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邊有這群侍衛(wèi)們保護，內(nèi)宮可沒有！

    一想到萬貞兒可能會遭受危險，朱見深頓時心急如焚。坐上龍輦，帶領(lǐng)著袁彬和一干侍衛(wèi)們離開文華殿，直往東六宮奔去。

    與此同時，昭德宮內(nèi)，正在坐在殿內(nèi)，等待覃昌回報宮外消息的萬貞兒，聽聞火銃之聲，猛地抬頭。

    娘娘？

    坐在凳子上的朱佑樘茫然地看著萬貞兒臉色大變，不安地朝后縮了縮。

    萬貞兒跨步來到殿外，往東北角看去。

    城外的大火已經(jīng)沒有剛才燒的那么厲害了，但是那邊的天空依然被燒成了紫紅色，與西南邊的墨色天空形成了巨大的對比。

    此時，一個人影匆匆進入昭德宮，見到站在院子里的萬貞兒后，竟是露出了一臉得逞的笑容。

    你是何人？此處不是禁軍可以到來的地方！

    昭德宮門口守護著的內(nèi)侍見到來人穿著御林軍的服飾，大聲叱責(zé)道。

    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只見寒光一閃，那內(nèi)侍倒地。

    血從他的脖頸飆出，灑在宮門口的石墩上。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站在內(nèi)侍身邊的宮女都沒有來得及尖叫，就被刀子刺入了腹中。

    萬貞兒見狀，臉色大變，轉(zhuǎn)身一把抓住還站在院子里愣神的小宮女，快速退入了正殿，然后落下門閂。

    娘娘，發(fā)生了什么了？

    她的貼身大宮女婉姑姑迎了上來。

    宮中生變了

    萬貞兒咬了咬牙，望了望前朝的方向。

    陛下那邊不知道有沒有事。

    看那人是禁軍打扮，不知道是趁著爆炸混入宮內(nèi)的歹人，還是真的禁軍。

    如果是后者，這意味著什么，經(jīng)歷過英宗、代宗兩朝風(fēng)波的萬貞兒實在是太有體會了。

    哎！

    這個時候她就無比痛恨起自己的女兒之身。如果他是男人，就能時時刻刻跟在陛下身邊隨扈，守護他的安全。而不是現(xiàn)在退于宮內(nèi)，只能自保。

    婉兒，幫我看顧好太子殿下。

    萬貞兒說著拉起朱佑樘的手，將他拉到寢殿內(nèi)最里頭的房間。

    孩子，聽著，不管一會兒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跟在婉姑姑身邊，知道么！

    萬貞兒說著，轉(zhuǎn)身取下床頭上掛著的龍泉劍，又打開衣柜，將里面的一副軟甲取了出來。

    婉兒見狀，急忙上前，為她披甲。

    娘娘

    朱佑樘雖然受到周太后和吳廢后的影響，對萬貞兒一直有所抵觸。但是這幾年來他一直住在昭德宮內(nèi)由萬貞兒撫養(yǎng)。萬貞兒對他從來都是溫溫柔柔，從未有過今天這般的疾言厲色，她行動之間那強大的氣場將小太子嚇得楞在原地，都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了。

    婉兒。

    萬貞兒利落地將頭發(fā)束起，然后抱起頭盔，轉(zhuǎn)身對著婉兒說道，皇太子就交給你了。

    一剎那間，她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那時候，孫太后就是這樣吩咐她，將還是太子的朱見深交托給她的。只是物是人非，如今，輪到她來對貼身的婢女囑咐了。

    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婉兒說著，從柜子下方的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藏在了袖管中，娘娘放心。

