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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借劍在線閱讀 - 借劍 第4節(jié)

借劍 第4節(jié)

    地井中,阮容眼睛一亮,叫道,“啊!我明白了,念誦經(jīng)文時(shí),先感到心思寧靜守定,猶如自成天地,內(nèi)外無侵,原來是為了防范心敵么,我原本還以為,心定了才能自生清涼,唉,原來不知底細(xì),全想錯(cuò)了?!?/br>
    小小年紀(jì),靈慧至此,柳仙師愛才之念又起,不住搖頭嘆惋,見周岙自慚形穢,便道,“岙兒不必如此,你是身修的底子,和她真修路數(shù)不同,嘿嘿,就是在凌霄門首峰,無師自通可悟到這一層的也不多見。不錯(cuò),宋國人人持符,持的便是心符,縱然不解其意,但有木符護(hù)身,又沒有更多媒介,那人的神通也就不得其門而入了。”

    他又和聲問,“你還有什么要問我的么?”

    阮容思忖片刻,不顧身邊兄弟姐妹打來的眼色,問道,“厚坤佩在我們?nèi)罴乙延衅甙倌炅?,從未有人謀奪過什么,今日突然遭此橫禍,是因?yàn)樗缭摕o用,卻一直有用——因?yàn)樗苍S和那位有關(guān)聯(lián),是么?”

    “不錯(cuò),不錯(cuò)?!绷蓭熂卧S之色更濃,笑道,“七百年前,宋國剛剛封境絕靈,厚坤佩這樣的寶物雖然不多,但卻也并非絕無僅有,七百年來,這些寶物漸漸都淪為凡器,唯獨(dú)厚坤佩始終傳說不絕,阮家玉礦已經(jīng)接連開采了七百年,依舊產(chǎn)玉,便是厚坤佩的庇佑。二十六年前,蕭家供奉的墨玉笛也不成了——你知道蕭家么?那都是你出生以前的事了,自那以后,厚坤佩便是宋國唯一的法器,墨玉笛比厚坤佩品級更高,厚坤佩還能比它多支持二十六年,這其中自然有異?!?/br>
    阮容面色發(fā)白,咬著下唇道,“你的意思是,那人就藏在我們?nèi)罴覇???/br>
    柳仙師笑道,“怕是你們?nèi)罴疫€沒這么大的造化。”

    說話間,那道靈光從孔洞中飛了回來,柳仙師伸手收了,神色一動(dòng),轉(zhuǎn)頭對周岙道,“還有一人未死,也是極好的修道種子,你把他帶過來。”

    阮容本來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灑脫,此時(shí)聽說家里還有人存活,不禁神色激動(dòng),但轉(zhuǎn)瞬間又陰沉下來,柳仙師看在眼中,不動(dòng)聲色,道,“若是那厚坤佩無人祭煉也能維持神效,也許便是因?yàn)樗恢裁磿r(shí)候,曾和那人有一絲勾連,那人身周哪怕只是泄漏一絲靈氣,都足以令厚坤佩受用無窮,便是維持七百年又算什么?此佩也許已經(jīng)提升品階,從法器蛻變成靈寶,便是兩千年、三千年沒有滋養(yǎng),也能維持得住?!?/br>
    周岙還不知道法器和靈寶的區(qū)別,但仍應(yīng)景地發(fā)出驚呼聲,阮容譏諷地瞥了他一眼,咬唇道,“那么,若尋到了這厚坤佩,也就意味著,那一絲勾連,縱是有,也已成過去,又或者是些別的什么緣由,只要拿到了厚坤佩,總是能琢磨出來的?!?/br>
    神仙中人,說話做事都大有深意,周岙唯恐自己說多錯(cuò)多,不知什么時(shí)候就觸犯了忌諱,是以才讓阮容說話,但幾人說到此處,他還是不禁聽得入港,不知不覺地道,“若是……若是尋不到的話……”

    這厚土潤澤神光將洞窟上下照的纖毫畢現(xiàn),在場眾人都是看得到的,厚坤佩本身被阮家供奉,不論阮家藏在哪里,都是凡人手段,怎逃得過仙人神光?柳仙師已搜了一遍,一無所獲,阮容想到他剛才說的神通,又思及這只是那人神通之一,不禁大感畏懼,顫聲道,“若是尋不到,豈不就是說,阮家玉礦的種種玄異,并非由于厚坤佩,那只是幌子,真正是因?yàn)?,那、那人就、就在——?/br>
    周岙也喊道,“豈不就是說,那魔頭就在阮家密地里!”

