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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江公子今天不開車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3

分卷閱讀93

    格在了江循漸漸發(fā)涼的身體之上。

    他再也想不出自己的未來會有怎樣的可能性。

    一切的變化來得太過突兀,除了亂雪和玉邈之外,所有參加陣法的人都呆愣在原地,只覺如墜夢中。

    人群中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展枚。

    他拔足朝江循倒下的方向沖去,卻不慎絆到了雪地里橫生的枝節(jié),跌倒在地,摔起一地的雪碎,他狼狽地?fù)沃约旱纳眢w站起來,踉蹌兩步,又往前沖去。

    展懿的臉色由蒼白變得鐵青,他一把抓過雙腿不停打顫的秦秋,凌空飛起,數(shù)步點到了江循身邊,把她狠狠往江循的方向一推,咬牙切齒:“你不是說沒事兒嗎?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俊?/br>
    秦秋的眼睛變成了空洞的玻璃珠,映出了兩人過往的種種,大顆大顆透明的液體從她眼中掉下,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她的胸口被大塊大塊棉絮堵住了,吞不下,吐不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展枚也終于趕到了近處,他不管秦秋,繞過她想去查看江循的情況,卻被當(dāng)胸一個掌風(fēng)猝不及防推倒在地。

    “……滾。”

    展枚習(xí)硬骨,硬是吃下了這一擊,但是也被這夾著罡風(fēng)的掌風(fēng)打得氣息一度紊亂,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

    ……這陣掌風(fēng)來自亂雪。

    亂雪他們每個人都是熟悉的,他本是那樣一個無憂無慮、心性純潔的少年,此時瞳孔中卻點燃著熊熊的火光和風(fēng)暴,帶著無比明確刻骨的仇恨。他懷抱著已經(jīng)斷了聲息的江循,由近及遠(yuǎn)地,一個個用目光清點著在密林中的人。

    每一個,每一個都是殺了小循的兇手。

    玉邈,展枚,展懿,樂禮,紀(jì)云霰。

    ……還有宮異。

    接觸到亂雪落在自己身上的仇恨目光,跌跌撞撞好容易才跑到近旁的宮異剎住了腳步,心里驟然一緊。

    那是看陌生人一樣的目光,看仇家一樣的目光,再也沒有昔日的如水溫情,淺淺笑意。

    宮異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兩步。

    不是……這個人……不是亂雪了……

    亂雪從宮異身上轉(zhuǎn)開了視線,抬起手,抹去臉頰上被朔風(fēng)吹涼的淚,把江循謹(jǐn)慎地打橫抱在懷中,緩緩站起,走到了啜泣不止的秦秋身邊,命令道:“小秋,回家。”

    秦秋在惘然中恍惚聽到了一個聲音,尚以為自己身在夢境,可當(dāng)她抬眼一看,卻看到了那個氣質(zhì)熟悉又陌生的人,正用憂愁和溫柔的眼神望著她,重復(fù)道:“小秋,我們一起帶小循回家?!?/br>
    秦秋的眸光一縮,沒有經(jīng)過思考,那兩個字便脫口而出:“哥哥……”

    亂雪沒有應(yīng)答,他把抱緊江循的手緊了一緊,邁步朝外走去,路過宮異身邊時,亦是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宮異還呆愣愣地盯著亂雪剛才所在的地方,身體越抖越厲害。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循為什么會死?為什么?

    他明明也有看過那個陣法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過陣法,反復(fù)確認(rèn)過,反復(fù)推敲過,每一次得出的結(jié)果都是無害。

    封印過程的確會痛苦不錯,但按理說,陣法本身根本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傷害。秦秋試驗過無數(shù)次,哪怕是一個低階的修士都受得起這樣的損耗,只要經(jīng)歷短暫的痛苦,再休息些時日,就會恢復(fù)正常,與普通人一般無二。

    但是他們忘了江循的身份是銜蟬奴。

    他用自己的身體承受、改變、擋去了太多的傷害,所以,當(dāng)神跡收回,神力盡散時,這些曾經(jīng)潛伏在他身體里的傷口就會集體爆發(fā)開來。

    江循的身體變得殘破不堪,一身竹枝袍被血盡染成霜林之色,丹宮粉碎,內(nèi)丹化灰,那些他身體不能容納的東西,從他身上盡數(shù)掉落下來。

    有樂家的衣服,折得橫平豎直,洗得干干凈凈。

    ——江循說過,這衣服可不能給弄臟了,否則樂禮那個小心眼搞不好會弄死我。

    有給秦秋買的小玩意兒??谥僦?,黛粉、花鈿,分門別類,一應(yīng)俱全,那盒子一個賽一個的精致好看。

    ——江循說過,這些小玩意兒他攢了很久了,等到時候一口氣送給秋妹,秋妹看到了,肯定高興。

    還有好幾包沒有來得及拆開的云片糕,棗花糕和醍醐餅。

    ——江循說過,他喜歡吃甜的。

    而在已經(jīng)燒盡了的釋迦法陣前,玉邈跪在雪地里,手掌拼命抓起了一團(tuán)雪,竭力催動體內(nèi)已經(jīng)空竭一片的靈力。

    ——回去,回到過去,求求你,讓我回到過去。只要回到結(jié)陣前就好。

    但是他的身體是一個空殼,他什么也阻擋不住,他就連時間都暫停不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亂雪、或者說秦牧,懷抱著江循,帶著一臉茫然的秦秋,緩步走過他的身邊,吝于再給他一個眼神。

