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跟他隔了一桌的位置坐了一個青年，黑發(fā)黑瞳，眉眼深邃，正笑著看他。那笑容比玻璃窗外下午兩點的太陽都要燦爛。

    季末被那笑容刺得眼睛瞇了起來。

    他將手提包拿起來，禮節(jié)性地微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就走。

    沒想到那個青年卻追了上來，像只大型犬一樣，一直追到店門口，嘴里仍說著：“我們認識一下嘛，我姓莫，叫莫狄，你叫什么？”

    季末在心里嘆了口氣。

    弟弟，你還是年輕了點。

    非要搭訕，能不能不要挑一個一千年前的歷史人物的名字？還姓莫叫莫迪，你怎么不姓馬叫馬克龍呢？

    季末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青年。這個自稱“莫迪”的年輕人看見他轉(zhuǎn)頭，眼睛里的光像是煙花，都要炸出來了。就這么一對視，季末就敏感地察覺到空氣里蕩漾開了哨兵的精神力，溫暖強勢，往他身上纏。

    嘖。

    咖啡廳店員擔(dān)心地上前。在公共場合，哨兵是不得隨意釋放精神力的，攻擊性太強，容易誤傷?！斑@位先生……”沒等店員說完，季末就出了門，那個哨兵也追了出去。

    季末無語地看著粘在他身后的哨兵。

    季末：“姓莫，叫莫迪，是吧？”

    莫狄：“嗯?！?/br>
    季末笑了一下，不過轉(zhuǎn)瞬即逝：“我姓季，叫季莫申科。”

    聽到這個名字，莫狄愣在當(dāng)場，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季末已經(jīng)攔下了路邊的出租車上了車。

    “去A大?！奔灸λ緳C說。

    順著車窗看過去，莫狄的眼神非常復(fù)雜，表情一言難盡。

    季末突然笑出聲。

    季末今年二十四歲，在塔的機密部門“人類再進化研究部”擔(dān)任研究員，同時還掛著A大的教職，每周二去上一節(jié)晚課，課程名稱是“精神力認知”。

    這是節(jié)選修課，選課上限是四十人，但不知為什么，每次那個小教室都能塞下快一百個學(xué)生，過道里席地而坐的學(xué)生就不說了，季末甚至見過兩個位子上擠了五個學(xué)生——四個學(xué)生兩個位子，第五個抱在中間騰空。A大鼓勵學(xué)生旁聽，為了配合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熱情，幾節(jié)課后貼心地給季末換了個階梯教室，導(dǎo)致這門只有四十人選上的課，現(xiàn)在能來三百人。

    出租車很快到了A大。從季末下車開始，就有學(xué)生上前跟他打招呼，他禮貌而疏離地一路回應(yīng)到辦公室。

    把包放下，季末嘆了口氣。

    現(xiàn)在的孩子真的是看不懂。偷拍老師就不說了，連跟老師表白都沒有一點心理負擔(dān)。季末的心態(tài)很滄桑，然而其實沒比這些學(xué)生大多少歲。

    他在A大任教兩年了，拒絕過的學(xué)生加起來幾十個有了。剛剛在路上又推出去兩封遞過來的情書，有一封上面還附著沒散去的哨兵精神力，季末一陣心累。

    季末揉著太陽xue，擰開臺燈開始備課。他在塔的工作已經(jīng)非常繁忙，每次只能提前來A大備課，有時連晚飯也沒時間吃。

    六點鐘，季末準時走進教室。

    今天的階梯教室……季末環(huán)顧四周，怎么感覺哪里不太一樣？

    他的視線逡巡了一圈，終于發(fā)現(xiàn)——在教室的第一排正中央，坐著的正是下午在咖啡店見過的“莫迪”！

    視線交匯，大型犬的眼睛噌地燃起兩簇小火苗。

    季末：“……”

    季末裝作不認識他，把電腦連上投影，淡淡地說：“課代表把簽到表給我?！彪m然聽課的學(xué)生很多，但他只負責(zé)選了課的四十個學(xué)生的考勤，要計入平時分的。

    課代表噠噠噠地跑過來，是一個向?qū)」媚?。她雙手把簽到表放在桌上，“季老師，院里通知多了一個選課的同學(xué)，所以簽到表上多寫了一行?！?/br>
    季末：“多了一個？”

    課代表：“是的老師，那個同學(xué)是中期入學(xué)的，院里單獨給他開了選課通道，我從選課系統(tǒng)里看過了，他確實選上這門課了?！?/br>
    季末點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小雨?！?/br>
    課代表小姑娘立刻臉紅，她趕快道了聲“不客氣不客氣！”然后就歡快地跑向座位。她叫林小雨，特別特別特別崇拜季老師，勵志將來成為季老師這樣強大又溫柔的向?qū)А?/br>
    坐在座位上，林小雨托著腮，星星眼地看著季老師。第一節(jié) 課選課代表的時候，季老師可是在一水兒的哨兵里面選了她呢！她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配合季老師的工作！

    其實林小雨想多了。季末選她完全是因為這是個單純的對他沒什么想法的向?qū)」媚锒选Ｄ切┟熳运]的哨兵們……要不是教室里有新風(fēng)系統(tǒng)，精神力怕是能把教室給炸了。

    季末在桌面上拷貝完課件，瞥了一眼簽到表。

    簽到表的最下方是一行手寫字。

    “姓名 莫狄 學(xué)號 2012804037 哨兵……”

    莫狄？

    季末沒來由的覺得不妙。但馬上要上課了，他也沒多想。

    開了講臺上的麥克風(fēng)，他直視學(xué)生們，平靜道：“我們開始上課?！?/br>
    “所謂的認知域矩陣，是對于某概念的所有認知域的集合。認知域矩陣能容納的認知域數(shù)量是有上限的，這與哨兵和向?qū)У木窳娙醭烧嚓P(guān)。我們引入這個概念，是因為在哨兵和向?qū)У陌矒崤浜现?，如果哨兵的認知域矩陣明顯大于向?qū)У?，那么他超出的認知域的所有感受將無法被安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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