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蘇奕愣了愣,被對方突然靠近,感覺周圍的氣壓都跟著低了幾分,他連忙點點頭,一把將藥囊接過來,等卓傾歌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后,蘇奕這才感覺周圍的壓力恢復正常。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孩,果然能讓燕文瑞這樣的大將軍都能稱呼對方一句神醫(yī)的人,即使對方年紀再小,但卻是真真切切有幾分本事的。 等小女孩離開后,蘇奕才招招手讓小太監(jiān)將藥方拿給他看了看,都說久病成醫(yī),蘇奕在京城的時候天天被便宜老爹逼著一日三餐地喝藥,本來以為來到槦城會有所改善,結果才第二天又和中藥見面了,即使他不懂那些大夫是怎么開藥方的,但一些基本的藥材還是了解一些,這會兒看到上面一溜串兒的補血藥品,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抽。 不過因為剛才的變化,蘇奕對于小女孩的實力還是認同了一點的,再加上對方還是燕文瑞介紹過來的人,他擺了擺手,對小太監(jiān)說道:就按照這個藥方去準備吧。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其他的藥方就先停了吧。 小太監(jiān)敢肯定,最后那句話才是自家王爺?shù)谋疽?,在上京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自家王爺非常討厭喝藥了,有一次喝完后還差點沒當場吐出來,不過小太監(jiān)自然不會拆穿蘇奕,他恭敬地應了一聲,就退出房間,準備去小廚房為蘇奕張羅這最新的藥方。 就到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站在自家大門前,卓傾歌有點不耐煩地對著那根像木頭一般的千夫長揮了揮手打發(fā)對方離開。 千夫長放下巨大的藥箱,也不知道卓傾歌在里面塞了什么東西,死沉死沉的,即使是皮粗rou厚的軍中漢子,只走了短短一條街的距離就已經(jīng)感覺肩膀被勒得火辣辣地痛了。 千夫長面上還是一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恭敬地對小女孩行了一個禮,正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小女孩喊了對方一聲,千夫長回頭,小女孩將一個藥囊扔給對方,燕長凌不是受傷了嗎?這個藥囊讓他隨身帶著。小女孩躊躇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最近讓你們家將軍小心一點,前兩天我出城采藥,發(fā)現(xiàn)周圍有不少敵國探子活動的痕跡。 千夫長面上一驚,將卓傾歌的話記下便匆匆離開。 斑駁的木門被小女孩推開,千夫長覺得沉甸甸的大藥箱被小女孩輕輕松松就一手提了起來,本來坐在門檻上認真看書的小男孩聽見開門聲,連忙回頭對著屋里大喊了一句,爹爹,卓jiejie回來了。 叫什么叫,你不知道你爹需要休息嗎?卓傾歌彈了一下小男孩的額頭,面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語氣里并沒有不滿。 小男孩連忙捂住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卓傾歌,連懷里的書掉到地上了都不敢彎腰去撿。 卓傾歌好笑地搖搖頭,笑罵道:他怎么就撿了你這個小慫包當兒子了,快將書拿好回房里將你這一身邋遢洗干凈。 小男孩點點頭,將地上的書撿起來,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10章 回來啦。 低純渾厚的男聲從房里傳出來,卓傾歌提著大藥箱走進門內,高大健壯的漢子幾乎全身上下都綁著繃帶,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受了什么慘不忍睹的傷,只能躺在床上任人照顧呢。 看著柳生臉上憨厚的笑容,卓傾歌心里軟了軟,她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認真地給對方檢查了一下藥物的吸收情況,再過幾天,你這條腿應該就能恢復如初了。 柳生聞言面上一片喜色,甚至有幾分激動,太好了,謝謝你卓神醫(yī)。 