    玉邈的身體回到了數(shù)年前的西延山。

    那個時候的他甘心情愿為江循變成一個空殼。

    現(xiàn)在的他是一具無能為力的行尸。

    他低聲喊:“江循?!?/br>
    沒有人答應(yīng)他。

    紀(jì)云霰扶著玉邈,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只能發(fā)力抓緊他的肩膀。

    玉邈抬起目光,夢囈著去抓秦牧的衣角:“我錯了。……求你讓我看他一眼。”

    他拼命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力量被抽取殆盡的結(jié)果,是他只將手臂舉高了半尺有余,手指就開始發(fā)抖。

    他跪在地上,滿眼都是虛晃的殘影,逼得他滿頭大汗,金色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他融化成一灘水才罷休:“讓我看他一眼,讓我……”

    ——江循還活著,說不定還有救,說不定他只是痊愈得緩慢

    了些,說不定……

    但一個聲音在他心里愈加清晰地響起來,從低低的喃語,細(xì)細(xì)的耳語,漸漸變得聲如洪鐘。

    ——玉邈再也沒有江循了。

    ——再也沒有了。

    他的手指終究抓了個空。

    亂雪看也不看他,繞開了他的手,徑直朝前走去。秦秋似有不忍,路過玉邈身邊時垂下頭來,一滴眼淚直墜而下,guntang地砸在了雪堆中。

    釋迦陣法結(jié)束后,那負(fù)責(zé)鎮(zhèn)陣的法器便各各返回主人身邊,廣乘亦是如此,在玉邈的右手側(cè),發(fā)出細(xì)細(xì)的蜂鳴,如同哭泣。

    玉邈全然無視了它。他機(jī)械地把抬起的手收回,貼在臉上,反復(fù)地移動、撫摸,似乎是想確證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摸不到,他的臉上全然沒有眼淚,眼底干涸一片,只剩下空洞、困惑和淡漠的絕望。

    另一個念頭,卻逐漸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

    ——江循……怕黑。

    ——他一個人,會怕黑。

    秦秋跟著亂雪亦步亦趨地走著,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了一陣劍刃劃過鞘身的嗡鳴,隨即便是一聲皮rou撕裂的悶響,緊接著便是紀(jì)云霰難以置信的驚叫:“……玉邈!”

    ……秦秋驀然回頭。

    地上的玉邈把自己折疊成了一個絕望的壓縮符號,他的雙手交握在身前,緊緊握著廣乘的劍柄。

    廣乘決絕地徹底地將玉邈刺了個對穿,只剩下一截短小的劍柄留在體外,劍尖帶著淋漓的鮮血,從他的后背貫穿而過。

    秦秋捂住了嘴,亂雪也站住了腳步。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他的肩膀稍稍戰(zhàn)栗了片刻,便繼續(xù)朝前邁步而行:“小秋,跟上來?!?/br>
    江循的頭從亂雪結(jié)實的臂彎中朝后仰去,半張臉越過他的手臂,看向被亂雪毅然拋在身后的一切。

    他的眼睛還保持著半睜的狀態(tài),漠然地看向地上被廣乘劍洞穿的玉邈。

    在場之人,大概也只有江循知道,那把劍穿過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他還曾是抱玉的時候,常常用小貓爪在玉邈身上踩來踩去。玉邈的腹部有一片胎記,是一個剛好能容下小貓爪的凹陷,是江循最喜歡的地方。

    ——關(guān)于胎記,有這么一個小小的傳說。

    ——一個人上輩子所受的最重的、最難忘的傷口,會在轉(zhuǎn)世投胎時,帶到下一任的身上。

    這到底是不是那一百三十二世留下的印痕呢。

    誰會知道呢?

    江循橫死,玉邈自盡,秦牧復(fù)生。

    樂禮望著眼前一重接一重的混亂,身如浮葉,心如深淵。

    恍惚的迷亂間,他的腦海中響起了昔日大家結(jié)伴出游時,碰到的那位蛇瞳老人的話。

    那句話如同晚鐘一樣,敲得他顱內(nèi)生痛。

    ——“是命之過,非人之罪”。

    第章 三年(二)

    江循蘇醒過來時, 猛地從地上翻身彈起, 汗?jié)裰匾? 面如金紙,滿額碎汗,鼻凹處的汗水滾滾地往下淌:“玉九!”

