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格格弄明白了，就打算明日輔助姨媽先管著，今年她還能幫著姨媽把過年前的擔(dān)子給挑起來，先給她打個樣，明年說不定就要她自己辦了。

    宜妃卻是想要比一比，后宮中爭個高低雖然不劇烈，但是也是時刻都有的。她就叫著內(nèi)務(wù)府的嬤嬤問道：“本宮問問你們，貴妃病了之后，這宮里的零碎都是怎么分的？”

    內(nèi)務(wù)府的嬤嬤可太懂這些娘娘們了，盡量把話說的風(fēng)輕云淡，宜妃在宮里混了很多年，盡管很多時候腦子跟不上，但是基礎(chǔ)的判斷還是有的。

    德妃拿的油水最多，接著是佟妃，再是惠妃，她和榮妃半斤八兩。

    宜妃也沒生氣，放嬤嬤走了。

    她跟郭貴人說：“德妃那人運氣好，人家有個好閨女，羨慕不來的?！?/br>
    海棠是皇上這些孩子里面獨一份的，就她現(xiàn)在有爵位，內(nèi)務(wù)府處處捧著德妃，這事兒宜妃能理解。

    郭貴人說：“佟妃是家世好?！?/br>
    宜妃吃過佟家的虧，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自然對佟妃這個無子無寵的嬪妃心有忌憚，不敢多說什么。

    惠妃是因為大阿哥如今和太子打擂臺，內(nèi)務(wù)府不敢不給他面子。

    榮妃和她就是墊底的，宜妃想的開，也不爭，知道自己手里的差事沒油水就行了，沒錢花了她去找康熙要，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她不覺得皇上將來不會不管她。

    想明白后她就問五阿哥和十一：“今兒在哪兒吃飯？”

    五阿哥這才想起來：“祖母讓兒子接弟弟呢，天都黑了，也該送弟弟回去了。”

    宜妃就知道是這樣，這兩個兒子天天往太后跟前去，她也不攔著，她手里沒那三瓜兩棗，就指望太后幫襯這兩個兒子了。

    于是就說：“去吧，不留著你們了，十一今兒吃過飯別回西花園了，就先住在太后跟前，明日要是不舒坦了趕緊說，讀書的事兒不著急。”

    十一應(yīng)了，被宜妃和郭貴人六格格把人送出來，哥倆這才帶著人提著燈籠回太后跟前去。

    五阿哥問：“過幾天四哥過壽呢，你和你九哥別準(zhǔn)備壽禮了，我給你們包圓了。”

    十一轉(zhuǎn)頭看著他：“哥，你哪兒弄來的東西？”

    “從一些長輩處得來的，去辦事兒的時候，臨走他們都塞給我些小物件，我一開始是不收的，但是那些王爺和老貝勒們就硬塞給我，要是喜事兒，他們就說這是規(guī)矩，見者有份。要是白事兒，他們也說是規(guī)矩，說是拿著破災(zāi)保平安。我問了雅布王叔，他說是這樣的，讓我盡管拿。

    還說金銀玉器倒也罷了，辦白事兒的供品，特別是那些餑餑花饃，人家再塞給我，我只管收著別推辭，拿回去吃了有辟邪消災(zāi)的說法，我嫌棄那玩意是供品，都沒拿回來，給下面的人分了?！?/br>
    十一想了想，看了看五哥，話到嘴邊也沒說什么。

    供奉太廟的祭品撤下來分給參與祭祀的人吃，這叫“分胙”，孔夫子當(dāng)年的工作就是分祭rou，能得到分胙是一種很榮耀的事情，所以祭祀的東西是真的可以帶回家吃的。

    他最后只能說：“行啊，我回頭跟九哥說一聲，也跟六姐說一聲，讓額娘他們不用準(zhǔn)備了?！?/br>
    五阿哥就很懊惱，覺得剛才忘說這事兒了。

    沒想到太后早替他們把事兒辦了。

    太后說：“老四過壽的事兒我沒記得，我身邊的人是記得的，你們?nèi)齻€的壽禮送去了，不用cao心了?！?/br>
    老五一聽，這下就管著九阿哥就行了，很開心。

    吃飯的時候，海棠就跟太后說：“祖母，我這幾日要住在城里，不回來了，回頭我有空了去行宮看您?！?/br>
    太后就很驚訝：“我早上說讓你住在城里省的來回跑了，你還說不遠，不累。怎么這回想通了？”

    “就是事兒多，我以為事兒好處理呢，沒想到一件連著一件?！闭f到這里，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來：“還是高估自己了。”

    十一立即嚷嚷：“我也去，我跟著jiejie住一起?！?/br>
    “不帶你，城里冷，而且我那王府靠著湖，哪里有行宮住著舒服。”

    太后嚴(yán)厲的看著十一：“就是，這事兒我不答應(yīng)，你死了這條心吧?！?/br>
    五阿哥呵呵笑起來：“我能去看看meimei，回頭祖母讓我捎?xùn)|西過去，孫兒能隨時跑腿。”

