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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中的“看老子的鐵蹄滾滾前進(jìn)”。 平時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子午劍,在展懿手中翻覆兩下, 本來已經(jīng)鈍化的刃面竟變得雪亮如電,曜曜的劍光映得他那依舊吊兒郎當(dāng)?shù)哪? 有些滑稽。 已經(jīng)有兩只墻中鬼完全爬了出來,噴吐著嗆人的毒煙朝他撲來,展懿卻不急不慌, 把子午劍在空中隨手甩了兩下, 才驟然發(fā)力,一道銀光斜向橫劈而下,光芒所至,兩只一前一后的怪物從肩膀到髖部被齊齊砍斷,枯瘦的手指和腳爪在地上不斷抽搐, 發(fā)出尖細(xì)的慘叫。 在畫中的世界,時間與空間與外界都隔絕開來,廣乘根本發(fā)揮不了功能,但在面對這么多鬼怪時,它居然振動起來,發(fā)出嗡嗡的蜂鳴,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玉邈的手指按上劍柄時,它按捺不住,乍然跳出鞘外,錚錚的劍鳴,仿佛有一個急切的渴望戰(zhàn)斗的英靈在咆哮。 玉邈回過頭來,對江循道:“好好呆著。不要亂跑?!?/br> 江循點頭,乖乖靠邊蹲好。 而另一邊,樂禮從懷里取出一張繪滿符咒的畫卷,閉目,口唇微啟,眉間靈力流動的印記清晰可見。他腰間的四支神筆,“山河起”、“美人生”、“水墨出”、“印色朱”,也隨著他體內(nèi)靈力的流轉(zhuǎn)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在幾人的身邊繪出了一圈若隱若現(xiàn)的金光圈,防止在他們動手除妖時有旁的鬼怪前來干擾。 有幾只墻中鬼被劃在了圈外,猴子般尖叫蹦跳著試圖沖破金光圈,卻像是撞在了一堵無形的厚墻上。 在其他人都陷入戰(zhàn)斗之中時,江循在一旁把陰陽當(dāng)做遮陽傘舉在頭頂上,實力劃水。 一旁雙腿發(fā)軟無力動彈的竇追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喂,你不去嗎?” 江循:“你沒聽到玉家公子要我在這兒等著嗎。” 竇追撇撇嘴:“人家要你等著你就等著,怎么那么聽話呢?……喂,你別是不行吧。” 按理說,男人被說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被說“不行”,這是關(guān)乎尊嚴(yán)的問題,不料江循卻擺出了一副深沉臉:“要給年輕人一點機(jī)會嘛。” 竇追:“……” 把嘴像裝了加特林機(jī)關(guān)槍的竇追噎得說不出話來,委實挺有成就感的??墒牵掚m這樣說,江循就算想去幫忙都去不得。 自從出了朱墟后,江循即使在自己的夫子浮山子那里都不大敢動用自己的靈力。 原因無他,自己現(xiàn)在的修為,已經(jīng)不僅僅是金丹后期了。 ……鬼知道自己在朱墟里經(jīng)歷了什么。 數(shù)日前,江循同亂雪練劍,本來是鬧著玩兒,誰想江循只是稍稍在陰陽中注入了些靈力,亂雪便被挑飛了數(shù)丈之遠(yuǎn)。 亂雪當(dāng)然不會說江循什么不是,反倒還星星眼著說公子好厲害,但是,江循清楚,亂雪的修為已經(jīng)是金丹中期了,自己能把一個金丹中期的人玩鬧似地震出老遠(yuǎn),這實力級別絕對不在一個同次元里。 沉浸在“老子略吊”的喜悅情緒中不出半個時辰,江循就惆悵了。 爽固然是爽,但是這種幾何級別的實力遞增,要怎么對別人解釋? 