    柳仙師不禁失笑,“想得多了,靈寶自有趨吉避兇之能,它知道我們來者不善,若不躲藏才是怪事,一時(shí)尋不到,也未必就是與那謝燕——咦!”

    ‘謝燕’那兩個(gè)字才出口,周岙反應(yīng)極快,已是捂住耳朵不敢再聽下去,阮容雙手被縛,無法效仿,只得驚呼了一聲不要,她不怕死,但卻不想這般死去,柳仙師卻渾不在意,他一揮袖子,在場眾人都空自張口,卻不能做聲,柳仙師自椅中騰空而起,衣袂飄揚(yáng),他手中掐訣,洞中光芒大盛,往洞頂逼去。

    阮容、周岙等人翹首看去,均是驚駭欲絕——那厚土神光將洞中上下都照得一片純白,但眾人不知為何,直到此時(shí)才發(fā)覺,洞頂有兩塊地方,始終是原石本色,不論光芒如何相逼,依舊不為所動(dòng),在白光中就猶如兩團(tuán)陰霾盤踞,形狀也越來越明顯,就像是、就像是……

    “子母陰棺?!绷蓭熀鹊?,“謝燕還,你果然在此!”

    他本來意態(tài)悠閑,此時(shí)卻如臨大敵,手中法訣連變,并指如劍,遙指四方,連聲喝道,“封、禁、絕、幽、閉、斷、停!”

    眾人未入道途,不知底里,只覺得渾身發(fā)緊,隨著一聲停字,原本呼呼吹過的風(fēng)聲不知何時(shí)停了下來,四周靜得可怕。自身猶如千鈞之重,連站著都很是艱難,柳仙師懷中飛出一道寶光,挾光帶電往上飛去,破石而出,留下一個(gè)直通地面的大洞,不片刻,只聽得極高遠(yuǎn)處傳來黃鐘大呂之聲,猶如雷霆般滾滾而出,便是雷霆,怕也傳不得這般遠(yuǎn),這般的宏大。

    如此神仙手段,已令人瞠目結(jié)舌,如此威能,什么事做不得?但如此無所不能的柳仙師,做完這些布置猶自裹足不前,只對那棺影做防御之態(tài),阮容在心底念誦著謝燕還這三個(gè)字,先想,原來這就是那大魔頭的名字,旋又警醒過來,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趕忙持念清凈經(jīng)。又想,不知柳仙師要等多久才有勇氣上去看一看,他本事顯然不如大魔頭高,為什么還來追查這人的下落。

    正這樣想著,天邊鐘聲逐漸消止,但更遠(yuǎn)處隱約有聲音連環(huán)相和,只是阮容等人聽不仔細(xì)罷了。洞中本已沒有風(fēng),忽然間一陣清風(fēng)拂面,一位華服少年落在柳仙師身側(cè),不言不語,舉起手中玉笛,對洞頂做催逼之勢。

    又是一道白光,阮容等人眼前一花,洞中不知什么時(shí)候已多了一名長髯老人。如此異光連閃,十多位仙師在洞中各處現(xiàn)身,那子母陰棺的影子依舊一動(dòng)不動(dòng),柳仙師神色一寬,扭頭對阮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說的不錯(cuò),我本事不大,不過,我本事雖然小,但我有師兄弟呀。”

    阮容沒料到自己的心聲柳仙師也能聽見,不禁大驚,那華服少年道,“師弟,休要多言,大事為重,把這些凡人都料理了?!?/br>
    周岙大驚失色,幾個(gè)兵士更是早嚇倒了,唯獨(dú)阮容先是一驚,隨即便是恍然:是了,我們已經(jīng)聽了謝燕還的名字,清凈經(jīng)就不夠用了,謝燕還可以輕易在我們心里種下種子,這幾個(gè)仙人一定要防患于未然了。

    在她心中,自己早活不成了,阮容倒不怎么驚惶,只扭頭看了周岙一眼,唇邊浮起諷笑,心道:你殺了我們?nèi)?,還喊什么柳師、柳師,沒想到吧,你不過也是一條狗罷了。

    柳仙師面色微苦,嘆道,“可惜了?!?/br>
    話雖如此,但他絲毫沒有猶豫,衣袖一拂,靈光飛出,眾人都被收了進(jìn)去。柳仙師神色一肅,并指成劍,催動(dòng)護(hù)身靈寶遙指洞頂,喝道,“凌霄門在此,為天!”

