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心情有點復(fù)雜。

    貓倒是很懂事似的，蹭了幾下后，“嗷嗚”一聲走開了。鹿汀抬頭，這才看見程澈。

    她有些尷尬，剛才說的話雖然是 “事實”，可被當(dāng)事者聽見還是會覺得冒犯。想了想，她把手里的玻璃瓶遞到程澈手里。

    “喏，給你?！?/br>
    “這是什么？”

    “甜牛奶，冰的?！甭雇≌f，“你喝這個嗎？”

    程澈接過，拿著玻璃瓶在手里看了看。瓶身上印了英文，還畫了一朵粉藍(lán)色的云。

    鹿汀抬腳邁出店門，“這家的甜奶味道很好，是老板娘自己用鮮奶配的?！?/br>
    他將冒著冷氣的飲料瓶握在手里。

    “為了筆記的事讓你特地跑一趟，真是對不起……你可以先用這個解渴?！?/br>
    被鹿汀這么一道歉，程澈想到自己的本意，心情更復(fù)雜了。

    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只是道了個，“沒關(guān)系。”

    回去的公交上，大部分時候是鹿汀在講，程澈安靜地聽，偶爾接一兩句。

    兩人相處愉快，鹿汀一高興，把之前困擾著她的謎題都給忘了。直到回了家，才想起考場上發(fā)生的事。

    對于程澈和顧辛夷到底牽沒牽手，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她也不可能真去問程澈本人。

    好在這天晚上，遠(yuǎn)在巴厘島海邊酒店和家人度假的趙可人打來國際長途，送上了最新鮮的八卦。

    “我們那個小群里有個成員的表妹，是低年級生，那天來學(xué)校幫老師統(tǒng)計分?jǐn)?shù)，在樓梯間里遇見兩人了?！?/br>
    趙可人所說的小群，就是鹿汀一直瞧不上的“親澈家族”聊天小組。顧辛夷和程澈的事發(fā)生后，群里那些女生短短幾天便把顧辛夷扒了個底朝天，還多方打聽事情的后續(xù)。

    在群主趙可人和管理員凌瑤的主持討論下，九個小組成員最后得出結(jié)論。顧辛夷那樣的女生，不適合程澈。

    鹿汀躺在軟沙發(fā)上，一邊迎著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一邊“嗯嗯”地應(yīng)著。

    “那會兒顧辛夷不是想拉他手嗎，最后沒拉上，結(jié)果程澈還說……”趙可人一頓，喜聞樂見的樣子。

    “嗯？”

    趙可人學(xué)著男生低沉嚴(yán)肅的語氣，十分鄭重其事的樣子，“他說，‘對不起，我不喜歡別人碰我’?！?/br>
    鹿汀想起很多次，有意的或者無意的，她碰觸程澈的經(jīng)歷。手，額頭，貼身的衣物，她都“親密接觸”過。

    他不喜歡別人碰這一點，其實鹿汀很早就知道了。

    “然后呢？”鹿汀輕聲發(fā)問。

    “然后程澈就走了……顧辛夷一個人在那兒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汀回味著好朋友的話。明明不關(guān)她的事，可這一刻，心里竟然像松了口氣似的。

    ***

    和鹿汀道別后，程澈回到家，在沙發(fā)上倒頭便睡。

    也許是甜牛奶有安神的作用，這一覺睡了很久，他模模糊糊地做了個夢。

    夢里有一條很長的河，水是紅色的，泛著沉悶的血腥味，像血液在靜脈里緩緩流淌著。

    仔細(xì)一看，那根本不是一條河，而是沒有盡頭的路。流動的也不是河水，而是無數(shù)個被鮮血染紅的人偶，人偶在這條路上死氣沉沉地走著，沒有表情，沒有聲音。

    程澈也是其中之一。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為什么不停地走。

    一切都了然無趣。

    直到恍惚間，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干凈的面孔。是個女生。皮膚白皙通透，嘴唇仿佛春天里最爛漫的花瓣。眼睛亮得像明燈，又像天上的星星。她看著他，璀璨一笑。

    只有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程澈醒來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屋子漆黑一片，落地窗透來淺淺的霓虹。四周影影綽綽，安靜得出奇，頭頂傳來空調(diào)一陣接一陣的換氣聲。

    他在黑暗里坐了好一會兒，最后摸索著手機(jī)，在通訊找到一個備注是“謝醫(yī)生”的號碼。

    很快，電話被接通。

    燈沒有被打開，程澈借著月光，從茶幾上的煙盒里掏出一支，點上。

    “有時間見面嗎？”

    那頭的“謝醫(yī)生”問了幾句話。

    程澈繼續(xù)道，“嗯，有事。我又做了那個夢?！?/br>
    “這次不一樣，這次……我還夢見了一個人?！?/br>
    ***

    時隔三月，程澈再次來到謝景城的診所。

    謝景城正給窗臺上那排綠蘿澆水。兩人初次見面時，綠蘿還是嫩苗，看上去一副活不太長的樣子。沒想到轉(zhuǎn)眼之間，繁盛的枝條已經(jīng)沿著窗欞往外蔓延，覆蓋了外墻的大半。

    謝景城一邊碎碎念，“有空還得把這些家伙修剪修剪，長得太快了?！?/br>
    程澈雙手插兜，臉浸在陽光里，“好看?！?/br>
    “我這兒是好看了，樓下的美女們天天背地里罵我，怪我把陽光給遮住了。還說在我這兒上班，終年不見天日。”

    程澈坐在椅子上，望著那茂密的葉子，“你確定‘不見天日’，指的只是窗戶？”

    謝景城拿著噴水壺的手一頓，待反應(yīng)過來，笑了聲，“你小子幾個月沒見，還會開玩笑了？”

    程澈沒吱聲。

    “看來恢復(fù)得不錯?！敝x景城道，“上個月說好來復(fù)查，為什么放我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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