主角光環(huán)耀眼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燙手山芋。 綜上所述,江循這個甩手掌柜做得也挺憋屈的,只能蹲著幫忙望望風(fēng),好觀察有沒有什么鬼怪在附近轉(zhuǎn)悠。 那墻中鬼雖然占了數(shù)量上的優(yōu)勢,但實力只能說是一般,尤其是碰上玉邈和展懿這兩個戰(zhàn)斗值爆表的,只能被當(dāng)做菜雞砍。 不過,即使對方再弱雞,江循還是甘當(dāng)能不戰(zhàn)斗就不戰(zhàn)斗的自我保全派,為了自身安全考慮,乖乖地在原地趴窩。 在百無聊賴的張望間,江循聽到竇追“咦”了一聲。 循著竇追的視線看過去,注意到不遠(yuǎn)處街角那驚鴻一瞥的白衣少女,江循眼前一黑,一句臥槽差點兒脫口而出。 他主動請纓跟來西延山,不去摻和大羅山征討太女的大部隊,就是為了要避開劇情。中,原主是跟著殷家前去大羅山的,全程沒見有什么建樹,倒是看到老熟人太女的時候擼起袖子脫下褲子就地坐蓮,交頸鴛鴦雙穿花,春宵一時身俱化。 這一炮打得雖爽,代價可謂巨大,事后,原主被人翻起舊賬時就提到了這一點,說是正道討伐妖魔之時,你竟然與魔道之人茍且,一定早就與魔道有不可告人的勾結(jié)。 誰想到自己都跑到西延鎮(zhèn)來了,還能再在這里見到她? 難道這就是原著作者的上帝之力?還能把太女從大羅山平移到這里來? 江循的悲戚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太女與他印象中的那個言笑晏晏的死變態(tài)有些不一樣。 她裊裊娜娜地站在那里,透明白紗覆蓋下的唇角勾起一個醉人的弧度,竟然有幾分單純可愛的氣質(zhì),眉眼間帶著煙籠寒水月籠沙的憂傷,風(fēng)卷起她的衣角,看起來活脫脫是一個文學(xué)少女。 只消數(shù)秒鐘,江循就回過了神來。 他怎么忘了,這里是樂仁的畫中世界,必然會有他本人喜好的種種投射,就比如那紅腹藍(lán)羽的“雅風(fēng)”鳥,再比如他一心癡戀著的太女。 但是比較可悲的是,文藝青年樂仁心目里的太女,明顯是一個外表放蕩、內(nèi)心憂郁、明媚憂傷的女子。 這就是夢想和現(xiàn)實的差距啊,這就是所謂的粉絲濾鏡三米厚啊。 江循還沒慨嘆完畢,就見那披著太女殼兒的女妖款款擺了擺腰肢,伸出手指來,對他們的方向風(fēng)情萬種地一勾。 一看她這造型這pose,江循心里就有了數(shù)。 這不過是初等的媚妖,只要靈力上了金丹中期都不會被她給…… 江循都沒來得及想完,心里就咯噔一聲。 ……完犢子,自己竟然忘了他們這邊還有一個剛剛結(jié)丹的二貨了。 果不其然,在那一勾之下,竇追直了眼睛,挺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朝著“太女”走去。 江循急了,竇追這種心眼比蜂窩煤多不了幾個的貨色,中了媚妖的招,妥妥是要被搞到精盡人亡、挖心掏肺的節(jié)奏,眼見著玉邈他們還被那墻中鬼纏著不得脫身,他只得趕上竇追,手掌中凝結(jié)起靈力,一巴掌蓋在了竇追的天靈蓋上:“喂,醒醒!” 一拍之下,江循突覺周遭的氣流快速涌動起來,仿佛漩渦一樣攪動著他的身體,刮得他的衣袂簌簌作響。 還未等江循明確這種不妙的預(yù)感來自何方,前方的“竇追”便回過頭來,沖自己一笑:“是你該醒醒了。” ……江循看到了自己的臉。 一樣的五官,一樣的笑容,甚至是右手緊握著的陰陽,都是一模一樣的。 自己站在了自己的復(fù)刻品面前。 站在墻角中的白衣太女已經(jīng)消匿了蹤跡,江循猛地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竇追居然還在原地,一臉驚訝地望著自己的方向,好像打算起身追過來。 ……不是媚妖!是幻靈!能幻人形的妖靈! 