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fèi)霓并沒有利用這個機(jī)會罵他，而是說：“咱們回去吧，要是一會兒來人了怎么辦。”

    那可就丟死人了，這樓里都是她們廠的人，要是被人看見了，明天指定傳的滿廠都是，說費(fèi)霓大半夜的放著自己家不呆，非要和她爺們兒在水房里摟摟抱抱親嘴摸臉，這是看見的，看不見的呢？誰知道會把她傳成什么樣。她可是要在廠里一直做下去的，這房也是要一直住下去的。

    “來就來吧，咱們結(jié)了婚，一起看月亮不行嗎？”

    “回去也能看。”他和她，在這里，哪里只是看月亮。連她自己都不信，何況別人。

    方穆?lián)P湊近費(fèi)霓的耳朵，“可我覺得在這兒看月亮比較好，你覺得呢？”

    “你要看月亮就好好看，我要回去了?！彼挪慌闼谶@里丟人。

    “可我就想和你一起看?！?/br>
    費(fèi)霓的肩膀被方穆?lián)P用手按著，根本走不了，方穆?lián)P攬著她的肩，偶爾湊過來親親她的嘴，有時候親得潦草，有時候親得細(xì)致，潦草的時候費(fèi)霓更受不了，寧愿他細(xì)致一點，可他細(xì)致起來也夠她受的。費(fèi)霓的耳朵時刻留心著門外的腳步聲，一顆心怦怦跳，比在家聽音樂電臺跳得還要厲害。她從沒覺得這人原來可以這么討厭，怎么讓她難受怎么來。

    她這副樣子要是被廠子里人看了，明天她還怎么去上班。

    她整個人被他箍著，同他商量：“回去行嗎？”幾乎近于請求了。

    在這以前，她從沒請求過他，她只要求他。

    方穆?lián)P拿手指刮刮她的鼻子，“這么想回去？你是覺得咱們自己房間的月亮比較好看么？”

    費(fèi)霓心里生了氣，這又不是你們廠的房子，你不怕丟人，我還怕。

    費(fèi)霓仰頭也碰了碰他的嘴，很快又低下頭，拉拉他的衣角，“回去吧?！?/br>
    來的時候，他們是分別來的，回去的時候，卻是擠在一起回去的。

    一進(jìn)門，方穆?lián)P就抵在門上，摟著費(fèi)霓讓她轉(zhuǎn)了個圈，他邊親她的嘴，邊反手插了門。

    第46章

    費(fèi)霓此時不需要再擔(dān)心有人突然進(jìn)來，一顆心松懈下來，抵抗得也不堅決。

    她頭也昏了，兩只腳像踩在云上，輕飄飄的，可又沒有騰云駕霧的本領(lǐng)，全靠方穆?lián)P托著才沒倒了，兩人推著抱著向著床欄桿走。費(fèi)霓的頭抵在床欄上，她暫時恢復(fù)了理智，趁著他的嘴擱在她下巴頦的時候，閉上嘴，拿手去推他。她本想說“我要睡了”，卻怕他趁人之危，于是一個字也不說，方穆?lián)P倒沒強(qiáng)迫她的意思，隨她的手怎么去推他，他都不理，只把他的手搭在她的肩頭，也不使勁兒，繼續(xù)做他要做的事兒。

    費(fèi)霓不說話，方穆?lián)P的嘴貼在她下巴頦問她，“不是要回來嗎？回來怎么不說話了？”

    仍是不說。

    “你是喜歡得說不出話來了么？”

    費(fèi)霓在心里否認(rèn)，知道他這是故意逗她，還是不說。

    “我替你說了吧，你很喜歡我對你這樣?！彼嗳嗨亩?，在她嘴上親了一下，跟犯了饞病似的，一下一下的，也沒個夠。

    在他嘴里，這是費(fèi)霓歡喜得不得了的事。

    費(fèi)霓想著反駁他，卻怕中了他的計。她的氣力有限，怎么也推不開他，只能在這種小事上不讓他得逞。

    “你站累了，咱們到床上歇著去吧?！?/br>
    費(fèi)霓聽到“床”這個字，終于忍不住了：“誰要……”

    她剛一開口，就給了方穆?lián)P可乘之機(jī)，之后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她做的姜汁黃梔子花的被子倒是軟和，倒下去的時候也不覺得頭痛，兩只拖鞋踢落到地面，腳沒了鞋，再去踢人力道就減了，方穆?lián)P完全隨她踢。

