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xiàn)在，他們沒有任何牽絆了。

    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季末他……不在了。

    莫狄數(shù)度嘗試過讓自己陷入暴亂，似乎妄想著這樣季末就會出現(xiàn)在他身邊?？伤芸炀桶l(fā)現(xiàn)，他連這從前能體會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HC波也無法造成刺激了，成了死水沼澤的精神域再也掀不起來風(fēng)浪。

    在無數(shù)次的干擾下，他已經(jīng)瘋了。

    又或者說，他已經(jīng)死了。

    莫狄面無表情地把電腦合上，拿出了李俊杰的手機。憑借自己的記憶力，他輸入了一串電話號碼。

    白海青失蹤了，陳劍死了，李俊杰是個叛徒，季末不在了。

    沒有人能告訴他季末到底還隱瞞了什么，莫狄只能自己去查。

    這是他這這輩子僅剩的、最重要的事。

    電話接得不算快，大概過了半分鐘才被接起。

    “喂，您好……請問哪位？”一個女聲傳來，還帶著被半夜吵醒的迷糊。

    莫狄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眼睛忽然刺痛?；夭蝗サ脑?jīng)像畫軸一樣展開。

    “陸清。”他說。

    “莫，莫狄？！”陸清一下清醒了，她攥著手機，幾乎原地跳了起來?！疤彀。。。?！你竟然會給我打電話！?。　?/br>
    莫狄沒有說話，沉默地聽陸清的一串連珠炮?！澳闶窃趺闯傻暮诎瞪诒。?！你還好嗎？安全區(qū)關(guān)于你的報道鋪天蓋地，但我們怎么都聯(lián)系不上你……”

    “我一直關(guān)注著邊區(qū)的新聞，看會不會有季末和陳部的消息，但……”陸清聲音低了下去。

    她時常給刑偵部的劉警官和逄警官打電話，像視察工作一樣問他們有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但那兩個人冷酷到了極點，都說陳劍還處于失蹤狀態(tài)，找不著，有消息會告訴她的。

    后來陸清就和小焦達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焦奇也從那兩個人嘴里套不出來一點話，每次還被對方的態(tài)度氣到夠嗆。他倆每回受挫就會一起唾罵逄思聰和劉新誠的冷血無情。陳劍好歹也是他們的師父不是嗎，才幾個月過去，擔憂和焦急都沒了。

    “當時我看到新聞，跟他們說，師父可能還活著。他們當時的表情就沒有很驚喜。我真是看錯他們了?！毙〗褂謿庥謧?，像只河豚。

    莫狄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陸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有……季末的消息嗎？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喉結(jié)上下浮動，痛楚傳來，他好像生吞了一把刀。

    “……沒有?！?/br>
    陸清那頭也靜了下來。

    過了半晌，莫狄深吸一口氣，說：“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br>
    “你說?！?/br>
    “我要人類再進化研究部的所有資料?！边@是最明顯的切入點。

    ——季末有很多資料對他不開放，總是說他“權(quán)限不夠”?，F(xiàn)在想來，里面肯定有不少東西是季末不想讓他看的。而且季末還說他最后一個預(yù)知事件沒有記，莫狄不相信。

    陸清皺起眉頭。“人類再進化研究部有自己的內(nèi)網(wǎng)，我用我的設(shè)備進不去。”

    “不用你的設(shè)備，直接去辦公室。進門密碼是75954952，進去之后開季末的電腦，他的賬戶和密碼我已經(jīng)發(fā)你郵箱了?！?/br>
    “除了資料庫里所有的文件之外，你再檢查一下季末有沒有個人文檔，還有瀏覽器的歷史記錄、刪除的資料。把他電腦里所有的東西都發(fā)給我。”

    陸清呼吸有些急促。

    人類再進化研究部的大門已經(jīng)鎖了大半年了，刑偵部直接把六樓封了，還有警察把守。

    可莫狄不是在開玩笑，季末確實是下落不明。

    不管多么難辦到，她……都要幫忙。

    “好?！标懬逭f。她已經(jīng)開始計劃該怎么辦了，刑偵部跟她一條心的不是還有小焦嗎。

    會有辦法的。

    莫狄得了這句保證，閉了閉眼。

    “……謝謝。我等著?！?/br>
    莫狄開始等待陸清的回信。

    他倚靠在墻上，看掩體之外的黑夜?jié)u漸屈服于白天。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響起了第一通電話。

    莫狄立刻抓起手機，心里卻想陸清的動作應(yīng)該沒這么快。

    等看清來電頁面的時候，莫狄眼神冷了下來。

    是趙昀。

    莫狄沒有理會，放任電話一直響著。

    趙昀連著打了五通電話，莫狄都沒有接。他帶著殘忍的笑意勾畫著趙昀的心理活動：趙昀大概會直接去李俊杰那里吧，等看到李俊杰的尸體時……

    莫狄笑出了聲。嘶啞的低笑在掩體內(nèi)回蕩，如同野獸呢喃。

    手機安靜了幾個小時。

    等天快亮的時候，趙昀又打來了第六個電話。

    莫狄的表情幾乎能稱得上猙獰。他笑著看趙昀很快把最后一個電話扣死，然后再也沒打來。

    “呵……”莫狄向后仰去，平躺在季末曾經(jīng)鋪過睡袋的位置。

    趙昀，你不要急——

    等季末的事情水落石出，我會挨個、找你們報仇。

    誰都落不下。

    莫狄躺在那里，一躺就是一整天。

    他回想著被當成槍使的七個月，中間他并不是記憶全無。

    他每天都在戰(zhàn)斗。受傷、瀕死、恢復(fù)，這就是個輪回。偶爾有幾次，他在痛極的時候，會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叫季末的名字，他就會掙扎著從泥潭里伸出一只手，希望季末能把自己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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