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今晚在宿舍發(fā)愁，沒有出去跟朋友吃大餐?！敝芮绺洁斓?，手上的動作一點兒沒慢，利落地將箱子打開，里面的東西取出來，有試紙、一次性試劑、純水，還有一個小型儀器。

    林惜言說道：“測個ph就行?？焖贆z測試劑不能對土壤進行檢測，我簡單做個測試就行?！?/br>
    另外幾人站在一邊，耐心等待著。

    大約半小時后，林惜言才又說道：“確定了，是從天瀾化工流出來的?！?/br>
    汪支隊倒是沒有懷疑她的話：“能說說理由嗎？”

    “箱子上沾著的泥渣?！绷窒а灾噶酥傅厣?，“ph值在9以上，又呈現(xiàn)棕褐色，土壤的性狀結(jié)構(gòu)，很明顯是被堿性廢液長期滲透……這批硫酸的雜質(zhì)格外多，是初級產(chǎn)品，連二層過濾都還沒有。那就意味著，生產(chǎn)車間是獨立車間，與過濾和凈化凈化工序之間得有隔離閥……綜上所述，只有天瀾化學(xué)符合條件?！?/br>
    副支隊看她的眼神瞬間就變了：“不愧是高材生?。　?/br>
    “說來也巧，因為廢液池處理廢水不達標，天瀾化工被罰款好幾次了，幾個月前，他們老總特意找了我的老師，想要重新設(shè)計，我跟著去實地考察過，順便也參觀了一下化工園區(qū)另外幾家的生產(chǎn)線，對那一片還算熟悉?！?/br>
    汪支隊立刻握住了林惜言的手，滿眼熱切：“多謝程太太提供的信息，麻煩您了！”

    程亦琛明白暫時是洗刷嫌疑了，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說：“我們回去等消息？”

    “好的好的，如果有新情況，免不了還要上門打擾，程董多擔(dān)待?！?/br>
    程亦琛點頭：“應(yīng)該的，公民有義務(wù)配合人民警察的工作?！?/br>
    回去的路上，林惜言皺眉思索：“真奇怪，借用我的名字領(lǐng)取這么多硫酸，還從實驗室?guī)С鋈チ?，竟然沒人發(fā)現(xiàn)？學(xué)校的管理這么松垮嗎？”

    “可能是趁著學(xué)校放小假的時候？”

    ——明德中學(xué)是寄宿學(xué)校，每兩周學(xué)生放一次小假，周五下午放學(xué)，周一下午上課。家長們會來接送自家孩子，校門口熙熙攘攘，各種豪車齊聚，能堵上三四個小時，人流量堪比飯點的食堂。

    林惜言想了一下那個場景，也覺得只有這個時候了。

    程亦琛眸光微閃，在心里默默數(shù)算了一下，三次了，這是第三次了……

    針對林惜言的小動作一直沒有斷，但是方明曦那邊，卻查不出來任何異常，甚至他特意放到辦公桌上的補充協(xié)議，都沒有被動過——前提是，方明曦并沒有機會進入到他的辦公室。

    程亦琛心里面有了些微盤算，總覺得抓住了什么，又覺得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

    林惜言并沒有這些煩惱，依舊按照自己的步伐，做著自己的工作。

    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總覺得過得格外快，眨眼之間，一周就過去了，包裹劑的合成方法也已經(jīng)選定，只需要再進行幾次實驗，就能有200g的量了。

    林之民掛念著他還為完成的藥物和治療方法，卻又不想錯過女兒的的人生大事，時不時念叨兩句：“婚禮不能提前嗎？我跟你媽這次回去，短時間內(nèi)可是回不來第二次了。”

    “就還剩兩周了，您再耐心等等唄?！绷窒а哉f道，“日子都是提前訂好的，親朋好友都通知了，請?zhí)惨呀?jīng)寫完了，哪能改呢？”

    林之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焦慮，就想找點事兒。

    顏敏看不下去，就說：“閑得慌你就跟言言一起去實驗室，配制你的藥，到時候我們直接帶回去?！?/br>
    林之民一想這也是個辦法，又問：“你不去嗎？”

    顏敏很沒好氣：“我閨女半個月后要結(jié)婚了，我什么都不準備，這像話嗎？”

    林之民：“缺什么直接買唄。而且，小程那么有錢，還不一定看得上咱們的東西呢?！?/br>
    無辜被cue的程亦?。骸啊?/br>
    顏敏心梗：“走走走，別煩我?！?/br>
    林之民又嘟囔了兩句，站在那里左看右看，也覺得沒自己能下手的地方，只好去學(xué)校實驗室投奔閨女去了。

