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身又跑去茶幾那兒，拿起裝著好多顆紙星星的小玻璃瓶。

    她伸手，把小瓶子遞給他，笑得甜滋滋的：“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折了一下午呢。”

    段昂珍重地接過她的小瓶子：“謝謝因因?！?/br>
    “不客氣?！彼蹚澇闪嗽卵纼?，又軟聲催促：“你快點許愿吹蠟燭吧，我早上就想吃蛋糕，忍了好久好久?！?/br>
    段昂好笑地完了彎唇，他好幾年沒有抽煙了，翻抽屜找到一個打火機，點燃了上面插著的幾根蠟燭。

    客廳的燈關(guān)了，影影綽綽的溫暖燭光中，少女手托著下巴坐在餐桌前，滿眼笑意地望著他，目光秋水一樣柔軟。

    他還能有什么別的愿望呢。

    他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無比地說出了那個無時無刻不在心底祈求的愿望。

    最后，那個草莓奶油蛋糕他吃了一小塊，剩下的一大半都落到了紀(jì)因的肚子里。

    她吃得撐了，再加上下午又沒有睡午覺，紀(jì)因很快泛起困。

    九點多鐘，她刷牙洗了臉就躺到床上去睡覺了。

    段昂處理了幾件公司上的事，拿起桌子上的小玻璃瓶放在手里看了會兒。

    里面的小星星五顏六色的，每一個都精致又小巧，看得出小姑娘折得十分用心。

    這么多年，他知道她每天都要午睡的，甚至到了那個時間點會自動打哈欠。

    光是想象一下小姑娘眼皮都困得耷拉著，卻還是強撐著精神坐在茶幾前一個個認真地給他折小星星的畫面，他心里就軟得一塌糊涂。

    段昂打開保險箱，把這個小玻璃放了進去，和公司的各種重要文件鎖在一起。

    他輕手輕腳地躺到小姑娘身邊，要關(guān)燈時，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亮。

    他以為是秘書有什么找他，拿起來解鎖看了眼。

    第一條消息讓他的心一沉。

    【徐易】：抱歉。我研究了她的病例，暫時也想不出什么別的有效治療手段。

    這人是他多方打聽，聯(lián)系到的一位才回國，在腦細胞損傷方面很有研究的腦科醫(yī)生。

    緊接著，又一條消息發(fā)了過來——

    但我在美國的導(dǎo)師比我要有造詣多，正好他這幾天要來c市開個學(xué)術(shù)交流的會議，我和我導(dǎo)師溝通過了，你可以帶她去給我導(dǎo)師親自看看。

    第65章 晉江   晉江文學(xué)城獨發(fā)

    段昂被徐易帶著去見了他美國的教授導(dǎo)師。

    他的導(dǎo)師叫david jone, 在世界頂尖的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行醫(yī)任教了數(shù)十載，專攻的就是腦內(nèi)神經(jīng)科研究。

    david看過紀(jì)因的核磁共振，顱腦ct和腦電圖, 又讓徐易問了她幾個問題，便開始和自己的學(xué)生交談起來。

    兩人左一句右一句, 用的自然是英語。

    段昂現(xiàn)在的英語水平很不錯了，可他們的對話涉及到相當(dāng)多的專業(yè)學(xué)術(shù)名詞, 他聽得一頭霧水。

    他沒有放棄，哪怕每句話只能聽懂一兩個詞，仍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聽著。

    紀(jì)因更加不知道他們在講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 大眼睛一會兒看看段昂, 一會兒看看那個頭發(fā)花白的外國老教師。

    終于, 兩人談完了。

    david教授這幾天還要參加一個國際學(xué)術(shù)交流會議, 是抽空過來的，說完就要走了。

    徐易和導(dǎo)師告別后，把導(dǎo)師的意見如實轉(zhuǎn)告給了段昂：“老師說了, 依照她現(xiàn)在的情況, 采取保守的藥物治療和康復(fù)訓(xùn)練很難讓她徹底恢復(fù)。要想完全恢復(fù)，唯一的辦法就是開顱手術(shù)，進行干細胞移植。”

    段昂聽到有辦法時, 并沒有馬上高興，世上根本沒有萬無一失的手術(shù), 連小小的闌尾炎手術(shù)都有風(fēng)險，更何況開顱。

    “做手術(shù)的話，成功幾率有多少？”他問。

    “百分之六十?！毙煲滋拐\道：“如果手術(shù)失敗，輕則腦積水, 重則顱內(nèi)感染，導(dǎo)致死亡。”

    段昂下意識緊緊攥住了握著的那只小手。

    “你捏疼我了?！毙」媚镙p喊了聲。

    他馬上松了手上的力道，然而一直到家，眉間還籠著沉沉的郁色。

    紀(jì)因抬頭望著他，手指頭戳了戳他好嚴(yán)肅好緊繃的臉，擔(dān)心地問：“怎么啦？你看著好不開心呀?！?/br>
    “……”段昂：“沒什么。”

    為了增強說服力，他扯起唇角，對她露了個笑。

    她見他笑了，放下心來，想起什么，興高采烈地問：“那個外國的醫(yī)生是不是能治好我的病啊？”

    她眼眸亮晶晶的，仰臉滿含期待和希望地望著他，他只能先騙騙她：“那個外國醫(yī)生暫時也沒有辦法?！?/br>
    紀(jì)因蹙起眉頭，有些困惑：“可我聽見了，他說讓我做個什么手術(shù)?！?/br>
    什么開顱啊，風(fēng)險啊，她都不懂?？伤烙械牟〕运幊圆缓?，就得去做手術(shù)。