    天外極深遠(yuǎn)處傳來一聲悶響,似是對他的話做出回應(yīng)。

    那長髯老人一甩拂塵,“盤仙門在此,為地?!?/br>
    地面逐漸搖動(dòng)起來,一名綠衫女子身后彩絳飛舞,柔聲道,“玉溪派在此,為人?!?/br>
    眾人異口同聲,“三宗在此,為天、地、人,天地人為三才,日月星為三辰,卦三畫而成,鼎三足而立!三才鼎,立!”

    隨著眾人念誦,洞頂搖動(dòng)幅度更大,像是身處鼎中,鼎足搖晃,眾人在鼎下為薪火,洞頂?shù)淖幽戈幑讋t為鼎中的丹藥,被煉得翻滾不停,那華服少年沉聲道,“凌霄門陳余子,請謝師叔現(xiàn)身!”

    洞頂終于傳來一聲長笑,這笑聲高闊嘹亮,猶如鶴音傳遠(yuǎn),直刺天際,洞頂那棺狀陰霾動(dòng)彈了一下,支出一塊新的陰影,似是有人揭棺坐了起來,柔聲道,“陳余子,柳寄子,這七百年來為我護(hù)法,辛苦你們了。

    他話音未落,陳余子大喝一聲,“動(dòng)手!”

    眾人手中掐訣,喝道,“三辰三畫,三才鼎,鎮(zhèn)!”

    轟隆巨響中,一股巨力從天而降,猶如巨鼎下落,其勢磅礴,仿佛這世上任何東西,都將被其鎮(zhèn)壓其下。洞頂陰棺在這股巨力鎮(zhèn)壓之下,也開始簌簌發(fā)抖,但眾人面上絲毫不露得意之色,與之相反,個(gè)個(gè)面色凝重,持決運(yùn)起法力,柳寄子額前見汗,顯然吃力之極,勉力道,“諸位,謝燕還重傷未愈,不能動(dòng)用青劍,三才鼎借用大陣之力,他破不開的,務(wù)必?fù)芜^這幾個(gè)時(shí)辰,老祖隨時(shí)會(huì)到,他跑不了!”

    眾修士齊聲應(yīng)是,催動(dòng)法力與陰棺相抗,過了不知多久,那綠衣女子身后有人道,“師姐,我法力跟不上了?!?/br>
    三宗在此,卻是玉溪派先有人支持不住,綠衫女子不由皺了皺眉,從懷中取出一個(gè)玉瓶,丟了過去,責(zé)道,“怎地修為如此不濟(jì)?——咦!”

    她猛地回過頭,驚疑不定地望了望身后的師弟妹們,只見眾人都愕然回望,不由暗叫不好,問道,“剛才誰問我要了丹藥?”

    柳寄子臉色丕變,“不好,難道被他逃了?”

    眾人心神已亂,陳余子一拍腰間葫蘆,一道寶光飛出,在地井中大肆噴吐,眾真運(yùn)足目力四處尋找謝燕還的蹤跡時(shí),頭頂一聲長笑,那子母陰棺猛地跳動(dòng)起來,大有掙脫三才鼎的態(tài)勢,陳余子喝道,“諸位不可松懈,此子詭計(jì)多端,真身看來還在棺中,我們穩(wěn)住法力!”

    “你瞧?!?/br>
    地井中擾亂的眾修士,在阮慈看來只是一層灰色的虛影,她不斷回頭顧盼,謝燕還將手中的玉瓶上下拋動(dòng),笑著說道,“我的法術(shù)好玩不好玩?”

    她牽著阮慈悠然向外走去,笑道,“我?guī)闳タ纯匆恍└猛娴氖聝骸€借給你一樣?xùn)|西,你說好不好呢?”