    十一酸溜溜的問：“我也想隨時出去！我什么時候才能隨時出去啊？”

    一屋子人笑起來。

    吃了晚飯，太后留十一坐在炕上說話，海棠送五阿哥出去。看著五阿哥帶著人走遠了，她站在湖邊嘆口氣。隨后走到湖邊，坐在了欄桿上，面朝湖水踩著濕潤的堤岸。

    抱殘守缺在黑夜里悄無聲息的來到她的身后。

    抱殘看著湖水，壓低聲音說話，守缺背對著湖水，看著周圍防止話題被人偷聽了。

    抱殘說：“您去年沒出現(xiàn)，他們搜了半年，聽說夏天才走。如今又來了，而且人數(shù)比以前多多了?！?/br>
    海棠點點頭，問他：“金府布置好了嗎？”

    “嗯，好了，把一個院子改造好了，拜三清四御?！?/br>
    “這些天我就住在金府了，深居簡出，做一次鬧中取靜的居士。其他的事兒都要安排好，他們就是來確認(rèn)我是不是活著，這次不能輕易露面，就是喬老板來了也別輕易出現(xiàn)。”

    “該怎么做奴才知道。”

    海棠點點頭。

    她坐在湖邊并沒有動，這里卻是寒氣襲人，沒一會就覺得寒氣從腳底板往上冒，四肢百骸都透著寒氣，人在寒冷的環(huán)境里有助于思考，海棠思考了很久，直到太后左等右等等不到海棠回來，派人來尋找才回去睡覺。

    第二日海棠拜別了太后，又去找德妃辭行，德妃就說：“住城里也好，省的你來回跑了，我們這兩天搬家，我手上一堆事兒正忙著呢，顧不上你們，你自己照顧自己吧?！?/br>
    海棠從德妃這里出來去拜別康熙，被康熙囑咐了一通，坐著毫不起眼的馬車從暢春園出發(fā)了。

    她走了之后，德妃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妝容，就帶著宮女去求見康熙。

    如今德妃挑大梁管著宮里的事兒，而且臘月馬上要來，從臘八開始，過年的事兒就要提上日程了，她來找康熙問問過年如何安排，今年是第一次辦這種大事兒，多請示總不會有錯的。

    康熙往年都沒管過宮里的事兒，今年貴妃倒下，德妃又跑來問這瑣碎的事兒，心情很煩躁，又不得不管，只能耐著性子交代德妃。

    德妃看出他不耐煩了，問了幾個要緊的問題后就不敢再問，想著今兒該撤了，過幾日趁著他心情好了再來。

    康熙對宮中瑣事是挺不耐煩的，但是和德妃討論起海棠的婚事就很有耐心。

    他說：“老四和老六跟你說過嗎？他們哥倆對正白旗費揚古的孫子扎拉豐阿很看好，你怎么想的？”

    德妃笑著說：“老四老六哥倆都說過，他們也說了那孩子有很多優(yōu)點，也說了那孩子小時候身子骨弱了些。

    臣妾久居深宮沒見過幾個人，對孩子的婚事又十分惦記，就怕思考的不周慮壞了事兒，不敢多加妄言，都聽您的。幾位阿哥的婚事，您給他們指的福晉都合適，大阿哥兩口子日子過的蜜里調(diào)油，三福晉也是個爽快人，四福晉真是讓臣妾疼到了心坎上，所以這事兒臣妾都聽您的?！?/br>
    康熙這才臉上帶了笑影：“這事兒也不能光指望朕，你也要多打聽才是。朕看著棠兒那丫頭沒開竅呢，對這事不關(guān)心，不聞不問，她平時和你親近，你多問問她心里怎么想的?！?/br>
    他放松的靠在椅子上：“至于扎拉豐阿，目前來看倒也合適，要是沒有別的孩子冒尖，也就他了?！?/br>
    德妃聽了趕緊擠出個笑容來，沒什么可說的，剛才還讓自己打聽呢，現(xiàn)在他都要內(nèi)定扎拉豐阿了。

    男人的話就只能聽聽，是不能當(dāng)真的。

    康熙又說：“無論女婿是誰，回頭有了孩子抱到你跟前養(yǎng)著?！?/br>
    這事兒德妃雙手贊成，立即高興的說：“臣妾謝皇上隆恩，這事兒不必您多囑咐，海棠的孩子臣妾保管照顧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br>
    康熙微笑起來，他自然相信德妃會照顧好海棠的孩子。就說：“這幾日搬家，朕安排老六帶著扎拉豐阿從你馬車邊路過，你看一眼那孩子長相身姿，看看夠不夠體面?！?/br>
    “是。”

    正在蒲團上打坐的海棠壓根不知道這對父母的安排，她因為有些胖，盤腿坐的很不舒服，坐了一會就覺得東倒西歪，旁邊的抱殘守缺一動不動，兩人跟入定了一樣，海棠是半刻鐘都堅持不了。