    萬貞兒對她點了點頭，將頭盔戴好，走出了寢殿。

    娘娘，怎么辦，外面在撞門了。

    果然，萬貞兒帶人退入殿內(nèi)后沒過多久，那個人就闖了進來，此刻正拿著尖刀，瘋狂地劈著門縫，試圖將門閂挑斷。

    萬貞兒不知道他是單槍匹馬，還是后面跟著其他人。

    見到殿內(nèi)的宮女和內(nèi)侍們都亂做一團，膽小的幾個丫頭已經(jīng)開始發(fā)出嗚嗚的哭聲，萬貞兒大聲斥責(zé)道，哭什么？你們的娘娘還沒死呢！還記得之前娘娘帶領(lǐng)你們在校場列陣給陛下賞閱的往事么？都把眼淚給我收起來，聽我號令！

    萬貞兒的聲音堅定而充滿了力量，宮女們停止了哭泣，聽著萬貞兒發(fā)號施令。

    阿喜，你和阿賓、小商去把柜子推過來，堵住大門，然后用椅子斜著抵住柜子。蕓兒，你和小玲把后面的窗戶都給我拴上。

    在陛下和阿直回來救援之前，她要將這昭德宮守的固若金湯，決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傷害皇太子殿下！

    另一邊，被大火熊熊燃燒的城東國子監(jiān)后方，萬達和錦衣衛(wèi)們一路跑進了早晨他和楊休羨，還有萬瀾三人曾經(jīng)來過的小巷。

    早上這里還是綠柏森森，幽靜到只聽得見蟬鳴的古巷。如今不過才過了半天，已經(jīng)因為剛才的那一下爆炸的波及，大半民宅的屋頂都被掀飛，到處都是殘垣斷瓦和跳動的大小火苗。

    星海，這里！

    巨大的煙霧讓萬達一時難以分辨前路，好在楊休羨還記得大致的方向。他指著不遠(yuǎn)處正冒著黑煙的一棟建筑，咳了兩聲說道，就是那里，早上我們看到李子龍裝神弄鬼的那個院子。

    這院子如果沒有了院門和院墻還能被稱為院子的話，此刻已經(jīng)只剩下斷壁殘垣，一個巨大的黑色窟窿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越往這里走，那股硫磺的味道就越重，幾乎嗆的人無法呼吸。

    快！把火炬熄滅了，千萬不能再引起爆炸。然后四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或者線索什么的。

