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向很聽他的話, 聞言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好呀，我正好也不是很餓。”

    從膳堂折出來, 窺看的視線總算減了不少。

    隋意專門揀了幾條不太碰得上人的清凈小路，領(lǐng)著小姑娘閑步其中。

    只是這樣的路途, 能看的風(fēng)景畢竟有限，陸宜禎走了沒一會兒，便覺得不對勁了：“意哥哥，為什么不去那邊的藏書樓？”

    隋意側(cè)眼, 望向身邊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鵝蛋臉頰勻稱又討喜，杏眼兒更是水潤有神，漂亮舒服得叫人移不開眼。

    她已經(jīng)長大了，總要成婚嫁人的，何況外貌、性子、家世，樣樣數(shù)來，都好得不得了，身邊有許多窺伺愛慕的男子并不算奇怪。

    只是。

    隋意的心頭微微泛起了一股不適感。

    也許因?yàn)槭怯H手照顧了這么多年的姑娘，如珠如寶，他并不那么放心把她交入別人手里。小姑娘那樣的干凈柔軟，被人騙了、欺負(fù)了該如何是好？

    “……意哥哥？”

    小姑娘輕喚的聲音鉆入耳中，隋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失神了。

    他靜默片刻，彎了彎眼，對她說：“禎兒meimei，那些樓宇并沒什么可看的，我知道這奉山近山頂有一處地方，栽滿了桃花?！?/br>
    陸宜禎確實(shí)對花草更感興趣些，不疑有他，高興道：“那我們趕快過去罷！”

    隋意便領(lǐng)著小姑娘，一前一后，攀上了去山頂?shù)氖A。

    一路走走停停，到后來，小姑娘渾身都出了一身薄汗，臉頰顏色也比尋常更紅潤了些，竟比桃花還要更惹眼。

    她氣喘吁吁地抓住前方人的袖擺：“意哥哥，我們，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到呀？”

    隋意輕笑著將她攙住。

    小姑娘渾身都熱乎乎地，即算是隔了一層單衣，他也能感覺到手心里暖熱的溫度。

    “累壞了？”

    “嗯?！?/br>
    “還有約莫一百來階石梯，禎兒meimei可還堅持得??？”

    一百來階……

    陸宜禎回頭望了眼腳下不見盡頭的登山路，又仰頭看了看攙她之人含笑的眼，心道離那桃林也不遠(yuǎn)了，可不能前功盡棄。

    于是咬牙點(diǎn)頭：“可以的！”

    隋意并不意外，溫聲道：“那好，我們走慢一點(diǎn)，我扶著禎兒meimei上去?！?/br>
    一百多階的石梯，兩個人當(dāng)真走得很慢很慢。

    初初被小世子握住手臂的一點(diǎn)羞赧，在漫長的山風(fēng)吹拂中消散了蹤影，只余下滿身的愜意舒適。

    陸宜禎心想，這條路如果能一直一直走下去，那該多好呀。

    但路總有盡頭。

    “到了?！彼逡饩従彽爻榛厥?，叮囑道，“禎兒meimei隨我來，一定要時時注意腳下。”

    見小姑娘點(diǎn)著腦袋應(yīng)下了，他這才偏身撥開枝杈，探進(jìn)了階梯旁茂盛的樹林子中。

    這山頂?shù)奶伊峙d許是沒被多少人發(fā)現(xiàn)過，入林的一路，居然連個像樣的落腳地都找不到，若非有隋意在前方開道，小姑娘是不可能知道該怎么行進(jìn)的。

    沒過一會兒，前頭領(lǐng)路的人的腳步突然頓住。

    陸宜禎也跟著停了下來，略含憧憬地問：“意哥哥，看見桃花兒了嗎？”

    隋小世子轉(zhuǎn)過身子。

    “禎兒meimei……”他沉吟著，說，“今日，我們恐怕是看不到桃花了。”

    “為什么？”

    隋意稍稍讓開身。

    小姑娘扒著他的左臂，探頭往前一瞧，眼前的桃樹林子光禿禿、灰撲撲地，只有少數(shù)的枝頭掛著淺紅色的花苞。

    顯然是還沒到開花的時間。

    “大約再晚幾天過來，林子里的桃花才會開。”隋意問，“到那時，禎兒meimei可還愿意陪我再爬一趟石梯？”

    小姑娘毫不猶豫答道：“愿意的。”

    ……

    傍晚時分，陸宜禎坐在東廂房內(nèi)的窗邊揉腿。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悄聲的叫喚。

    叫的是“小仙子”。

    陸宜禎對這個稱呼尤其敏感，眉頭一蹙，伸手便闔上了窗子。

    正要舒口氣，窗板又“篤篤”地被輕扣響。

    “陸姑娘?！?/br>
    窗外之人改換了個正經(jīng)稱呼，低聲道：“昨日騙你之事，真是對不住，我已經(jīng)深刻認(rèn)識到錯誤了?！?/br>
    這一反常態(tài)的道歉，倒是叫屋里的小姑娘懵了懵。

    她沒開聲，窗外人以為她是不想原諒：“真的，是真的。你可不知道，你那位哥哥用盡了手段，不僅叫夫子搜走了我一包袱的錢，還害我留堂被罰抄書到現(xiàn)在！”

    “這，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做錯事了就該受罰。小姑娘想，這很公平。

    “這怎么能沒關(guān)系？”窗外人道，“你可知我今日罰抄，抄的是什么書？”

    “……是什么？”

    “是《女誡》！”

    小姑娘“噗嗤”笑出聲。

    窗外人聽到她的笑，聲音又輕幾分：“小，陸姑娘，我是真真知道錯了。”

    “那好罷，我原諒你了。”

    “我就知道，陸姑娘你大人有大量?！?/br>
    窗外之人話音頓了頓，接著說：“既然我們已經(jīng)冰釋前嫌，如若你不嫌棄，我請你吃頓烤山雞去，如何？”

    “烤山雞？”

    “對，不去飯館子，就在后山自己獵、自己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