    綢子被面被她來來回回給滾皺了，燈還亮著，沒人關(guān)。

    若不是扣子開了，費(fèi)霓還迷糊著，她清醒過來，忙拿手去捂自己的襯衫，怎么就走到這步了，她一點兒準(zhǔn)備都沒有。他對她太游刃有余了，她也是不爭氣，輕易就讓他給弄昏了。

    費(fèi)霓把精神上的軟弱推給身體虛弱，每個月總有幾天身體格外的虛弱，比如今天。

    她整個人都是熱的，頭腦卻稍微冷了些，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個空當(dāng)，低著聲音說：“我來那個了，你別這樣?！?/br>
    說完馬上就后悔了，那意思好像她身體沒問題，他對她做什么都可以。而且，她說的太含糊，她不確定他能理解她的意思。

    然而他竟然馬上明白了，“你怎么不早說？”

    她哪里知道會發(fā)生現(xiàn)在這種情況。

    “哪天開始的？”

    “跟你沒關(guān)系?！苯裉焓堑谝惶?，按往常的經(jīng)驗，明天她有得受了。她突然有些生氣他會意得那樣快，他一個男的怎么能馬上就理解了呢？她同他上的一個中學(xué)，他們學(xué)校可沒講這種事。不過這種東西也不需要別人教，只要有一個女朋友便全都了解了。

    方穆?lián)P重復(fù)她的話：“跟我沒關(guān)系？”

    不僅跟他有關(guān)系，還跟他有很大的關(guān)系。方穆?lián)P放開了費(fèi)霓，拿手指拭去了她鼻尖的汗，把她松開的扣子又系上，手放在她的頭上幫她理亂了的頭發(fā)，“你歇著，我去給你倒杯水?！?/br>
    方穆?lián)P去倒水，費(fèi)霓拿手去理床上鋪著的被子，這綢子太脆弱了，一會兒就多了那么褶子。

    “別忙了，先用熱水捂一捂?！?/br>
    “不用。”費(fèi)霓今天用不著熱水，她第一天喝平常沒什么不同，第二天才是難熬。

    方穆?lián)P把水杯放在她手心里，“你有熱水袋嗎？”

    費(fèi)霓并不感動，冷淡地說用不著。他懂得太多了，結(jié)合他剛才動作的熟練，她不能不產(chǎn)生不對他的感情史產(chǎn)生懷疑。

    方穆?lián)P把費(fèi)霓的不高興歸于身體原因，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以前他還和父母生活的時候，他母親一個月總有幾天特別的暴躁，他父親在妻子那兒受了氣，也不好發(fā)泄在外人身上，他的大哥二姐又是難得的好孩子，只有他，隨時等待著批評教育。趕上他爸爸生氣，原本批評幾句就結(jié)束的事情，必須得打上一頓才解氣。他有了經(jīng)驗，還沒等爸爸掏皮帶，他就跑得沒影子了。

    費(fèi)霓被方穆?lián)P弄得睡不著，現(xiàn)在他倒催她趕快去休息。

    費(fèi)霓喝了方穆?lián)P倒的水，整個人更熱了，又怕自己受了涼，只能蓋著被子，整個人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剛才的事連回憶都不能回憶，因為回憶起來也是燙的。

    方穆?lián)P聽到她翻身，問她：“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你要不舒服就跟我說?！?/br>
    “我沒事，你不用管了，趕快睡覺吧。”

    方穆?lián)P并不信她的話，立起身掀開帳子去探她的額頭，手電筒打在費(fèi)霓臉上，她臉上除了紅一些，倒沒別的問題，臉上有汗，倒像是熱的，不像是虛汗。

    方穆?lián)P信了她真的沒事，在她額頭上親了下。費(fèi)霓忙合上帳子，“你煩不煩，我要睡覺了?！?/br>
    可是怎么也睡不著。她想問方穆?lián)P到底交過幾個女朋友，又怕他說自己吃醋。就算真問了，他未必也會照實答。費(fèi)霓覺得自己并不是吃醋，她只是想了解方穆?lián)P的過去。

    她閉著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剛才發(fā)生的事。睜開眼，看著黑糊糊的屋頂，讓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后來睜得乏了，只得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早上起來她對方穆?lián)P仍冷冷淡淡的，就連方穆?lián)P在掛面里放了個溏心蛋也是他過去感情史復(fù)雜的證明。

    方穆?lián)P倒像是對她的冷淡很能消化。

    費(fèi)霓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和他結(jié)婚前就知道他感情史并不是很純潔，現(xiàn)在為這個生氣很沒意思。然而還是控制不住的在意，她也拿自己沒什么辦法。