    萬達對著身后的兵士們大喊到。

    眾人紛紛將火炬和燈籠滅掉。好在今天才十八，天上的月亮還算圓滿。外加周圍幾棟屋宇還有火苗，倒不至于伸手一抹黑，不過也確實增大了搜查的難度。

    除了硫磺味，空氣里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格外的惡心，讓人聞了想吐。

    一路跟在錦衣衛(wèi)身后跑步，身體素質(zhì)和這群彪悍的年輕人根本不能比的劉鐵齒，這會子緊趕慢趕終于跟了上來。

    這味道

    他眼珠一轉(zhuǎn)，然后跟著正用刀子和棍子挑開地上散亂著的雜物的士兵們，進入后面倒塌的房屋內(nèi)。

    大人，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還算完整。

    三個錦衣衛(wèi)們抬著一具尸體出來。

    萬達轉(zhuǎn)頭一看。

    好家伙，下半截都給炸沒了，你們管這個叫還算完整？

    難道錦衣衛(wèi)對人的計量單位是半個半個的么？

    不過當(dāng)萬達低下頭，借著月光看向那句尸體的時候，就知道他們所說的還算完整是什么意思了。

    這人雖然一半被炸沒了，但是好歹頭部還在，能夠辨認(rèn)身份。

    陳掌固？

    萬達一眼就將他認(rèn)了出來。

    國子監(jiān)的格物老師，被炸死了？

    那么李子龍又在哪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四九城》（摘自：百度百科）

    虛假的東廠廠花萬達：火銃打的我好疼??！

    真正的西廠廠花汪直：火銃打人好快樂啊！

    第91章 斬妖除魔 下

    就在萬達看著陳掌固的尸身之時，劉鐵齒走了過來，手里拎了一個烏漆嘛黑，散發(fā)著不可名狀氣味的東西。

    劉鐵齒，你剛才是去掏糞了么？

    萬達大驚失色，捏著鼻子連連后退。

    楊休羨和旁邊的錦衣衛(wèi)們也都被熏得紛紛后撤，這玩意也太臭了吧。

    與之相較，地上這半截尸體壓根就沒有什么殺傷力。

    大人你看，這是什么？

    劉鐵齒晃了晃手里的東西。

    這是？

    萬達屏住呼吸，定睛一瞧。

    雖然已經(jīng)被燒的漆黑，但是還能看出這玩意兒原來應(yīng)該是個長著皮毛的動物，大約有四尺多長。因為被火燒過，所以四肢都卷曲著，只有尾巴上殘留的毛皮還能看出它原本的毛色。

    劉鐵齒真是一點都不怕臭，居然兩手將那玩意兒已經(jīng)燒的焦黑的嘴巴給用力掰開，露出里面尖尖的牙齒。

    是狐貍！

    站在萬達身后的一個錦衣衛(wèi)力士指著它說道，是一只黑狐！

    黑狐？

    萬達回頭，你確定？這不是什么小狗之類的動物么？

    是的，沒錯，這個味道就是狐貍被燒焦的味道。

    那力士答道，小人原來住在山上，幼年常和祖父進山打獵。有一年祖父獵到一只狐貍，將它抓進籠子里，想要帶回山下處理，好剝了皮毛賣錢。誰知道那畜生很是狡猾，居然打開了籠子的搭扣逃跑。被我祖父發(fā)現(xiàn)后，一箭釘死在地上。因為身上有了傷口，賣不出價錢，小人的祖父就將它的尸體扔在路邊。但是我年幼無知，趁祖父不注意時，將狐貍的尸體揀了回來，扔到篝火里

    說到這里，那力士露出一臉惡心的表情，狐貍的毛發(fā)被火燃著了之后的味道，加上狐貍原來的sao味，混在一起，就是這玩意的味道

    他說著，同情地看了一眼劉鐵齒，這味道一旦粘在身上，好幾天都去不掉的。我當(dāng)時回家之后被我祖父一頓暴揍，身上穿的衣服也只好扔了。那可是過年剛穿上不久的新衣服

    話音剛落，圍著劉鐵齒的眾將士齊齊倒退幾步。

    劉鐵齒，有話好好說，你就站在那邊，千萬不要過來！

    萬達指著劉鐵齒叫道。

    劉鐵齒無奈地站在原地，將手里的黑狐尸體放在地上，雙手一攤。

    小道之前說過，我那個師弟，他最是擅長使用各種障眼法了。其實，當(dāng)時小道還少說了一件事

    劉鐵齒指了指地上的狐貍尸體，繼續(xù)道，除此之外，他還特別擅長馴獸。

    馴獸？

    萬達眼珠一轉(zhuǎn)，恍然說道，你是說那個所謂的黑眚，就是他訓(xùn)練出來的黑狐？

    小道沒見過黑眚，不知道傳說中的黑眚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但是這事情一旦涉及到我?guī)煹?，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如此?/br>
    劉鐵齒肯定地說道。

    這兩日里，萬達他們一行人分散行動，有的去了國子監(jiān)，有的去了藍靛廠，還有的在內(nèi)廷刺探消息。

    這住進了星海匯的劉鐵齒也沒閑著。

    他雖然哪里也沒去，這兩日就在樓里混著。但是該到手的情報照樣被他一點點挖掘了出來。

    這星海匯是由兩棟樓組成的。一棟是酒樓，一棟是唱戲雜耍逗悶子的去處。

    普通江湖人，包括錦衣衛(wèi)在內(nèi)，想要刺探情報，一般都會找茶館和戲院里面，那幾個常年蹲著的，靠買賣情報，江湖秘聞和發(fā)布各家賞格的樁子去打探。