    顏敏看著從樓上下來的程亦琛，笑道：“今天不用去公司？”

    “嗯，這陣子沒那么忙了。”程亦琛回了一句，又說，“您覺得還需要什么，或是哪里不合適，直接跟婚禮的負責(zé)人說一聲就行?！?/br>
    “不缺什么，已經(jīng)很齊全了。只是作為長輩，總該準備點什么?！鳖伱粢贿吇卮鹨贿呌终f，“忙你的就行，我這邊都是些瑣碎事，別人也幫不上忙?！?/br>
    程亦琛點頭應(yīng)下：“那我先出門了?！?/br>
    “去吧去吧?！?/br>
    程亦琛到了車庫，趙時宇已經(jīng)在車里等著了，看他坐上車之后，立刻將幾張紙遞了過去，啟動了車子，緩緩?fù)^(qū)外駛?cè)ァ?/br>
    “按照您的吩咐，全都調(diào)查了一遍。乍一看上去，很正常，沒有特別的地方，但仔細琢磨，就又覺得很違和?！壁w時宇將總結(jié)的疑點一一告知，“小學(xué)畢業(yè)之前，方明曦家里條件十分普通，房子是她爺爺奶奶留下來的，當初國家分配的，后來拆遷，分了一套更大的，還有一個門面房，她父母就在那開了個小超市。”

    “方明曦初中畢業(yè)那年，她父親突然就成了一家日化廠的技術(shù)工程師，她母親則成了一名高中老師。緊接著，就換了現(xiàn)在的房子。哦，不僅如此，她名下還有兩套房，都在市中心，學(xué)區(qū)房，買的早，現(xiàn)在幾乎翻倍了。”對于這一點，趙時宇十分困惑。

    換工作并不稀奇，人往高處走，這也沒錯兒。但，就是覺得，這個工作換的，非常離奇，十分離譜。

    程亦琛長睫微顫：“她父母的學(xué)歷呢？”

    “在換工作之前，沒有任何記錄。現(xiàn)在的檔案倒是齊全，她父母都是大學(xué)畢業(yè)?！?/br>
    那個年代的大學(xué)生，多稀有，怎么可能回家開超市？

    趙時宇繼續(xù)說道：“調(diào)查這些信息的時候，真真假假，連我也無法分辨清楚。方家現(xiàn)在的鄰居，以及還有來往的親朋好友，都堅定地說，他們夫妻沒有開過超市，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分配工作了?！?/br>
    “但是，我找到拆遷之前的鄰居，他們也是異口同聲。不過有幾個人，也覺得自己記憶模糊，仿佛有這個人，又仿佛從不認識，只是在哪聽說過?！?/br>
    程亦琛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但實在太大膽了，他反而不敢確定。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剛好將手里的這一疊資料看完，腦子里就只剩一個想法：匪夷所思。

    趙時宇停下車，在進入會客廳之前，又問了一句：“您覺得還要繼續(xù)查下去嗎？”

    “繼續(xù)查?；厝ブ螅銓φ罩@幾個時間點，去查一下公司監(jiān)控，將方明曦當時的狀態(tài)截取出來，發(fā)給我?！?/br>
    趙時宇應(yīng)下。

    程亦琛便沒再說什么，信步進了大廈。

    林惜言這一上午過得極其不順，先是配置好的試劑被進來問問題的學(xué)生不小心打翻；然后又被濃硫酸濺到了手背上，幸好當時帶了手套，她快速將手套扯掉扔進了水池里，才沒受傷；剛剛，才用了三次的石英比色皿又突然碎掉了……

    “今天做不成了，供貨商那邊沒有現(xiàn)貨，現(xiàn)在訂貨得兩天才能到。我跟師弟借了兩個，下午找個小孩兒給我送過來，能校準好就不錯了?！?/br>
    林之民來的時候，正巧碰上硫酸飛濺那一幕，也是心有余悸，擔(dān)心道：“言言你是不是最近沒睡好？這么簡單的cao作，你怎么會失誤？”

    林惜言搖頭，很堅持：“我沒有失誤?！?/br>
    奇怪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呢。

    林之民又說：“爸爸也沒那么著急，你不要有壓力，慢慢來?！?/br>
    林惜言點頭：“您就放心吧，婚禮之前我一定給您準備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藥物成品也能做出來。”

    林之民很有些意動：“真的？”

    “您都知道是哪種物質(zhì)起作用了，我就是提純凈化合成而已，能多難？”