    她嘆口氣，決定饒過自己，對著門口招招手，小李子趕緊送茶水進來。

    海棠喝著茶就問抱殘守缺：“你們怎么能坐的??？我怎么一刻鐘都堅持不了？”

    盤腿坐這個姿勢，海棠是見到很多人都能坐的很好，康熙在榻上和炕上很多時候都是盤腿坐著，幾個哥哥和弟弟也是這樣。海棠向來是隨心所欲慣了，在太后和德妃跟前是直接躺倒，在康熙跟前，因為要考慮隨時下炕，她基本是坐在榻沿垂下腿預(yù)備著隨時下來。

    如今打坐就不行了，根本坐不住。

    抱殘睜開眼看了一眼海棠：“你胖！”

    胖？

    海棠第一反應(yīng)是想跳起來反駁，不過仔細想想，康熙一直很瘦，用他的話說，他每天堅持騎馬射箭舞刀弄槍，為的就是保持身體健康。人家的身材管理一直都是杠杠的！

    那么下面的哥哥們呢？

    大家都很瘦，大阿哥顯得壯實一些，從太子往下，除了有小肚子的五哥和看著稍微圓潤一點點的六哥，剩下的都很瘦，特別是四哥，瘦的皮包骨頭，用他自己的話就是無論怎么吃都不胖。他身上沒一點rou，穿衣服看著晃蕩，腰特別細，腰帶都不廢布料。

    六阿哥私下說，四哥就是太瘦弱了才會只能拉動四力弓。

    如今連以前都很胖的十哥也瘦了下來，似乎只有海棠從小胖到大。

    她想了想，也許是真的因為胖。

    “這可怎么辦？我這道士不能不會打坐??！會不會坐的久了渾身氣血不通，各處關(guān)節(jié)都很難受？”

    守缺就聽出她不想打坐的意思了，就提議：“要不然您去書房，書房有朱爾哈岱找來的《太上感應(yīng)篇》，您要不去看看？”

    “嗯，去讀書吧?！?/br>
    海棠跑去讀書了，留在抱殘守去在這里打坐。

    海棠就很認(rèn)真的讀《太上感應(yīng)篇》，這內(nèi)容就是勸人向善，全文突出一個積善人家必有余慶的觀念，還在里面點出只有積善才能飛升天界。

    總體來說是一篇勸善的文章，寫的很不錯，海棠就開始背這篇文章。因為《太上感應(yīng)篇》被收錄在《正統(tǒng)道藏》這部書里面，這是明朝由官府主持刊印的官修道藏，是一部很龐大的作品，經(jīng)過十二年編藏，在明英宗正統(tǒng)十年校訂付印，因此被稱為《正統(tǒng)道藏》。明朝萬歷年間又重新增添修訂，補充一百八十卷，取名《萬歷續(xù)道藏》。海棠很想讀一讀，就派人出去購買。

    然而因為這套書很龐大，有五千四百八十五卷，很多書店都沒有這部書。就是有，也是殘缺不全，只有幾篇出名的文章，連半套都湊不上。

    海棠派出的人跑了幾天，有書店掌柜說可以去道觀借書，那些規(guī)模大的宮觀有可能有這部藏書，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一般人也沒法把這本書借出來。

    海棠就萌生出抄錄的心思。

    借不出來還不許我抄嗎？

    她派人去問，經(jīng)過打聽，京城附近的道觀有這部藏書，但是人家不許抄錄，她派去的人也沒表明身份，只說想抄書，被一口回絕了。

    海棠心想回頭去宮里找找，不知道能不能在宮里找到。

    沒想到過了幾日，有人上門求見，送來一份做敲門磚的厚禮，就是全套的《正統(tǒng)道藏》。

    海棠捏著拜帖看著被一擔(dān)又一擔(dān)挑進來的藏書時，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

    書，想要。人，不想見！

    就在海棠發(fā)愁的時候，宮眷們從暢春園搬到湯山行宮。

    德妃和六阿哥約定好了，六阿哥會在半路遇到宮妃們的馬車，他會帶著扎拉豐阿在德妃的馬車外請安，德妃會從車窗里看一眼扎拉豐阿。

    在行宮外面不遠的地方，六阿哥遇到了德妃的馬車，馬車停了下來，六阿哥靠近馬車，和車?yán)锏牡洛糁嚤谡f了幾句話。

    在這期間，德妃悄悄的掀開車窗簾子，看了一眼在一邊等待的扎拉豐阿。

    這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扎拉豐阿的模樣長的很好，穿著一身棗紅色長袍，有一雙含情脈脈的丹鳳眼，最主要是氣度好，清俊矜貴氣度不凡。

    德妃看了一眼很滿意，這也是人家金尊玉貴養(yǎng)大的孩子，這小模樣這氣度，配自己閨女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