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硯是昭和帝僅剩的一個弟弟。

    今日冬至宴，他雖只掛著宗正寺寺卿的閑職，但席位卻排在沈琢前面。

    而他前面，又是三位皇子。

    見時歡和戚如翡都來了，祁明月便匆匆跟祁國公夫婦說了會兒話，也過來落座了。

    沒一會兒，便有內(nèi)侍扯著嗓子道：“皇上駕到。”

    一時間，所有人紛紛起身，跪拜行禮。

    昭和帝帶著姜婉過來，坐到主位上之后，才讓所有人起來。

    之后就是一堆場面話，場面話之后，便有宮人獻(xiàn)舞了。

    因為他們的座位太靠前，戚如翡也不好交頭接耳同祁明月說話，便專注吃東西。

    卻不想，夾了幾筷子，桌上的菜都是涼的，便也興致欠缺擱下筷子，百無聊賴看著歌舞。

    原本戚如翡以為，上去獻(xiàn)舞唱歌的，都是宮中的伶人。

    卻沒想到，開頭的伶人散了之后，不斷有朝臣站起來，說自家女兒想要上臺獻(xiàn)丑。

    戚如翡愣住了：“竟然還有這個環(huán)節(jié)？！”

    華京這些人，不是自詡身份，壓根看不上歌舞伎嗎？今日怎么反倒會自降身價上臺表演？！

    沈琢將自己的氅衣往戚如翡身上披了披，壓低聲音道：“這種大宴上，陛下一時興起，或許會為皇子指婚。”

    戚如翡：“？！”

    除了傅嵐清之外，剩余那兩個皇子，就是烏龜王八蛋。

    上次給明月下藥的，肯定就是這兩個中的一個，就這，還有人上趕著想嫁給他們，那些人腦袋壞掉啦？！

    沈琢看出了戚如翡的疑惑。

    他小聲道：“如今儲位未定，若是運(yùn)氣好的話，說不定會成為未來的皇后?！?/br>
    戚如翡不覺得，當(dāng)皇后有什么好的。

    哪怕每天錦衣玉食的，但卻像一只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抬頭只能看見宮墻上空這狹小的一角。

    不過這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

    戚如翡往沈琢身側(cè)靠了靠，問道：“皇上為什么一直不立太子呢？！”

    既然他膝下只有這幾位健全的皇子，那早點(diǎn)把太子立下，不就好了么？！

    而這目前這三位皇子里，被三皇子和八皇子那兩個烏龜王八蛋一襯托，傅嵐清就顯得格外獨(dú)秀一枝了。

    而且姜婉一直都很得寵。

    那立傅嵐清為太子，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戚如翡不明白，為什么昭和帝一直不做決定呢？！

    沈琢壓低聲音道：“圣意難測?！?/br>
    “屁的圣意難測！”戚如翡小聲嘟囔：“不是說皇上膝下只有這幾位康健……”

    戚如翡話還沒說完，便被沈琢一把捂住了嘴。

    工部尚書家的小姐一曲畢，高臺上的昭和帝率先拊掌稱贊，末了，又將目光落在了三皇子皇子身上，然后突然問：“朕記得，三皇妃離世已有兩載了吧？”

    三皇子皇子心下咯噔一聲，立刻起身答話。

    眾人一聽這話，心里便已經(jīng)猜到，陛下這是要給三皇子皇子和工部尚書之女賜婚了。

    果不其然，昭和帝同三皇子皇子說了幾句話之后，便說他們倆立在一處般配云云的，然后便金口玉言，給兩人賜了婚。

    戚如翡的席位雖然勉強(qiáng)靠前，但也看出來，三皇子皇子在聽到昭和帝為他賜婚時，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三皇子皇子又放松下來。

    然后，他與工部尚書之女，一起向昭和帝謝恩了。

    這婚一賜，頓時有少人向三皇子賀喜。

    三皇子一一笑著回應(yīng)了，但這笑卻沒達(dá)到眼底。

    戚如翡將沈琢的手扒拉下來，便識趣閉嘴了，開始專心看著輪流上臺表演的貴女們。

    同別人欣賞對方的才藝不同，戚如翡卻是看臉。

    臨近宮宴末端時，昭和帝也為八皇子賜婚了。

    三皇子聽見昭和帝為八皇子賜婚的對象時，氣的差點(diǎn)捏碎了掌心的酒盅。

    六部之中，工部是最沒油水，最沒權(quán)利的部門。

    而昭和帝卻讓她娶了工部尚書之女，可到了八皇子這里，卻讓他娶的是為在朝中聲望頗高的大儒孫女。

    他們同是皇子，但待遇卻是千差萬別！

    八皇子聽到昭和帝賜婚的對象時，整個人也呆住了，最后還是旁邊的人出聲提醒，他才同手同腳上前謝恩。

    一場冬至宮宴定下了兩位皇子的婚事。

    宮宴散后，朝臣們紛紛交頭接耳，三三兩兩議論著。戚如翡對這些不感情興趣，直接拉沈琢上了馬車。

    在宮宴上吹了半晚上的冷風(fēng)，戚如翡他們一回去，綠袖就端了姜湯和吃的過來。

    戚如翡吃著雞絲湯面，含糊不清問：“皇上既然要賜婚，為什么不給傅嵐清也賜?。?！這樣三個健全的兒子，就能一起成婚了，多好??！”