    但是劉鐵齒偏不。

    這些人在他眼里，不過就是個二道販子。

    在他看來，真正的第一手情報來源，就是這些唱戲的，打卦的，說書的和耍把式的藝人們。

    星海匯里頭精彩，外頭也精彩。

    劉鐵齒本來想摸一摸胡子，擺出一副高深的樣子來，不過他在聞到自己手指尖的味道后，隨即放棄了這個想法。

    星海匯地方太高級了些，乞丐和算命的還有玩魚蟲的都進不來，只好在門口招攬生意。我就是從玩鳥和玩蟲的藝人那里聽來的消息。

    所謂的玩鳥，就是訓(xùn)練小鳥進行表演。

    藝人們通常養(yǎng)的是梧桐，交嘴這樣靈活的小鳥。

    被馴熟了之后，它們直接就蹲在藝人的頭上，胳膊上，與人親密無間，絕不會飛走。經(jīng)過訓(xùn)練，它們會開鎖，耍小旗，接彈子之類的活兒，很得小觀眾的喜歡。

    甚至還有算命的用小鳥來給人算命。就是事先準(zhǔn)備好十幾個寫了簽子的字條，讓小鳥去叼出其中的一張。然后算命先生就根據(jù)這個簽子來進行所謂的解簽。

    來算命的人以為抽出的簽子都是天數(shù)。其實這些算命先生最會看人，來人一坐下，光靠著對方的穿著打扮和說話語氣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來。然后他就會暗示小鳥，取出相應(yīng)的簽子來，就著對方的話音胡亂解釋一通，把對方的銀子能騙出多少就騙出多少。

    玩蟲也是同樣的套路，都是三教九流的拿手好戲，說到底，就是一個字騙。

    這些旁門左道，劉鐵齒最是熟悉不過。

    他在星海匯樓里蹲了半天，又去樓外蹲了半天，就將這京里幾個所謂幫派的底細(xì)摸得差不多了。

    劉鐵齒花了點小錢請客吃飯喝酒，又送了不少好東西出去。

    這些人也知道了，最近打南邊來了個有本事的懂規(guī)矩，會花錢，也會孝敬的同行。于是允許他在京師靠岸，以后可以在城內(nèi)擺攤了。

    不但如此，還有人指點他，京內(nèi)最大的碼頭其實并不是星海匯，而是國子監(jiān)后面一排民房的最里頭，一間并不起眼的小院。

    那里有一位李大師，人家那騙起來才厲害，不但能在堂堂第一學(xué)府附近安營扎寨，設(shè)立香堂，還收用了很多達官顯貴，甚至宮里的人做弟子。

    我后來仔細(xì)打聽了一下那個所謂李大師。聽說了他是河北人，后來又去少林寺做過和尚，再后來才做了道士。我心想，這除了我?guī)煹苓€有誰？就是他沒跑了！

    劉鐵齒一拍大腿說道，我剛想來稟告各位大人，誰知道這邊就爆炸了哎，還是晚了一步。

    萬達聽到這里，也只能感慨真的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了。

    這些江湖密辛，絕不會對外人道來，確實只有同道中人才能打聽出來。

    大人！萬大人！

    一個兵士打扮，帶著大帽的男人踏著月色匆忙跑了進來。

    楊休羨一把將他攔住，在認(rèn)出他是北鎮(zhèn)撫司的一名小旗后，才讓他走到萬達跟前。

    大人，這是邱大人托我給大人帶的字條。

    小旗掏出一張紙條，恭敬地交到萬達的手上。

    剛才他們幾人聚集在星海匯里，就是為了交換眾人各自打聽出的情報的，誰知道被突發(fā)的國子監(jiān)爆炸案給攪了局。

    現(xiàn)在梅千張重傷，邱子晉要在北鎮(zhèn)撫司陪他，無法脫身。只好將情報寫了下來，由錦衣衛(wèi)手下來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