并不是竇追被迷惑了,而是自己! 江循這才發(fā)現(xiàn),因為要追幻覺當(dāng)中的“竇追”,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樂禮的金光圈數(shù)步開外。 忽然,江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兩側(cè)狠狠握住,他側(cè)臉一看,只來得及看到一只細(xì)如骨殖的手,隨即就是一陣暈眩,一片黑暗,他旱地拔蔥似的被人凌空抱起,拖入了一片漩渦的氣流中。 他忘了,除了的原著之力外,西延鎮(zhèn)現(xiàn)在也有一個上帝,可以大開龍門,把他筆下的人物帶到任意的地方去。 江循的本體剛剛消失,竇追就抓住了那留在原地的假人,張口就罵:“你往外跑什么?不要命了你?” “江循”微微歪頭,唇角露出的壞笑和真江循一般無二:“剛才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就過來查探一下。是我想多了?!?/br> 那邊,墻中鬼已經(jīng)被掃蕩得差不多了,可惜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滿地都是亂爬的碎裂軀體,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叫人惡心的刷刷聲。展懿正一個個清掃著戰(zhàn)場,看到被分尸得不夠徹底的就上去補(bǔ)一劍,玉邈偶一回頭,看到“江循”竟然同竇追一道出了金光圈,兩人搭著肩膀正說著些什么,不由得一皺眉頭,收了廣乘,走到了二人身邊,把竇追拉著“江循”的手臂甩咸魚似的甩開,看也不看他瞬間疼得皺縮成一團(tuán)的五官,問“江循”:“不是讓你在原地不要動嗎?” “江循”的語調(diào)都模仿得和真正的江循相差無幾,諂笑著撒嬌:“玉九我錯啦,錯啦。剛才以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就過來看看情況咯。結(jié)果……”他聳了聳肩,笑道,“什么都沒有?!?/br> 玉邈不可覺察地皺皺眉頭。 “江循”面上笑著,心里卻禁不住發(fā)虛。 同秦家大公子的美貌一樣,玉家九公子擅以雷霆手段除妖清源之名,誰人不知? 玉邈轉(zhuǎn)過了身去。 尚不等“江循”出完一口長氣,他的身體便被廣乘整個貫穿。 玉邈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在竇追震愕的目光注視下,慢慢收回了從他側(cè)腰處插回身后的廣乘劍。 劍身淋淋漓漓地淌下黑血來。 玉邈回過身來,扯住那重傷的幻靈的袖子,逼他抬起右手來,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空空蕩蕩,沒有那粒朱砂痣。 玉邈掐開幻靈的下巴,喂了一顆止血的丹藥下去,不顧他痛苦的嗆咳,舉起廣乘,朝他的右臂捅了下去:“你不是他?!?/br> 廣乘所至,血花飛濺,幻靈痛嚎起來,但他的血在藥效之下,很快止住了。 玉邈再次舉起廣乘,朝幻靈的大腿刺下,他一向冷淡的聲線難得地凌厲焦躁了起來:“……他在哪里?” 第41章 神魂(一) 幻靈未能料到這么快就會被識破, 一時間又氣又恨, 但又不肯輕易招供, 便媚笑一聲,把鮮血淋漓的身子往玉邈胸前蹭了蹭:“玉家公子,你若再如此對我, 秦家公子到底能不能保住命就難說了?!?/br> 下一秒,幻靈的臉就被狠狠踩在了青石板路上。 玉邈一言不發(fā)直起腰來,靴底踏著幻靈的臉, 右手持劍, 在半空中快速畫了個符咒,劍尖在空中拖出迤邐的光弧, 在完成符咒的瞬間,玉邈伸手在空中一抓, 指尖一捻,憑空畫就的符咒便在他手里煌煌地燃起了白色的光焰, 不斷有泛著靈光的白灰在燃燒中散逸出來。 