說了要叫我傾歌的。卓傾歌說著拍了一下對方的大腦袋。 卓傾歌雖然每次看起來都像是全力揍對方的樣子,但柳生知道她的拳頭在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會特意減輕力道,所以即使對方始終擺著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孔,其實揍在自己身上并不痛,反而有點癢癢的,柳生還會懊惱一下自己長得太過強壯,擔心那么嬌小的卓神醫(yī)會不會揍痛自己的手。 柳生嘻嘻地笑了笑,每次他一激動就會將以前的稱呼給帶出來,沒想到卓神醫(yī)人那么好,連自己這種小兵都那么盡心盡力地照顧,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報答對方的。柳生的臉色鄭重了幾分,坐直了腰板,恭敬地又對面前的小女孩道謝了一次,謝謝你,傾歌。 卓傾歌愣了愣,斂下眉頭,幫對方將腿上的繃帶重新又系了一遍,你這幾天不能下床,好好地待在屋里休息知道嗎? 柳生連連點頭。 卓傾歌停頓了一下,這才語氣隨意地又開口問道:呆子,如果燕家軍沒了你還會留在啟國嗎? 沒了?為什么會沒了?難道是因為王爺要和燕小將軍成親所以燕家軍要改名嗎? 將手中的繃帶打了一個死結,卓傾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不能指望這個呆子的智商,連自己的問題都聽不懂,算了,反正自己不管怎樣都會護好對方的,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卓傾歌的藥方有效,第二天蘇奕的氣息就好了很多,在院子里散步也沒什么問題了,除了走得太久會覺得累外,基本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這具身體的孱弱,蘇奕也不敢做太劇烈的運動。 期間燕長凌送了不少東西過來,有一些看起來不像是啟國才會有的補品,也不知道對方是從哪里弄來的,不過蘇奕也用不到,便讓老太監(jiān)先一一收好。 連續(xù)喝了三天那甜膩膩的粥,蘇奕的身體不單止好了,連臉色都透著健康的蘋果紅,他的膚色本來就白,這乍一看就像涂了胭脂一般,連那些經(jīng)常在他身邊侍候的侍女們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都暗暗紅了臉色,現(xiàn)在蘇奕出門,雖然大家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但晦澀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卻多了不少。 槦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蘇奕養(yǎng)傷的這三天偶爾會出去散散步,附近的幾條街道都基本熟絡了。 在京城里帶來的大部分人都讓人帶去了軍營交給燕長凌,不過對方又派了一隊訓練有素的燕家軍給他當護衛(wèi),雖然人數(shù)少了不少,但在將軍府守衛(wèi)的人數(shù)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蘇奕知道自己的身份,對方既然給了,他便收下,然后讓老太監(jiān)去安排他們的工作。 古代沒什么娛樂活動,連節(jié)日都很少,特別是槦城這種透著一股貧窮氣息的地方更是沒什么好玩的,雖然來的時間并不久,再加上剛剛被修仙者強取了心頭血的事情,即使蘇奕覺得天天宅在將軍府很無聊,他也沒有想要去附近幾個城池看看的打算。 這天一早,老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他家王爺吃過早膳后便一直在院子里渡步,臉上還帶著焦躁煩悶的神色,心里納悶,王爺,你這是不舒服嗎? 看見是福全,蘇奕停下一直不停轉動的腳步,拿起旁邊石桌上已經(jīng)冷掉了的茶水一口喝干,舔了舔沾著水跡略微干燥的唇瓣,說道:我也不知道,從起床后就一直有點不安,總感覺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一樣。 福全看到蘇奕竟然在喝冷茶水,連忙上前奪過他的杯子,吩咐旁邊的侍女泡一壺熱茶上來,我的爺呀,你的身體才剛好,可不能隨便喝冷茶,萬一又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面對福全憂心忡忡的樣子蘇奕也不想多說。 