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感嘆道：“對啊，但是孩子也沒有做錯什么，希望這些孩子可以平安健康地長大吧。”

    “每個孩子都被分配了一件房?！毙煸茩M看著門上的指示，說：“要不我們這樣吧，分開調(diào)研，一是減輕孩子的緊張心理和防范心理，二是效率也高，到時候我們把調(diào)研的結(jié)果都記錄下來，之后再整合在一起?！?/br>
    聶浩懷和傅越都同意了，三人決定分頭行動，一人一層樓，隨機(jī)調(diào)查幾個小孩的愿望和需求。

    傅越去了三樓，站在了302面前，抬手敲了敲門。

    沒人應(yīng)。

    傅越覺得有些奇怪，再次敲了敲門。

    里面?zhèn)鱽砹舜诡^喪氣的聲音，問：“誰啊？”

    傅越心里一驚：這是……八兒的聲音？

    怎么會這么巧。

    八兒沒有聽到回應(yīng)，反而自己下床，開了門鎖，抓住門把手一下子開了門。

    四目相對，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震驚。

    八兒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面對傅越，憤怒、背叛、討厭、自卑、敬重、喜歡等等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太復(fù)雜了。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腳下像是生了根，呆滯地戳在了原地。

    傅越打量著八兒的神情，斟酌著開口：“我可以進(jìn)來嗎？”

    對峙片刻。

    八兒泄氣道：“進(jìn)來吧。”他走回了房間，坐在了床上。

    職業(yè)慣性加上對孩子的關(guān)心，傅越進(jìn)門后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里的環(huán)境還不錯，家具也挺齊全的，便稍稍放了點(diǎn)心。

    八兒質(zhì)問道：“你來做什么？來看我笑話嗎？還是想來把我也抓走？”

    傅越拉了張椅子，試探著坐在了八兒的對面，問：“你是不是恨我？”

    八兒嘟著嘴，紅色逼上眼睛，他別過臉，大聲說：“我恨你，如果不是因?yàn)槟?，爸爸mama還有哥哥jiejie就不會被警察抓走。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和七哥寧愿被罵死打死，也不會讓你送我們回去。”

    被養(yǎng)在深山里的小孩子不懂法律和正義，只有愛恨，他覺得他是愛他的親人的，所以恨奪走他親人的人。

    傅越抿了抿唇，說：“那你恨吧，雖然我做了對的事情，但的的確確是傷害到了你，所以你想恨的話，就盡管恨吧?！?/br>
    八兒被刺激到了，扯著嗓子，尖聲道：“你做了對的事情？什么是對的事情？抓走我爸媽是對的事情？還是欺騙我和七哥是對的事情？”

    “八兒，你先冷靜一下。”傅越無奈道。

    八兒卻愈發(fā)激動，他捂著耳朵，說：“我不聽你說的話，我不聽我不聽……”

    傅越等他鬧夠了，才伸出手輕輕地把他的雙手放下來，說：“八兒，你知道你的父母做了什么事情嗎？你知道他們的進(jìn)貨意味著什么嗎？”

    八兒早已哭紅了雙眼，他沙啞著聲音，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進(jìn)貨怎么了？我父母怎么了？”

    不知道挺好的。

    傅越摸了摸他的腦袋，說：“等你再長大一些，就能明白了，警察不會無緣無故地把你的家人抓走。八兒，等你明白緣由的時候，你可以繼續(xù)選擇站在你家人那邊，也可以選擇跳出來，站在另一個角度評判他們是否真的做對了。我今天來不是想跟你爭論你父母對錯與否的，我也沒想到見到的第一個小孩會是你，但既然已經(jīng)見到了，那我們就好好地說會話，好不好？”

    八兒咬著下唇，很久后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傅越問：“你想上學(xué)嗎？”

    八兒怔了怔，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很快，你和七兒、還有你的其他弟弟meimei們，就可以像普通小孩那樣上學(xué)了。”傅越試著坐近了一些，見八兒沒有抵觸，稍稍放松了些，又說：“之前我跟你說，要在C村建立一個活動中心，你可以想想，你希望活動中心里面有什么？有任何想學(xué)的，想玩的，都可以提出來，我們會認(rèn)真考慮的?！?/br>
    八兒說：“我沒什么想要的了，我只想上學(xué)，我還想我的爸爸mama?！?/br>
    傅越嘆了口氣，問：“你很愛你的爸爸mama，是嗎？”

    八兒迷茫地眨了眨眼，重復(fù)道：“愛？愛是什么？”

    愛胡鬧的愛？愛撒嬌的愛？親愛的愛？相親相愛的愛？

    八兒的爸爸mama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這個字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愛不愛自己的爸爸mama，排在上面和下面的哥哥jiejie弟弟meimei太多了，他排在中間，分到的愛往往最為微薄，而他的爸媽表現(xiàn)得尤其冷淡。八兒分食著那點(diǎn)稀薄的愛，乞憐著父母多看他一眼，如今為著父母的入獄而萎靡不振，真的是因?yàn)閻蹎?？還是因?yàn)榱?xí)慣，習(xí)慣而離不開。

    “他們待你好嗎？”傅越問，在孩子面前這樣質(zhì)疑他的父母，的確有點(diǎn)殘忍，但傅越就是想要質(zhì)疑，一個拐賣別人親人的人，真的知道怎么去愛自己的孩子嗎？真的能給自己的孩子帶來愉悅而健康的家庭氛圍嗎？

    傅越萬萬不想信其有，因?yàn)槟菢犹珰埲塘?。那樣就意味著，哪怕一個人作惡多端，他依然可以是一個好父親、好母親、好的引導(dǎo)人，那樣的人性是割裂的，品德是扭曲的，人是畸形的、憐憫的、丑惡又偉大的。是卑賤的。

    八兒眼里又蒙了一層水霧，他顫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我、我……我只是離不開他們?！彼巴邸钡匾宦?，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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