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比根本聽不懂他的話。天漸漸黑了，旺財?shù)闹魅吮е阶咴竭h，逐漸消失在了太陽落下的遠方。野比執(zhí)著地望著旺財離開的方向，直到旺財?shù)谋秤氨灰股淌闪耍怕淠嘏肯隆?/br>
    景旭沒想到野比會和旺財如此投緣，他打定主意，如果明天工作不忙，他一定要早早帶野比去小樹林遛彎。若是沒人的話，他會放開野比的狗鏈，讓這對小伙伴自由自在地撒歡、在草叢間奔跑。

    沒關系的，這只是暫時的分別。

    明天，野比和旺財就能再見面了。

    第57章 病例五十七 衣冠禽獸（二）

    衣冠禽獸2

    景旭從未想過, 他和旺財?shù)牡诙我娒鏁淼眠@么狼狽、這么突然。

    ……

    上午，殷九竹正在診室接診兩只□□失敗的蜥蜴，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刺耳的喧嘩聲。隔著門板, 可以隱約聽見女人的哭嚎和男人的怒吼。

    殷九竹被吵得連病例都寫不下去，吩咐旁邊的景旭：“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要是有人來鬧事，別讓他們欺負瑩姐。”

    景旭應聲點頭, 走出了診室。

    穿過走廊時，他看到其他診室也有醫(yī)生護士從房間里探出頭來, 皺著眉頭看向大廳, 不知要不要過去幫忙。

    大家議論紛紛。

    “這又是哪個客人?。俊?/br>
    “出什么事了？”

    “犬?？频睦贤鹾图邀愒谀亍！?/br>
    “最近他們沒做什么大手術啊, 都是常規(guī)手術?！?/br>
    正如大家所說, 醫(yī)院大廳里那兩個焦頭爛額的面對顧客的人正是犬?？频耐踽t(yī)生和搭班護士佳麗。女顧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甚至緊緊扯住了佳麗的雙腿，抱著她又哭又鬧；旁邊的男顧客則一手叉腰, 一手指著王醫(yī)生破口大罵，聲音極具穿透性。

    王醫(yī)生趕忙安撫他們：“兩位客人, 我們的疫苗都是從農(nóng)業(yè)局下屬的畜牧局正規(guī)采買的，所有的證明都齊全, 您不……”

    “呸！！”男人一把推開王醫(yī)生, 對周圍抱著貓貓狗狗的顧客們大聲說，“你們快別在這里看病了！這么大的醫(yī)院, 誰能想到是個黑店！我昨天帶狗來打疫苗，本來狗特別健康活潑, 結果一針下去，狗就出毛病了！”

    坐在地上撒潑的女人更是不得了，又哭又嚎：“旺財啊……旺財啊……?。∈莔ama對不起你，是mama害了你！！要早知道這家醫(yī)院有問題, mama說什么都不會帶你來打針的??！”她一邊哭，一邊向周圍的顧客哭訴，“我們旺財原本是只流浪狗，我看它可憐，給了它一口飯吃，就這樣把它帶回了家！沒錯，它不是什么品種狗，它就是個土串串，但土串串也是我的心頭rou啊……在我心里，再名貴的品種狗，都比不上旺財，它每天晚上都要和我們兩口子一起上床睡覺……”

    兩人的憤怒與眼淚是如此的真實，抱著愛寵的顧客確實被他們影響到了，有幾名顧客面露遲疑，居然真的有一位顧客牽著狗離開了。只要有第一個人離開，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人被帶動著一起離開。

    轉眼間，醫(yī)院大廳就空了一小半。

    女人還在哭著，她哭得站都站不起來，眼淚唰唰往下掉著，看起來真的把狗狗當作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

    景旭認出了這對夫妻——他們，正是旺財?shù)闹魅耍?/br>
    景旭心里一緊，快步走了過去，想要把女人扶起來：“大姐，您先別哭，旺財怎么了？是對狂犬疫苗過敏嗎？王醫(yī)生是犬?？频膶＜?，有他在，旺財不會有事的！”

    看到景旭，那女人反而哭的更難過了，她緊緊攥住景旭的手，力氣大到幾乎要把景旭的手抓破：“小伙子，旺財已經(jīng)……旺財已經(jīng)……”

    “旺財究竟怎么了？”

    女人哭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她一手捂著臉，另一只手指向一旁的紙箱。

    景旭這才注意到，在男主人腳邊放著一個不大的快遞紙箱，紙箱的蓋子虛掩著。

    景旭心里一跳，一股不詳?shù)念A感涌了上來。那種預感仿佛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攥著他的心臟。

    他提步，木然地一步步走近紙箱，伸手輕輕掀開了紙箱的蓋子——

    紙箱內(nèi)，一只黃白花的短毛小土狗安靜地躺在箱中，它全身被柔軟的毯子包裹著，身旁放著一個小玩具，全身定格在肌rou緊繃的狀態(tài)，嘴角滿是血沫。

    它的胸口沒有了一絲起伏。

    它已經(jīng)死了。

    旺財——死了。

    ……

    “景旭，景旭？”

    這一天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景旭魂不附體，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度過的。殷九竹看不過去，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后，她拿起桌上的本子，重重敲了景旭的腦袋一下。

    這一敲，她可沒省一點力氣。景旭被她重擊之下，意識終于回魂了。

    “??！”他捂住腦袋呼痛。

    “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沒傻?！币缶胖衤渥谒麑γ娴囊巫由?，一雙明眸直直望著他，“旺財?shù)氖虑槲乙呀?jīng)知道了，你想和我聊聊嗎？”

    “……”景旭低頭，看向自己糾結在一起的手指，說，“老師，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知道我現(xiàn)在這樣很傻、很不專業(yè)，干這行，總要面對許許多多數(shù)不清的死亡……但是我沒想到世事會這么無常。”

    “我昨天還在想，今天我要早些下班，帶野比去找旺財玩?！本靶裆钌畹睾舫鲆豢跉?，苦笑著說，“昨天旺財離開前，野比一直在沖著它叫。如果早知道那是旺財和野比的最后一面，我肯定會放開野比，讓它們再玩一會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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