    沈琢笑笑，又回了句：“圣意難測?！?/br>
    戚如翡翻了個白眼，她對朝政這些事不敢興趣，只是覺得嫁給那兩位皇子的姑娘有些可憐。

    但是人生在世，每個人想要的東西不樣。

    先前昭和帝賜婚的時候，她瞧著，那兩個姑娘，一個比一個嬌羞，說不定人家就想當(dāng)金絲雀呢！

    從宮里轉(zhuǎn)了一圈，戚如翡是又冷又累，吃飽之后，就打算上床睡了。

    可沈琢卻完全沒有上床睡的意思，甚至替她熄滅了床邊的燈籠，似乎要朝外去。

    戚如翡立刻探頭出來：“你干什么去？！”

    “我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阿翡你先睡?！?/br>
    戚如翡嘟囔道：“什么公務(wù)啊？非要大晚上去處理？！”

    沈琢沉默了兩息，眸光略有深意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若是阿翡不想讓我去，明天再去處理也行?！?/br>
    戚如翡一對上沈琢那個眼神，立刻道：“走走走，你趕緊走！”

    說完之后，她麻溜將紗帳放下了。

    沈琢輕笑一聲，說了句“我很快就回來”，然后就去了書房。

    他過去時，書房里已經(jīng)有人在候著了。

    是那個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

    對方一見到沈琢，立刻行禮道：“主上，屬下查到，三皇子派人將少夫人送回華京，似乎跟當(dāng)年戚將軍為國捐軀一事有關(guān)?！?/br>
    當(dāng)年戚平山是死于和胡人交戰(zhàn)中。

    胡人常年sao擾邊關(guān)，戚平山是邊關(guān)的守將，與胡人交手多年，但十二年前，他卻因判斷失誤，率軍追擊時中了胡人的圈套，最終落得個陣亡的下場。

    但后來，陛下念在他戍守邊關(guān)多年的份上，并未追究他的過失，而是依舊將他風(fēng)光大葬了。

    可現(xiàn)在聽這意思，此事還另有隱情？！

    沈琢坐在案幾后，一張臉隱匿在暗色里，只冷冷道：“說下去?！?/br>
    “屬下查到，當(dāng)年那一戰(zhàn)之后，陛下雖然沒追究戚將軍的過錯，但半年之后，卻以貪污軍餉為由，殺了曾參與邊鎮(zhèn)督戰(zhàn)的一位姓孫的副將?！?/br>
    為了防止邊將獨(dú)大，掌控一方。

    朝廷都會單獨(dú)再派一位武將，去軍中做副將。一是為了監(jiān)督邊將，二則是為了分權(quán)。

    當(dāng)年戚平山貿(mào)然追敵，導(dǎo)致中了胡人圈套，累同他追敵的士兵，全落得個陣亡下場一事，也是由這位孫副將上報的。

    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見沈琢看過來。

    他立刻道：“主上息怒，屬下暫時只查到這些?！?/br>
    此事已過去十二年，現(xiàn)在再查，確實(shí)難度重重，但是——

    “繼續(xù)查，不論用什么辦法，我一定要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br>
    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立刻垂頭稱是。

    見沈琢沒別的吩咐了，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孟辛立在旁邊，瞧見沈琢又坐回了暗色里，他看不見沈琢此時的表情，但他卻知道，沈琢為什么執(zhí)著要查這件事。

    第一是因為戚如翡。

    第二則是因為姜離。

    因為姜離是在戚平山夫婦亡故不久后，便突然病逝了。

    姜離是體弱，可她同沈琢一樣，只有在秋冬時節(jié)，身體才會虛弱。

    而戚平山夫婦亡故是在夏季，按說那個時候，她不應(yīng)該會突然病逝。

    可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具體如何，還是得要暗衛(wèi)查出來，才能知曉。

    沈琢回去時，戚如翡已經(jīng)睡著了。

    但她是習(xí)武之人，沈琢剛進(jìn)來，她便察覺到了。

    戚如翡睡眼朦朧看了他一眼，似乎說了句什么，然后往里面挪了挪，又沉沉睡去了。

    沈琢褪了外裳，在戚如翡身側(cè)躺下，然后從善如流將人摟在懷中。

    無論三皇子想拿戚平山陣亡的真相做什么，他都不會讓他有機(jī)會傷害到戚如翡。

    而此時，三皇子正在府里大發(fā)雷霆。

    他怒不可遏道：“父皇對十弟另眼相待也就算了，如今還想抬舉八弟，打壓我嗎？！”

    否則，怎么會讓他娶個毫無用處的工部尚書之女，而讓八皇子娶了大儒的孫女！

    下人們都退了下去，屋內(nèi)只剩下三皇子的謀士孫先生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