待那符咒燃燒得差不多時,玉邈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展懿。 展懿心領(lǐng)神會,解下自己腰間的紫銅酒壺拋了過來, 順勢站在了己方兩人之后, 以防有鬼怪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偷襲,或是空中再出其不意地開上一扇龍門。 玉邈單手挑開了酒壺酒塞,將那燃盡的符咒灰燼溶入酒中。 看著玉邈的動作,幻靈越來越慌,強(qiáng)作的鎮(zhèn)定表象也越來越維持不住:“你……你要作甚?你要……” 玉邈附身, 揪起幻靈的前襟,把他提拉起來,干凈利落地卸下他的下巴,把酒壺對在他的唇邊,徑直灌了下去。 那添了料的酒液進(jìn)入幻靈的口腔,居然冒出了類似酸性物體腐蝕的嘶嘶聲,白煙陣陣冒起,幻靈發(fā)出了凄厲至極的慘叫,在玉邈手下拼了命地掙動。 猛灌了幻靈一氣后,玉邈把酒壺挪開,眼前的幻靈已經(jīng)被疼痛逼得半瘋,身子泥鰍似的不斷顫抖,一邊嘔吐一邊呻吟,看得旁邊的竇追都覺得嗓子發(fā)痛。 玉邈放下酒壺,問:“……他在哪兒?” 一樣的問題 ,就連語氣都沒有半分改變,幻靈卻已經(jīng)怯了三分,他轉(zhuǎn)著眼珠,正琢磨著如何打太極,那攙著降妖靈符的酒便又從他嘴邊硬灌了進(jìn)來。 靈符被酒稀釋過,然而直接流入體內(nèi)、燒灼臟腑的感覺,委實太過熬人,在玉邈第二次把酒壺從幻靈嘴邊撤開時,他已經(jīng)翻起了白眼,喉嚨里咯咯地冒著白泡。 還是那個問題:“他在哪兒?” 幻靈再顧不得?;ㄇ唬梅褐瓋旱纳硢∩ひ艉辛斯骸拔餮由健餮由?!都在……唔咕——” 樂禮走到玉邈身后,接過他的話頭,問:“樂仁可在那里?” 幻靈只猶豫了一下該不該回答,胸口就是一緊,他張著口低頭一看,不覺魂飛魄散。 在他胸口處,樂禮開了一扇小小的龍門,他的聲音相當(dāng)輕描淡寫,但和玉邈一樣,都透著股透骨的寒意:“另外一扇門,開在你的心上。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馬上把你的心掏出來。想試試看嗎?” 此情此景,讓旁觀者竇追一時間都分不清這仨人哪個是正道哪個是魔道了。 幻靈喉嚨里發(fā)出了恐懼已極的咕咯聲,雙股戰(zhàn)戰(zhàn)著就要往下倒,但還是強(qiáng)撐著把該說的一股腦兒給倒了出來:“有!有有有!……是有一個修士在……誰都不認(rèn)識他,他是……是上面帶來的……就是他把我們送進(jìn)來的……” 樂禮皺眉:“‘上面’是誰?鉤吻太女?” 幻靈不住搖頭:“不知……小妖是當(dāng)真不知!那鉤吻太女,一向獨來獨往,不同我道……魔道中人往來,小妖也只是奉命行事,要設(shè)法把秦公子抓走,因為上面點名要他……” 玉邈問:“抓秦牧和展枚,是要做什么?” 既然已經(jīng)開了個口子,幻靈索性把知道的全說了:“據(jù)小妖所知,是為著什么獻(xiàn)祭……具體情形如何,我也不知。本來上面交代,是要抓竇家公子去的,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意圖,說一定要秦公子……” 竇追打了個寒噤,默默往后縮了縮。 玉邈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問到了最后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你進(jìn)來前,可有人告訴你,如何脫離這個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