    費(fèi)霓的經(jīng)驗奏了效，這一天果然很難挨。

    捱到下班，費(fèi)霓去食堂打了飯。一到家，她把飯盒放在條案上，就脫掉外套去自己床上睡覺去了。

    方穆?lián)P回來的時候，費(fèi)霓正在床上躺著。

    聽到開門聲，費(fèi)霓同他說：“你自己吃吧，粥給我留一點就行。”

    方穆?lián)P掀開帳子看她，她的臉是一種不健康的白。

    “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不用，以前也這樣，我吃藥了?！闭f著，她合上帳子，“讓我好好休息會兒?！?/br>
    過了會兒，方穆?lián)P又掀開了她的帳子，“先喝杯奶粉暖暖胃。”

    “奶粉？”費(fèi)霓記得她家是沒有奶粉的。

    “我今天剛買的?！?/br>
    費(fèi)霓坐起來，接過杯子雙手捧著，拿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

    “你哪來的錢？”

    “我另一半稿費(fèi)發(fā)了?！?/br>
    過了會兒，方穆?lián)P又遞過來一個灌好的熱水袋，放費(fèi)霓懷里讓她揣著，隨熱水袋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包紅棗。

    “你上哪兒買的？”

    方穆?lián)P今天發(fā)了稿費(fèi)，拿錢跟人換了外匯券，借了社里一位老師的光，去友誼商店買了些要緊的東西。里面買東西不用票，用外匯券就行。他在里面給自己買了一條褲子，給費(fèi)霓買了一雙鞋，兩雙羊絨襪，還有一件短大衣。他本來想給自己買大衣的，但一時沒看到合適的，就給費(fèi)霓買了一件，手上留了點錢，準(zhǔn)備去信托商店淘個舊的。

    費(fèi)霓坐在床上，并不知道他買了這么些東西，一邊喝奶粉一邊叮囑他：“你要還有外匯券，別的都不要，先給你自己多添置幾件衣服是真的?，F(xiàn)在入了秋了，馬上就是冬天，你現(xiàn)在的衣服根本就不夠過冬?！?/br>
    方穆?lián)P答應(yīng)得很痛快，告訴費(fèi)霓他已經(jīng)買了褲子，明天就去買件大衣來。

    “你買紅棗干嘛？”她看了紅棗又氣又笑，不知道他是真懂還是假懂，反正都夠氣人的。

    第47章

    “你不喜歡紅棗嗎？”

    這跟紅棗沒關(guān)系，費(fèi)霓雙手捧著奶粉又喝了一口，想了想方問道：“你以前哪個女朋友喜歡吃紅棗？”

    費(fèi)霓是故意這么問的，如果直接問方穆?lián)P以前有幾個女朋友他一定不承認(rèn)，但如果問“你以前哪個女朋友喜歡吃紅棗？”就需要他反應(yīng)一下了。他要沒反應(yīng)過來沒準(zhǔn)就說出了實話。

    或許連說話都不需要，他若是多想一想，就說明他不止一個女朋友。

    方穆?lián)P馬上悟到了費(fèi)霓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把咱倆結(jié)婚前的交往稱之為戀愛的話，那你就是我有生之年唯一一個女朋友。如果你認(rèn)為那不是，我這輩子都沒女朋友。”

    “那凌漪怎么回事？”嘴還是沒忍住，把話潑出去了，坐實了吃醋的名頭。

    “凌漪可以算是我的朋友，并且是個女的，但跟女朋友沒一分錢關(guān)系。”要不是費(fèi)霓說，方穆?lián)P從沒把凌漪當(dāng)成她和費(fèi)霓之間的問題。

    “你為什么把上大學(xué)的名額讓給她？”

    方穆?lián)P笑道：“那是因為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撐她在鄉(xiāng)下生活。我的能力自然比她強(qiáng)，這個你應(yīng)該有體會。”

    費(fèi)霓今天跟以往不一樣，沒有兜圈子的體力和精力，問的問題都很直接，不需要轉(zhuǎn)彎，“不能的人恐怕不止她一個，你怎么單讓給她呢。要是我也插隊去了，說自己不能在鄉(xiāng)下生活，你難道也讓給我么？”

    “要是你，我倒真舍不得讓?！?/br>
    費(fèi)霓冷笑：“你可真誠實?！彼凉M以為他至少也會撒個謊敷衍她，沒想到他這樣說。

    “你要和我在一個知青點，我恨不得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不光舍不得自己走，我也舍不得你走。假若是你十分想上大學(xué)，我也不是不能讓你，可一定要和你做個幾次夫妻再放你走，讓你以后一直想著我，我說的夫妻不是領(lǐng)證的那一種……”

    “不要臉！”費(fèi)霓羞得紅了臉，幸虧帳子拉著，方穆?lián)P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