    在死后, 江循的魂靈還在體內(nèi)滯留了很久,起碼有兩天。而他記憶中最清晰的點,就是玉九把廣乘劍捅入自己體內(nèi)時的那個瞬間, 鮮紅的血順著自穿體而過的劍尖上滴滴滑落, 猶如滾珠。

    這一幕像是烙鐵一樣,被無形的力量強(qiáng)制燒烙在了江循的視網(wǎng)膜上, 洗不去,褪不掉, 直到江循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實,那片剪影還頑固地殘留在原地, 不肯消失。

    好容易喘過一口氣來,江循才看清自己身處的位置。

    他的周遭是一片詭異的炫白,茫茫如煙, 明明如月, 端的是一方茗煙幻境,拂云天界,一點都沒有死后的慘黑,也沒有江循想象中的奈何石橋,以及守在奈何橋頭拎著一罐孟婆湯見人就灌的老太婆。

    江循摸上自己的身體, 卻發(fā)現(xiàn)身上無傷無害,無損無恙,他很輕易地站起身來,試圖在一片虛茫中尋找到一個可供憑依的點。

    幻境竟像是讀懂了江循的意志,幾乎就在他起身的瞬間,周圍的霧海流一樣退去,但在接觸到一個霧中的實體時,霧受到阻礙,將那個實體包裹成了一個透明的蠶蛹。

    ……那是一個再清晰不過的人形。

    那人甚至不給江循胡思亂想的時間,輕輕笑了一聲:“醒了?”

    江循以前有過一次被傳送入平行空間的類似經(jīng)驗,所以這次也只短暫反應(yīng)了幾秒就悟了。

    ……引路魂。

    ……讀檔點2.0。

    沒想到第一世的江循這么細(xì)心,在死前除了創(chuàng)了條時間線之外,還順道開了個小房間做告解室。

    果然,那個單手搖扇的身影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呓哪?,像極了自己,只是沒有實體,沒有外貌,就是一團(tuán)人形寫意的霧氣。

    江循跟一團(tuán)霧氣開口打了招呼:“嗨。我來了?!?/br>
    霧氣點了點頭,似乎早有預(yù)料。

    想想也是,他已經(jīng)看過一百三十一個自己,在這個空間里茫茫然醒來,游戲結(jié)束,清盤重來,早就沒有新鮮感了吧。

    這團(tuán)霧氣倒和江循是一個脾性,知道此時用不著傷春悲秋抱頭痛哭,只走上前來,把霧氣凝成的五指輕輕張開,搭在江循的頂門xue上,聲音里含著無奈的苦澀笑意:“……讓我看看,這一次是怎么死的?!?/br>
    無需言語,無需傾訴,無數(shù)幀有形的畫面在一縷透明的霧氣中飄過,走馬燈一樣一一盤點著江循的過往,江循靜靜地坐在原地,與他一起觀賞自己失敗的一生。

    里面的人,里面的事,已經(jīng)與死后的自己毫無關(guān)聯(lián)。

    枚妹,秋妹,殷無堂,樂禮,等等等等。

    對了,還有玉九。

    這些都是和自己再不會有任何聯(lián)系

    的名字。

    同引路魂一同回顧了一遍那失敗的經(jīng)歷,江循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第一世的我,是怎么死的?”

    霧氣平靜地反問:“為什么都想知道呢?反正入了輪回道,再世為人,記憶會被清洗干凈,就算你還想要再啟輪回,也不會記得任何前塵往事?!?/br>
    江循仍是堅持:“我想要知道。”

    霧氣微微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每一世都要問一遍?!?/br>
    他盤腿坐下,手持呈扇狀的半透明霧氣在空中緩緩扇動,扇出一絮一絮的流云:“晚春茶會后,我在玉家躲了一月有余。隨后,秦氏對東山窮追猛打,于是,玉九掛印,自愿放棄家主之位,和我一起出了東山?!?/br>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循有點詫異的視線,那引路魂淺笑一聲:“……上一個我,就是在放鶴閣中的引路魂,應(yīng)該告訴過你,每一世的我們會有一點微妙的不一樣吧?!?/br>
    ……這特么也叫微妙的不一樣嗎?

    引路魂搖晃著扇子,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為每一世到這個世界里來的,都覺得自己的經(jīng)歷太差勁了。但是……”他把煙扇無聲地合攏,壓在了江循的頭發(fā)上,口吻中有江循聽不懂的贊許,“但你是迄今為止,做得最完美的一個?!?/br>
    ……嘲諷力MAX。

    江循疑惑地攤手:“……可是我連應(yīng)宜聲的神魂都沒拿回來?!?/br>
    引路魂發(fā)出了一聲低啞的輕笑,聲音中卻透出一股難言的憂悒:“你知道我為什么能拿回神魂嗎?因為我殺了應(yīng)宜聲?!?/br>
    江循聽到他的聲音似乎從九天霧中傳來,還依稀帶著千百年前,來自第一世的江循的痛楚:“……我之所以殺他,是因為他殺了玉九。”

    江循一愣,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只能看著引路魂帶著刻骨的痛意,平靜復(fù)述著第一世的一切。

    “銜蟬奴的神力,治得了傷,卻救不了死?!?/br>
    “這話聽起來很可笑是不是?明明是神,明明是傳說中能復(fù)生一切的神,為什么救不了死去的人?”

    “因為救不了就是救不了。銜蟬奴可以復(fù)生死物,甚至可以憑空造人,只是那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