    第6章 謝魔破陣

    “回稟殿下,京中百姓都已經(jīng)安置下了?!?/br>
    承乾宮前,幾位武將抱拳行禮,眾人身上都穿了全甲,雖然正和太子對話,但仍不時(shí)偷眼望著西北方向,面上憂色隱隱,“只是……這么多百姓都在露天,兼之慌張失措,恐怕符力耗費(fèi)得要比平時(shí)更快……”

    “傳令下去,開庫取出符木,請符師聯(lián)手灌符?!碧右彩且簧砣盅b,擲下令牌,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事急從權(quán),三持之問今夜便暫罷吧!”

    幾位武將接下令牌,卻不敢妄動(dòng),而是扭頭看向太子身側(cè),“梁仙師,您看——”

    “太子所言有理,”梁仙師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自己的令牌遞了出去,“符祠中人見到令牌,當(dāng)會(huì)知道如何行事的?!?/br>
    他看起來不知年紀(jì)長幼,布衣芒鞋,仿佛與這皇宮格格不入,諸位武將卻對他忌憚非常,一聲也不敢則,行了禮便快速退下。梁仙師走到太子身邊,出言寬慰道,“東宮不必憂慮,諸位仙師多年布置,定可將此獠一舉拿下,這對貴國上下也是件好事?!?/br>
    太子搖頭苦笑,仰著臉一樣出神地望著西北玉泉山方向,那里本是皇家行宮所在,此時(shí)卻是寶光滿天,云霞燦爛,雖是深夜,卻亮若白晝,更有隱隱地動(dòng)傳往京城方向,山頭波動(dòng)跳躍,仿佛有什么東西掙扎著正要脫困,卻被天地氣機(jī)牢牢鎖住,太子打望了許久,皺眉問道,“梁仙師,是我看錯(cuò)了么,我怎么……瞧見那兒仿佛有一尊大鼎?”

    他揉了揉眼睛,語氣越來越肯定,“不錯(cuò),鼎足立于山腳,鼎身高聳云端,像是……像是把整座山都裝在里頭蒸煮一般。”

    梁仙師看著太子的眼神充滿了詫異,他引著太子轉(zhuǎn)身,態(tài)度雖柔和,卻透著不可違逆的味道,“殿下,還是回屋歇著吧,為萬全計(jì),您和陛下也該避入密室了……”

    太子顯然不太情愿,但嘆了口氣,還是柔順地道,“梁仙師說得是。”

    梁仙師扶著太子走了幾步,忽地若有所覺,回過頭看望向庭院一角,看了一會(huì)才搖頭離去。門才一合攏,院中灰光一閃,謝燕還現(xiàn)身出來,笑道,“哈哈,真有意思。三宗之人七百年前不知想過今日沒有,他們鎖靈斷水,讓你們足足吃了七百年靈氣化的稻米,哼,你們宋國最困苦的貧民百姓,過的也是神仙日子,七百年來代代傳承,難怪你們這一代鐘靈毓秀,埋沒著這許多修道的良材。”

    “鎖靈斷水?”阮慈被她牽著,有幾分好奇地問,“甚么叫鎖靈斷水?謝jiejie,三宗這么做,是為了尋到你么?”

    “不錯(cuò)?!敝x燕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雖然本事奇大,在柳寄子口中更是個(gè)大魔頭,但對阮慈卻很和氣,半點(diǎn)高人架子都沒有,甚至有幾分調(diào)皮,在子母陰棺里故意捉弄,差點(diǎn)把阮慈嚇?biāo)?。不過,阮慈膽子也不小,緩了這些時(shí)候,與謝燕還已親近起來?!爸劣谶@鎖靈斷水么,你自己看一眼就明白了?!?/br>
    她伸手在阮慈額前一點(diǎn),阮慈只覺得額間一陣刺痛寒冷,仿佛皮膚正在裂開,有什么東西正要生長出來,她本能地抬手捂了捂,卻又驚呼起來,“呀,這——這是我的手么?”

