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這兩天忙到飛起，開拍在即，他除了去幫裴導(dǎo)把關(guān)試鏡，其余所有的時間都忙著鋸木……忙著練小提琴。

    其實程郁是會樂器的，他從小學(xué)的鋼琴，只不過考完級之后就被拋在了腦后。還在學(xué)校的時候，年年晚會都要被拉上臺出賣/色相。

    只除了大四那年，因為拍攝任務(wù)重，他的元旦是在劇組過的。

    雖然很多年沒正經(jīng)彈過琴，但自小練出來的耳朵還是給程郁幫了大忙。學(xué)了架勢，他還順便學(xué)著拉了兩首曲子，揉弦之類的技巧，偶爾也能演奏得有模有樣。

    今天拍定妝照，程郁原本想帶自己的琴來，卻被裴導(dǎo)制止。

    “琴是要砸的?！迸釋?dǎo)語氣平常地道：“道具組買了十把一模一樣的?！?/br>
    “……這次這么有錢的嗎？”程郁震撼。

    不怪他這樣說，他先前和裴導(dǎo)合作的《暴風(fēng)崖》，因為角色的事得罪了一個投資商，正是裴導(dǎo)這么多戲里資金最緊的一個，不然裴導(dǎo)想讓程郁來演重要配角，也沒那么輕松就會被同意。

    原因無他，程郁那時候還是個電視劇咖，獎項名氣都有，但卻稱不上頂流，本身片酬就不高，經(jīng)紀(jì)人為了抓穩(wěn)裴導(dǎo)這根金大腿，又自降了片酬，這才讓裴導(dǎo)順利說服了一眾反對者。

    程郁對裴導(dǎo)和他劇組的印象，就完全停留在了那時候，兩天盒飯都不一定見得到rou的境況。

    “那咱們這次盒飯能天天吃雞腿嗎？”程郁笑道。

    裴導(dǎo)笑著在他頭頂敲了個不輕不重的爆栗：“吃，管夠！趕緊進(jìn)去化妝的啊，中午拍不完，就把你的雞腿給別人吃了?！?/br>
    程郁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目送裴導(dǎo)離開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化妝間。

    劇組闊綽，主演和重要配角全部是單獨化妝間，也不知是真的錢多，還是欲蓋彌彰地怕程郁和諶軻打起來。

    程郁覺得是前者。

    因為長長一條走廊，他和諶軻的化妝間，就偏偏是正對面的位置，隔音一般的房間，只要哪一方說話聲音大兩分，對面靠近門邊就能隱約聽見一二。

    程郁剛上了個底妝，門外就傳來了一陣翕動，只有凌亂稀疏的腳步聲，沒有與之匹配的閑談。

    這架勢，不用猜都知道是諶軻。

    程郁下意識伸著耳朵，卻只聽到了一個輕緩的關(guān)門聲。

    “程老師，別伸了。”旁邊的化妝師忍著笑道，“再伸椅子要倒了?！?/br>
    程郁尷尬地輕咳一聲，重新變回正襟危坐的姿勢，歉意地向化妝師點了點頭：“不好意思，麻煩你了?！?/br>
    “沒事兒?！被瘖y師爽快笑道：“能給程老師化妝是我的榮幸。”

    雖然她這么自謙著，但程郁也不能看輕她，裴導(dǎo)在這部劇上可謂是下了血本，化妝師請的都是國內(nèi)頂有名的特效化妝團(tuán)隊，給程郁化妝的這位，是團(tuán)隊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Erin。

    “那天跟裴導(dǎo)和趙編聊宋囈這個人的造型，我還在想，程老師這么活潑的人，不知道演宋囈是什么樣子?！盓rin道：“您的眉毛得大動一下了?！?/br>
    程郁點頭：“隨意就好?！?/br>
    自出道以來，即便前期是被姜玥頻繁更換人設(shè)的那段時間，程郁也沒嘗試過這種有些頹喪溫和的造型。這兩年劇本的邀約，也多是活潑性格的角色。

    程郁實在太過跳脫，沉默溫和的人設(shè)，姜玥一開始想都沒想過。

    一想到自己要頂著這樣全新的造型度過接下來小半年的拍攝，程郁多少有點興奮。

    Erin嫻熟地將他眉毛過于鋒銳的部分剃平，又描出新的輪廓走向，半晌后滿意起身。

    “程老師，看看嗎？”Erin問。

    “沒事，化完再說吧?！背逃糸]著眼，先前張揚熱烈的架勢散了一半。

    化妝椅上的青年只是抿唇輕輕笑了一下，Erin卻忽然看到了宋囈的影子。

    那個在血海尸山、斷壁殘垣上微微側(cè)頭的，平靜地演奏著他唯一能帶在身上的小提琴的人。

    Erin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程郁要拍套定妝照，一套是干凈的白襯衣，在空無一人的音樂廳里演奏鋼琴。

    另一套就是染血的外套，靠在避難所的墻角獨自拉琴。

    “程老師，好了?！盓rin關(guān)掉卷發(fā)棒，退遠(yuǎn)了一步。

    鏡子前的青年緩緩睜眼。

    程郁的瞳色本就是極深的棕色，不仔細(xì)看的話甚至?xí)X得是純粹的黑，粉絲常說他的眼睛通透，顯得像是還在讀書期間，不諳世事的學(xué)生，少年氣十足。

    可現(xiàn)在，這雙絳黑的眼睛里像是被剔除了生機(jī)，雖然睜開了，卻又像是眼前空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Erin下意識摒住了呼吸，似乎稍重一些的氣流，就會把眼前的幻象吹散成片。

    程郁……又或者說是宋囈，緩慢地眨了兩下眼，左右顧盼了兩下，目光落在那個黑色的，被遺落墻角的琴盒上。

    他眼睛一亮，推開椅子便過去，如視珍寶地打開琴盒，纖長的指腹掠過琴身，最后搭在了弦上。

    肩托抵上頸間的琴吻，他高傲地昂頭，脊背在一瞬間打直，像是這把琴才是他賴以支撐的骨骼。

    琴弓在空中劃過一道利落的弧線。

    他驟然揮臂，弓弦相刎。

    ……

    發(fā)出了一個怪異又毫無音樂感的和弦。聲音之大，怕是房門緊閉的對面化妝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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