來，“我說叫什么呢，原來知道自己殘花敗柳之聲啊，既然知道，那孩子生出來，可要滴血驗親試試，別真叫給人家養(yǎng)了孩子，還叫京都的人笑話?！?/br>
    她呸了一句，“多沒臉的人家，才叫個婊姐進宅子——我們四姑奶奶就是天上的云，哪里見過這種骯臟的地下泥，多看一眼都叫她臟眼睛的東西，卻要日日對著瞧，秦mama，你拉著我做什么，你們怕，我可不怕，我家主子是南陵公府，我今兒個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來的，有本事就殺了我，正好我提著腦袋去陛下面前復(fù)命，叫陛下看看，這家人膽大包天呢！”

    陸夫人再忍不住，沖出去，指著劉mama道：“給我殺了她，杖斃——”

    劉mama便直接掙脫秦mama的手，又大步走上前，罵道：“杖斃？什么人啊，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就想杖斃我，我就是奴才，也是有圣命在身的。”

    秦mama便又拖著她往外面走，劉mama聲音越來越遠。

    “怕什么，我怕什么，我這條命算是豁出去了！”

    折霜就笑：“母親別見怪，等我回去見了陛下，便跟阿爹阿娘說說，好好責(zé)罰于她?！?/br>
    陸夫人就一口氣梗在喉嚨里，眼睛都紅了。

    文遠侯也是怒火攻心加驚懼，他比陸夫人想的更多，覺得這是不是皇上對折家的滿意態(tài)度和對文遠侯家的不滿。

    對于劉mama的態(tài)度，他沒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皇上說的那句話。

    讓陸遠之不讀書是什么意思，是絕了仕途嗎？

    倒是陸遠之沒有多大的想法。

    他本就是不愿意去做官的，沒錯，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做一方父母官，勞心勞力的有什么好？

    在他心里，他還是愿意去辦一個詩社，時不時的跟三五好友約上作詩，彈琴，做些君子之事，要是可以，再流傳幾首詩句到后世流唱，那便是極好的了。

    折霜偶然一瞥，就瞥見了陸遠之那寫在臉上的心思，頓時有些嫌棄起來。

    倒不是嫌棄他，而是嫌棄自己這么多年的眼瞎。

    怎么就覺得這么個人能過一輩子呢？竟然將蠢當(dāng)成了單純，覺得他之前還是個至純之人。

    她真是對不起至純兩個字，辱這兩字了。

    她就冷冷的對文遠侯道：“父親，今日一別，怕是下次就不再叫您父親了，臨走之前，兒媳倒是真有一句話跟您說?！?/br>
    她道：“當(dāng)斷則斷，文遠侯家沒了陸遠之，還有陸明之和陸琴之，若是明之和琴之再出了事情，被母親教養(yǎng)的如同陸遠之一般，這家里怕是就要沒落了?！?/br>
    然后頭也不回的帶著人要走，文遠侯連忙道：“圣上可還在南陵公府？我跟你一塊去面見圣上?！?/br>
    秦mama便伸出一只手直接攔住文遠侯，“侯爺留步，剛剛；劉mama說圣上明言，他只見我們家四姑奶奶，您要是想謝罪，還是明日遞了牌子進去吧?！?/br>
    折霜淡淡道：“走了?！?/br>
    秦mama便跟在后面，然后是折家?guī)淼呐?，浩浩蕩蕩的，走了個干干凈凈。

    劉mama早就等在門口了，見了她，立馬笑意盈盈的上來，“四姑奶奶，老奴沒有給您惹事情吧？”

    折霜就笑著道：“好了，劉mama，你老人家的嘴巴都得意的合不攏了。”

    劉mama便奉承道：“四姑奶奶，老奴還是太粗鄙了些?！?/br>
    她道：“老奴記得你以前罵人的時候，就文縐縐的。”

    折霜就道：“你想學(xué)哪句？”

    劉mama：“撒泡尿照照自己？”

    折霜上馬車，撩起簾子：“何不以溺自照面？”

    她笑著放下簾子，“走吧，回去還要面圣呢。”

    另外一邊，折霜走了，自己之后，春意齋里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文遠侯便嘆氣，深覺精疲力盡，一轉(zhuǎn)身，就見陸夫人張大一張嘴巴，額頭爆了青筋，光是啊啊啊的卻表達不出一句整話，再看兒子，似乎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將來已經(jīng)是一片黑暗了，還在那里喊著不要和離。

    文遠侯便氣的胸口疼。

    他走過去，一巴掌打在陸遠之的臉上，陸夫人嗷的一聲撲過去，大喊道：“你這是做什么，人家都欺負(fù)到家里來了，你不說話，卻轉(zhuǎn)身就要打我們母子，我不活了，不活了，你殺了我罷！”

    文遠侯就冷笑連連，“你也別嚇唬我，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將子女都交給了你，你卻教養(yǎng)了這樣一個東西出來，如今好了，在圣上面前都是有名有姓之人了。”

    陸夫人卻道：“教子不嚴(yán)父之過，你別在這里說我了，老爺，您還是想想怎么幫遠之挽回圣心吧，他本來就沒有錯啊，被個丫鬟打了，躺在這里，難道就錯了嗎！”

    文遠侯也覺得這事情太小題大做了，他都沒有說要怎么發(fā)賣那個奴婢，卻被圣上知道了這事情。也不知道南陵公家是怎么跟圣上說的，導(dǎo)致圣上發(fā)了這么大的脾氣。

    他想去，圣上卻不見他，這簡直是讓他被架在火上烤。

    正在想，就聽見陸遠之又道了一句，“父親，明日我親自上門道歉吧，阿霜這是惱我了，才說要和離，我求求她，說不得她就原諒我了。”

    他道：“從前，我惹阿霜不高興了，買點好吃的哄哄她，她就笑了?！?/br>
    他甚至說，“阿霜要是實在不喜歡我納妾，那我以后就守住自己算了，左右不過是納妾的事情，哎，她實在是太善妒了，妾室都是玩意，她要是不喜歡，發(fā)賣了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