    林之民頓時笑了起來，滿心期待。

    林惜言走到實驗室外面，給程亦琛打電話：“在忙？”

    “沒，跟朋友喝了杯茶，正要去找你。忙完了？一起吃午飯？”

    林惜言應(yīng)下：“好啊，出了點小故障，今天沒法分析了。”

    電話里面，程亦琛也不好多問，只說：“我半小時后到?！?/br>
    林惜言決定將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情，都跟程亦琛說一遍。她不能這么被動地等待下去了，太耽誤她的時間了。

    雖然依舊毫無頭緒，林惜言卻很強烈地直覺，這些詭異的意外事件，跟那個叫方明曦的女人，脫不開干系。

    林惜言抬眼看向程亦?。骸澳阌X得呢？她在公司里面，在眾口一致的好評嗎？”

    “剛好得到一份資料，或許可以證實你的猜測?！背桃噼⑽募A遞過去，又說，“公司的風(fēng)評不具備任何參考價值。秘書室沒有績效只有獎金，與任何部門都沒有直接利益關(guān)系。而且，他們是直接與我接觸的人，人緣好也是理所當然。”

    頓了頓，程亦琛又舉例佐證了一下自己的觀點：“趙時宇的得到的好評，比我還要多?！?/br>
    林惜言：“哦~”

    懂了。

    這個語氣詞就很微妙，程亦琛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解讀了。

    好在林惜言并沒有繼續(xù)嘲笑他這個有點可憐的資本家，一目十行地將手里的資料看完了，然后倒吸一口涼氣：“這都可以列入‘世界十大奇跡’了吧？”

    程亦琛“嗯”了一聲，正想跟她商量一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至少，能讓林惜言不至于受到太多影響。

    “你——”

    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個字，林惜言就拍桌，義憤填膺地說道：“舉報吧！我們拿著這份資料，還有我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出意外的視頻，舉報給反□□中心吧！”

    程亦?。骸?？？？？”

    大腦空了有那么兩三秒的時間，程董他緩緩地再次打出一個問號：“什么？”

    “咱們盯著她，也看不出來什么不是？她連自己家境都能這么輕易修改了，還有什么做不到？交給特殊部門，不必咱們瞎折騰強？”

    程亦琛沉默片刻，才又開口：“那要如何證明，信息的真假呢？”

    “都是真的啊，只不過發(fā)生了變化而已。這個變化是現(xiàn)實中確實發(fā)生了的，比如說，她小學(xué)時候，父母就是開超市為生，但是現(xiàn)在，她父親是工程師，她母親是高級教師，這也是真的。只不過，這個改變的方式和真相都很不切合實際而已，就像是——神跡?！?/br>
    程亦琛沒有說話。

    雖然略顯夸張，但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了。

    “那這段時間呢？”程亦琛又問，“在無法查明真相之前，你的工作，也是必須要繼續(xù)下去的吧？”

    林惜言皺眉：“我去廟里求個平安符？”

    程亦琛：“……”

    大可不必。

    “這兩天我也跟你去實驗室，看看那些意外是怎么發(fā)生的，方便嗎？”

    林惜言點頭：“這倒是沒問題。不過，你要是忙的話，不去也行，我又加了兩個高清攝像頭，360°無死角對實驗室進行拍攝記錄。”

    “剛好忙完，這幾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br>
    程亦琛身邊一直安靜的很，就算是同在一個公司，在同一層辦公樓，方明曦也沒有打擾過他，要不是因為林惜言，他甚至早都已經(jīng)忘記這號人物的存在了。所以，看到這些詭異的信息和視頻，他總覺得不真實，還得需要現(xiàn)場感受一下才行。

    兩人談完，林之民也到了，飯菜陸陸續(xù)續(xù)端了上來，三人便開始吃飯。

    “你們倆怎么這么浪費？”看到桌子上十多道菜，林之民立刻質(zhì)問道，忿忿不平，“壕無人性！”

    林惜言給程亦琛夾菜：“別理他，戰(zhàn)爭區(qū)能吃飽就不錯了，哪有機會挑三揀四？”

    程亦琛“嗯”了一聲，趕在林教授又要嘲諷之前，連忙拿梅菜扣rou堵住了他的嘴：“這家的梅菜扣rou做的十分入味，您嘗嘗。”

    光是聞到香味，就已經(jīng)讓人食欲大開了，林之民也顧不上繼續(xù)找茬，大快朵頤。

    下午的校準實驗倒是異常順利，沒有出現(xiàn)任何故障。

    林惜言沉思：“會不會是，她只能讓我每天倒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