    如果她能做那個手術(shù)，那她的病一定也能很快好起來。

    “我想去做那個手術(shù)，你讓我去做手術(shù)吧?！彼ブ氖郑鰦砂愕鼗伟』?。

    “不行?！?/br>
    他的語氣冷硬到不容拒絕，和從前什么都依著她的人截然不同，紀(jì)因委屈地紅了眼眶。

    她不想理他了，噔噔蹬踩著拖鞋跑回房間，又把門一關(guān)，扯著被子把自己蒙頭蓋住。

    段昂隨后擰開門走了進去。

    看著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團，他嘆了口氣，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yīng)太過激了。

    段昂坐到床邊，手去扯被子，然而被子下的小姑娘也拽著被子不讓他拉開。

    “因因，對不起?！?/br>
    紀(jì)因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聽見他這聲，拽著被子的手松開了，他順利扯開了被子，看見她泛著紅的眼睛。

    “那個手術(shù)不好，特別危險，失敗的可能很高，要是失敗了的話?！彼曇羝D澀地說，“因因可能會沒命的。”

    紀(jì)因愣怔地睜大眼。

    他安慰道：“我們不做那個手術(shù)，就按照原來的那樣，吃藥，每周去做康復(fù)訓(xùn)練，一樣能好轉(zhuǎn)?！?/br>
    她低下頭，心情悶悶的，沒再說話了。

    房間一時變得很安靜。

    這一晚上，紀(jì)因罕見地失眠了。

    “段昂，我想去做手術(shù)?！彼肓撕镁?，小聲又認真道。

    段昂身子一僵，他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姑娘，聲音溫柔又耐心地哄道：“我們剛才不是說好了，不去做那個手術(shù)的嗎?！?/br>
    紀(jì)因咬了咬唇，抬起眼望著他：“可是你之前說吃藥我的病就會好的，我吃了好多好多天的藥，病還沒有好?！?/br>
    “每次出去時，只要我開口說話，別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哪怕他們不說我也知道，他們心里都覺得我很傻，不正常。”

    出事以后，她第一次一口氣說這么長的一段話，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帶上了細細的哽咽。

    像只嗚咽的小貓。

    “還有你每天照顧我，我知道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br>
    段昂心疼得要命，他指腹蹭了蹭她濕潤的眼角：“因因從來不是麻煩，因因是我的寶貝啊?！?/br>
    “可是我不想這樣了。我想要我的病好起來，我想像正常人一樣。”她濕漉漉的眸子眼巴巴地望向他，可憐得讓人心尖都泛軟。

    可段昂知道這次自己不能心軟。

    他什么都能由著她，這么大風(fēng)險的事決定不行。

    他薄唇緊緊抿著，無聲地給了拒絕的回答。

    紀(jì)因有些氣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

    段昂伸手摟過了她。

    他不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有什么錯，百分之六十的概率，相當(dāng)于隨機扔個硬幣，誰知道上天會不會眷顧他們，讓他們?nèi)拥狡谂蔚慕Y(jié)果。

    萬一，萬一她有什么事，他連想都不敢自己該怎么辦。

    與其面對失去她的風(fēng)險，他寧愿就保守治療，能讓她好一點是一點。至少現(xiàn)在她是好好的活著。

    然而從這一晚開始，他就發(fā)現(xiàn)小姑娘變得有些沉默，講話少了很多，連每天過來照顧她的周姨都發(fā)現(xiàn)了，還問他她怎么了。

    周五，段昂沒有去上班，為了讓她開心一點，他帶著她去了這里新開的游樂園。

    一整個下午玩下來，小姑娘臉上的笑容終于多了些，六七點鐘，他們?nèi)ヌ崆岸ê玫淖灾蛷d吃飯。

    “我還想坐摩天輪?！奔o(jì)因記得自己還沒有玩這個。

    “我們吃完了飯就去坐。因因記得我們上次去迪士尼看的煙花嗎？”他問。

    她想了想，開心地點頭：“記得的?！?/br>
    “這里到了晚上也會放好看的煙花，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坐在摩天輪里看外面好看的煙花了?！倍伟盒χf。

    紀(jì)因聽到不僅有摩天輪坐，還能看到煙花，眼睛亮了亮，加快了速度低頭吃飯。

    “離放煙花還有一個多小時，因因慢慢吃，不用急?！彼眯Φ馈?/br>
    手機響了，他看了眼，站起身：“我出去接個電話，因因在這兒等我一下?！?/br>
    “好?！?/br>
    紀(jì)因吸著吸管喝果汁等他回來。

    這家自助餐廳布置的童話夢話，很少女的粉色主題，隨處可見各種可愛的卡通人物。

    她腦袋四處轉(zhuǎn)著看，見到不遠處有工作人員端著托盤，將一個個新烤出的小餅干擺了出來。

    那些餅干做成了各種小動物的樣式，特別可愛，她看著有些心動，走過去拿了個小盤子，用夾子夾起兩塊小兔子餅干，又夾起兩塊小熊圖案的。

    兔子餅干給她，小熊餅干段昂。

    她端著盤子朝座位走，結(jié)果剛轉(zhuǎn)了個彎，就和一個腳步又快又急的女人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