中午沒什么胃口吃飯,到了下午的時候那種感覺更強烈了,不停走動已經(jīng)沒辦法平息蘇奕心中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感,福全,備馬車,我要去軍營。 現(xiàn)在去?老太監(jiān)看了看天色,王爺這是要在軍營里過夜嗎?想起上次去了一次就病懨懨回來的王爺,老太監(jiān)想規(guī)勸幾句,結果發(fā)現(xiàn)蘇奕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出了大門。 這次蘇奕心里焦急,并不像上一次和燕長凌同路那樣慢悠悠地走,馬車一出城便以最快的速度奔馳起來,日落前就到了燕家軍的駐扎地。 營地靜悄悄的,上次自己剛來就有人出來迎接,這會兒別說是迎接了,連守衛(wèi)的身影也看不見。 隨行一起來的有燕長凌派來保護蘇奕的燕家軍,千夫長王安一甩馬鞭,當先一步朝營帳中跑去,整整有序的營帳邊,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燕家軍士兵。 王安心里一突,翻身下馬,先去察看距離最近的人,發(fā)現(xiàn)對方的心跳和呼吸早就停了,臉色一片灰白,眼睛倒是閉著,臉上也沒有什么驚恐的神色,連著察看幾個都是同一種情況。 這時蘇奕的馬車也到了,王安連忙上前給蘇奕稟報當下的情況。 燕將軍和燕小將軍呢?生長在和平年代的青年第一次親眼看到那么多陌生的尸體,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強大的意志還是讓他定了定神,出聲詢問道。 我現(xiàn)在帶人去找。說著留下一半人手保護蘇奕,剩下的一半人手則跟著王安進營帳里尋找。 蘇奕記得燕長凌營帳的位置,直接讓人將馬車駕駛到目的地,可惜營帳里空蕩蕩的并沒有任何人影,周圍連打斗的痕跡也沒有。 去查看其他將帥營帳的士兵也回來了,除了偶爾幾個倒在營帳邊的士兵尸體外,同樣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這時候有一個驚慌失措的身影從遠處跑來,聲音顫抖地一邊喊王爺一邊遠遠就跪趴下,王爺,城外發(fā)現(xiàn)大量燕家軍的尸體。 快去看看。蘇奕聞言快速帶著人往城門外走去。 城門口的大門敞開著,先去探路的王安看到外面的景象,整個人都驚愣在當?shù)?,王王爺。他頭也不回,喃喃地喊了蘇奕一聲。 蘇奕緊走幾步上前,然后看到了猶如地獄一般的場景,幾十萬的士兵倒在地上,和營帳中那些沒有任何外傷的士兵不一樣,雖然看起來大部分士兵身上的護甲都沒有什么太大的破損,但鮮紅的血染濕了土地,一踏出城門蘇奕差點被這濃重的血腥味給熏得當場吐出來。 幸好中午他并沒有吃什么東西,但現(xiàn)在他也沒有心情管自己要不要吐的問題,在所有士兵都迷茫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不敢置信時蘇奕反而很快冷靜下來。 所有人,馬上去搜索有沒有活著的人,一個都不能漏,只要有一口氣就要將他們救活回來。 是。即使是長年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士兵,這會兒都沒辦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聽到王爺?shù)拿?,千夫長王安帶頭,當先一步?jīng)_進了似乎是由自己同伴所構成的尸山血海中。 下完命令后蘇奕又讓人回槦城找人,特別交代讓他們要將所有的大夫都以最快的速度帶到這里來。交代完后蘇奕將礙事的袖子一挽,也加入了尋人的隊伍中。 幾十萬的士兵,一具疊一具,每搬動一具同伴的尸體,所有人的心里就往下沉一分,越找,大家都隱隱覺得這里再也沒有人活著了,但所有人都沒有放棄,即使他們的身上也被同伴們的血染濕,依然執(zhí)著地想從這一片地獄里找到一個還有呼吸的人。 蘇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找了多久,直到他走到這片地獄的盡頭,他才終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身上長期穿著的銀甲已經(jīng)不知所蹤,白色的襯衣被血染成了一塊一塊的暗紅色,他的腳下倒著一排排士兵的尸體,還有一些穿著粗布麻衣的人,這一小撮形成了一個小山堆一般,非常顯眼,蘇奕遠遠就發(fā)現(xiàn)了。 