    在她雙眼之中,手自然還是往昔那白皙嬌嫩的小手,但此時(shí)卻仿佛有一只眼睛在虛幻中看到了別樣的景象,手還是那只手,但手中的血rou、骨骼,也都一一在目,這是一種極玄奧的感覺,阮慈同時(shí)看到了手的數(shù)種模樣,她試著將手握拳,又舒張開來,看得不亦樂乎,又按了按額頭,確認(rèn)并沒有真的生出一只眼睛。

    過了一會(huì),習(xí)慣了這種感覺,方才調(diào)轉(zhuǎn)視線,望向西北方向,阮慈哇了一聲,嘆道,“果然是好大的一只鼎啊?!?/br>
    她看到的,和太子看到的虛影又不相同,在這第三只眼的視野中,天地一切顏色仿佛都鮮明起來,西北方向架著一只青銅巨鼎,那大鼎就如同太子所說,鼎足立于山腳,鼎身沒于云中,下方火焰滔天,鼎中隱隱有棺木形狀的陰霾正在掙扎跳動(dòng),似在撞擊鼎蓋,猶如鼎中燒煉的丹丸,阮慈順著鼎身往上看去,咦了一聲,說道,“天頂像是有個(gè)大蓋子,我們和星辰云朵之間,仿佛隔了一層?!?/br>
    “才開眼便能看到這些,你的資質(zhì)也是好的?!敝x燕還笑了起來,她雖然身穿男裝,但笑起來意態(tài)柔媚,很是好看,令人不由就生出親近之意?!拔襾碇阋槐壑?。”

    她輕輕一指,點(diǎn)在阮慈腦后,阮慈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意涌來,眼前景色忽然間無限擴(kuò)大,又仿佛在同時(shí)無限縮小,令她暈眩非常,抓著謝燕還的衣袖穩(wěn)了一穩(wěn),視野方才漸漸清晰,阮慈長大嘴巴,嘆道,“怎么……怎么世上還有這么多顏色么?”

    若說她剛才是‘見皮又見骨’,那么此時(shí)的阮慈,便是見空亦見色,她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一旦凝視,似乎便可看到極細(xì)小的結(jié)構(gòu),入微處甚么顏色、形狀都沒有意義,可望向空中時(shí),卻又能見到四色光華流轉(zhuǎn),在空中閃動(dòng),又有無色香花飄飄灑灑,充塞了天地間所有角落,觸目可及之處,香花猶如雪花緩緩飄揚(yáng),她不由伸手去接,卻見那香花穿過手心,又落入了地下,化作無形。

    “這,這是什么?”

    她轉(zhuǎn)頭想問謝燕還,卻是才一定睛,未及細(xì)看,便覺得額前刺痛,阮慈大叫了一聲,捂著額頭,疼得流下淚來,痛呼聲中,謝燕還笑道,“呀,忘了,你什么都不懂?!悴恢?,在我們修行界,等閑不可窺視修行在你之上的達(dá)者,否則,輕則傷及自身,重則殞命,都是有可能的?!?/br>
    她彎下腰來,在阮慈額前吹了一口氣,哄她道,“不哭不哭,痛痛飛了——呵呵呵呵?!?/br>
    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謝燕還是個(gè)笑口常開的人,時(shí)常且說且笑,阮慈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卻不敢放肆,等疼痛消褪,鼓足勇氣又睜開雙眼看了過去,謝燕還搭著她的肩膀,指點(diǎn)道,“你望見的青、紅、黃、白四色,便是四行靈力,唯獨(dú)缺了玄色水靈,哼,七百年前,我和他人爭斗,受了重傷落入南株洲,我在從前師門修行過一門療傷圣法,修行到極處,可以滴水重生,玄門眾修卜算到我的方位在宋、武、楚三國之中,便在三國各自布下鎖靈大陣,從此江河無水,天地?zé)o流,鳥獸絕跡,鱗介無蹤,所有水靈氣都被隔絕在大陣之外,不再參與天地周轉(zhuǎn),不讓我汲取水靈氣養(yǎng)傷。想要逼我出來,趁我重傷再做過一場——他們倒也是好大的氣魄?!?/br>
    對阮慈而言,這樣的說辭猶如夢話,若非她已經(jīng)歷了種種玄奇,便是有人告訴她,她也不會(huì)相信。她瞪大眼,艱難地吞咽了幾下,問道,“那,那我們宋國,便是由凌霄門三宗封鎖……”

    “不錯(cuò),凌霄門、玉溪派、盤仙門三宗鎖住宋國七百年,七百年間宋國百姓人人持符,邊境不許刀兵,除了那幾個(gè)有數(shù)的修士,無人能夠持法修行。便是因?yàn)榇箨嚫艚^靈力,乃是逆天而行,陣法很是脆弱,太多人動(dòng)用靈力,將會(huì)使得陣法不穩(wěn)。動(dòng)用靈力的人越少,陣法就越是穩(wěn)固,靈力也就越是顯眼?!?/br>
    謝燕還指著遠(yuǎn)處道,“若是人人都不修行,就猶如黑夜,像那樣的光華,在黑夜之中是否就很顯眼?”