少年手中的銀槍已經(jīng)斷成了兩截,他用其中一截沒有槍頭的柄支撐著身體,凌亂的長發(fā)披散下來擋住了對方大半張臉,夕陽的余暉灑在對方身上,襯得少年的身體特別瘦弱,但即使看起來對方像是一碰就要碎掉一般,但少年的腰板卻挺得非常直,似乎隨時都會暴起向著敵人撲過去一樣。 這猶如電影中才會出現(xiàn)的一幕讓蘇奕的眼眶都紅了紅,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少年的身邊,輕聲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燕長凌。 第11章 燕長凌并沒有回答,他連眼睫毛都沒有顛動半分,猶如一尊雕像一般立在尸山上,一動不動。 蘇奕躊躇了一下才敢靠近過去。其實他和燕長凌相識的時間并不長,雖然兩人之間有著一個雙方都覺得膈應的婚約在,但這幾天的相處讓蘇奕對對方多了不少好感,即使對方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但對方卻是一個真真正正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是大啟國的少年將軍,即使整個燕家軍都被團滅了也挺著脊梁,不肯彎下半分。 再加上在劉卓良強搶登仙令那晚,明明面對著比自身強大好幾倍的敵人,對方卻一直護著自己,沒有半分退縮。對于這樣的人,蘇奕是非常敬佩的,他心里甚至生起和對方成為朋友的想法,畢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異世,有這樣強大的人待在自己的身邊,蘇奕或多或少都會覺得有幾分心安。 拖著沉重的步子,蘇奕也顧不得害怕了,攀著底下倒在地上的燕家軍尸體爬到燕長凌身邊,燕長凌的臉色很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嘴唇干燥,有幾分開裂,臉上也有血污,肩膀上有一處刀傷,和其他看起來完好無損的燕家軍不一樣,看起來對方經(jīng)歷過一場殊死的戰(zhàn)斗。 顛顛巍巍地伸出手探到燕長凌的鼻下,對方的皮膚很涼,和其他倒在地上的那些人溫度一樣,蘇奕當即心里的希望就碎了一半,他沒辦法想象幾天前還能和自己說話的鮮活的人再也睜不開眼睛的樣子。 就在他準備撤回手指的時候,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噴在手指上,癢癢的,帶著一絲和冰涼的皮膚不一樣的溫熱。 蘇奕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又靜靜等了一會兒,果然那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再次出現(xiàn)。蘇奕屏息靜氣,直到第三縷氣息出現(xiàn),蘇奕終于敢確定,即使對方氣息微弱,但還活著。他驚喜地看著靜靜閉著眼睛的少年,激動地問:燕長凌,你還活著對不對? 燕長凌當然不會回答他,蘇奕也不在意,一路走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還有氣息的人。他小心地將燕長凌挖出來,之前他將所有人都打發(fā)了去尋找活著的人,這會兒也沒有能用的人在身邊,蘇奕只能自己彎腰將少年背起來。 別看燕長凌年紀不大,看著也有點瘦弱,但體重卻一點也不輕,蘇奕這副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這會兒背著一個人就有點吃力了,再加上地上全是尸體,根本沒地方下腳,走起來就搖搖晃晃的,期間還摔倒了一次,幸好走到中途看到了千夫長王安,對方幾個箭步就沖到了蘇奕身邊,發(fā)現(xiàn)對方背著的是燕長凌,連忙將人接過來。 蘇奕也不逞強,王安力氣大,背著燕長凌就健步如飛往營帳方向跑,蘇奕也顧不得繼續(xù)尋找生還的人了,心里憂心燕長凌的情況,便跟在王安的身后也回了營帳。 蘇奕的速度并不快,發(fā)現(xiàn)王安將人搬進了主帥的營帳中后也連忙跟了進去,進了里面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主帥的營帳里已經(jīng)有人,其中幾個年紀有點大的老人背著一個小藥箱正在喘氣,看起來像是剛經(jīng)歷過劇烈運動的樣子。 而一個穿著灰色裙衫的小女孩卻神色如常,已經(jīng)開始給剛搬回來的燕長凌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