    “但……但那樣的話,為什么仙人不把我們百姓都挪出去呢?”阮慈不禁問出深藏心中的疑惑,“或、或是都……都?xì)⒘恕!?/br>
    為了追捕一人,殺害千萬百姓,這想法聽起來極為瘋狂,阮慈的聲音越來越小,但依舊細(xì)聲說道,“都?xì)⒘?,不就沒那么多麻煩了嗎?”

    “你說得不錯(cuò),你人活在這里,每天要吃、要喝,三宗隔絕陣外水靈,還要將大陣內(nèi)原有的水靈氣凝化為玉,再為你們點(diǎn)化靈稻,你可知道這有多么麻煩?凌霄門若真的顧惜凡人的性命,為什么不一開始就把他們挪移出去呢?”

    謝燕還隨手一招,遠(yuǎn)處響起嗖嗖破空之聲,黑突突的粒稻不知從哪里飛了過來,停在謝燕還手中,她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捻著粒稻,猶如最剔透的靈玉一般好看,“你還記不記得,柳寄子在靈脈地井中運(yùn)使了他們凌霄門的厚土神光,生化出了許多光種?”

    阮慈當(dāng)然記得,她就是被這些光種逼進(jìn)了子母陰棺。她道,“那個(gè)光種厲害得很,飄到哪里,柳寄子的精神就感應(yīng)到那里。”

    謝燕還輕輕一搓,粒稻外層堅(jiān)硬如石的麩皮便被搓開了,她笑道,“你現(xiàn)在睜開眼睛,再看看這靈稻呢?”

    阮慈摸了摸額頭,定睛看去,慢慢張大嘴,結(jié)巴道,“這、這是光種化的。”

    她伸手去摸肚子,謝燕還被逗樂了,笑道,“別怕,厚土神光是土靈所化,服用下去沒什么壞處,甚至能祛凡人百病,所以此地雖然藥草不長,但百姓們往往長壽,也用不上醫(yī)生?!?/br>
    阮慈問道,“醫(yī)生是什么?病是什么?”

    他們宋國人倒也是會(huì)死的,多數(shù)都是死于所謂的火瘴之氣,還有門閥間的爭斗,阮慈只聽得懂‘沒什么壞處’,后面的話一句也聽不懂,謝燕還被她逗得樂不可支,道,“現(xiàn)在說也說不清,以后,你就會(huì)知道了?!?/br>
    阮慈心想,以后是什么時(shí)候,可說不準(zhǔn),這么多仙師圍攻子母陰棺,謝燕還帶她逃了出來,可大陣破不開,她們總會(huì)被找到,誰知道她還有沒有走出大陣的一天。

    “我懂了,我們這些凡人,就像是那些攜帶著光種的兵士,我們走到哪里,凌霄門的耳目就延展到哪里,”她不再去想那些無用的事,兀自推演下去,“靈玉礦采摘幾十年,就不能再生了,我們宋國人總在各處采礦探礦,其實(shí)……其實(shí)都是在為凌霄門搜尋謝jiejie你的蹤跡。”

    謝燕還點(diǎn)頭道,“不錯(cuò),你的確蠻機(jī)靈的。至于別的,你大概也都能猜出來了,我想你心中還有一個(gè)疑惑,那便是這殺人的火瘴之氣又是什么,其實(shí)也很簡單,天地間五行相生相克,缺一不可,這斷靈大陣截去天機(jī)一段,實(shí)在厲害非常,能布置此陣的老怪物,全天下也不超過十個(gè),但有得有失,陣內(nèi)五行無法調(diào)和,對常人來說乃是絕地,空氣中一絲水靈氣都沒有,便會(huì)發(fā)瘋地向外索取,從你們的肌膚之中抽取水汽,是以沒有符力護(hù)身,凡人在屋外是活不下去的。”

    宋國所有屋宇,建造之前都要請符師前來持符,否則就不能隔絕火瘴之氣,阮慈如今已經(jīng)能猜出來,當(dāng)和勾連符力有關(guān),在符力庇護(hù)之下,凡人和這里的天地其實(shí)始終沒有真正接觸,若是發(fā)生甚么大事,符師不能持符,那么全國百姓,怕就要在符力耗盡后逐個(gè)死去了。

    阮慈想象著這樣的畫面,不禁打了個(gè)寒顫。謝燕還所說‘你心中還有一個(gè)疑惑’,這話不對,她還有無窮無盡的問題,只是察言觀色之下,不再繼續(xù)發(fā)問罷了。謝燕還看了她一眼,笑道,“哦,你還有許多想問的,且先等一會(huì)兒?!?/br>
    阮慈意識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似乎會(huì)被謝燕還看穿,不禁臉色一白,乖乖牽著謝燕還的手,由她帶著在京城之中遨游,謝燕還又帶著她往城外行去——她帶阮慈從地底出來的時(shí)候,阮慈只覺得眼前許多景色掠過,速度極快,隨看隨忘,似乎并不能真正看清,也就無從記下,此時(shí)謝燕還為她開了眼,她才能看見身側(cè)光華流轉(zhuǎn),景色快速流動(dòng),似乎一步就能踏出數(shù)里之遠(yuǎn)。她剛才在子母陰棺里,看著那許多修士都是化身光華而至,阮慈心中想,此時(shí)外人看著她和謝燕還,也許也只能看到一道光華。

    “這也不太一樣。”

    謝燕還果然能看穿阮慈的思緒,她邊走邊道,“他們遁行的時(shí)候,想不讓人看見是不成的,可我么,我想讓他們看見,他們就能看見,我不想讓他們看見的時(shí)候,就是站在他們跟前,他們也看不見?!?/br>
    這只是她一面之詞,但阮慈卻深信不疑,她雖然不懂修士之間的事,但也覺得謝燕還要比三宗那許多修士都更厲害得多,光是神通說出來都極是嚇人,甚么天魔種念、滴水重生,比三才鼎要?dú)馀啥嗔?,宋國生活千萬百姓,從北邊走到南邊要走一年,鎮(zhèn)守此地要三宗之力,可南株洲群修為了她一個(gè)人就封鎖了三國,一鎖就是七百年,她一定是個(gè)極了不得的大人物。

    “嘻嘻,那是自然?!?/br>
    謝燕還似是聽到了她的心聲,她眉宇更加開朗,像是阮慈這樣一個(gè)小小孤女的夸獎(jiǎng),也令她很是得意,“柳寄子那些人雖然也算是三宗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但終究只是南株洲一地的俊才,又怎配和我謝燕還相比?”

    說話間,她們已落到一處山峰之上,此地山勢高峻,四周都是懸崖峭壁,遠(yuǎn)望宋京,只有那高聳入云的三才鼎在云中閃爍光華,謝燕還立在崖前,紫衣被勁風(fēng)吹得上下飄揚(yáng),束發(fā)絲帶飄拂,負(fù)手遠(yuǎn)望江山,朗聲道,“我謝燕還乃是瑯?gòu)种芴烊f年來第一流人物,這天地間,可堪與我相提并論者,又能有幾人呢?”

    她話中氣魄萬千,眉目如畫、豐神雋逸,阮慈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暗道,“謝jiejie雖然似乎是個(gè)大魔頭,但當(dāng)真是瀟灑極了,那個(gè)柳寄子,的確不配和她相比。”

    她雖然還在心中拍謝燕還的馬屁,但謝燕還卻不再搭理她,高踞崖前,拔下束發(fā)玉簪,向宋京連點(diǎn)三下,宋京上空驟然放出紅、青、白三股光芒,與三才鼎的寶光相互呼應(yīng),往云中射去,阮慈抬首望去,只見云層下方,扣在她們頭頂那一層薄薄的屏障,被這三股光芒一沖,突然開始劇烈地抖動(dòng)起來,波紋蕩漾,在空中震動(dòng)不休,阮慈甚至能聽到啵、啵的碎裂聲,她不覺握住雙手,心中極是緊張,這一刻又盼著大陣被破,不知為什么,心中又有了那么一絲恐懼。

    “孽障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