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想說什么？”

    簡清一噎，半邊心思依舊在新聞上。

    “真的要嚇死了！我昨天半夜下去想扔個垃圾，路過草坪就發(fā)現(xiàn)那里躺著個人。一開始還以為是喝醉了便想過去喊醒他。沒想到……哎！”

    “真的太恐怖了，那人的手腕腳腕都是血啊，一看就是被人報復(fù)，太殘忍了！”

    簡清抬眸，正準備說話，兩道全然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空蕩的客廳內(nèi)響起。

    “活活放血而死?。　?/br>
    “問你呢?！?/br>
    前者女聲惋惜中透著不需掩飾的后怕，后者男聲漫不經(jīng)心中含著淺淺的笑意。

    聽到了其中的某個字眼，簡清的瞳孔猛地一縮。

    所有的曖昧動情都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她神色緊繃地越過紀梵，直直鎖定住屏幕上的內(nèi)容，不忍錯過一個字。

    手腕腳腕。

    放血而死。

    無數(shù)個帶著同樣字眼的報道在短短的幾秒鐘內(nèi)閃過于她的腦海中，簡清的呼吸明顯一滯，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恐懼。

    胸腔內(nèi)的跳動快到有些瘋狂，像是即將溺斃于水中的人被撈起，窒息撤離，重新獲得了新生的力量。

    “簡清？”

    聽到一聲不確定的輕喚，女生垂落在身側(cè)的手握成了拳，就算指甲生生嵌入皮rou也激不起一點反應(yīng)。

    她的眸光微斂，原本的錯愕和驚恐轉(zhuǎn)變成了nongnong的恨意，摻雜了點矛盾的興奮和不安，復(fù)雜得令人難以看透。

    十六年了。

    女生的眼眶有些紅，眼瞼輕顫著。

    她的恨。

    終于有了落腳的地方。

    第36章 第三十六頁   他對她，其實早就多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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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風高, 雷雨交加的夜晚。

    孤兒院的小朋友都跟著岑娟在畫畫，只有簡清被突如其來的雷聲驚得無法全神貫注。

    她傾聽著打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的雨聲，手中的蠟筆久久沒有在素描紙上落下一筆。

    不知過了多久, 等又一道閃電劈過天空，簡清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小手撐著桌沿, 義不容辭地說著：“院長奶奶，我去給蘭mama送傘?！?/br>
    岑娟愣了下，跟著小孩子的身影一并走到教室外。

    “簡簡，你等等?！?/br>
    拉住女孩柔軟的小手, 年過半百的人不緊不慢地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溫聲勸阻：“簡簡，現(xiàn)在太晚了，你一個人去不安全?！?/br>
    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抬手指了下沿街小路上依稀可以看見的光, 粲然一笑：

    “沒關(guān)系的, 蘭mama的藥店就在前面大馬路上，而且其他叔叔阿姨都還沒關(guān)店鋪, 不會有事的?！?/br>
    岑娟順著她手指指的方向瞄了眼，雖然她說得很有道理, 卻還是有些遲疑：“這樣簡簡，咱們就在這里等著蘭mama回來好嗎？現(xiàn)在外面還在下大雨……”

    “蘭mama沒帶傘, 我得去給她送傘?！?/br>
    說著, 簡清撐起自己的小傘，飛快地鉆入雨中，在岑娟擔憂的視線下晃了晃另一把大傘：“別擔心奶奶，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看著她堅定的小眼神, 岑娟無奈地笑了下，妥協(xié)：“那你走慢點，別摔著了啊。”

    纖瘦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傾盆大雨中，只有那一句脆生生的“不會的”還縈繞耳畔。

    那之后的無數(shù)個夜晚，岑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沒有跟她一起去。如果一起去了，事情的發(fā)展便不會走到天人永隔的地步。

    ……

    簡清不怕打雷，最初的那段路還一蹦一蹦的，細心留意著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多出的小水坑，生怕一個失誤就會弄濕鞋子。

    這場暴雨來得很突然，街邊的叔叔阿姨都在著急忙慌地收拾店鋪。瞧見她，還會擔心地冒出一兩句叮囑。

    簡清一一應(yīng)下，很快就走出了小路，過了拐角直走就是沈君蘭的藥店。

    拐彎這段路，前些日子路燈就忽明忽暗?，F(xiàn)在惡劣天氣一影響，干脆就不亮了。

    簡清哼著小曲給自己壯膽，穩(wěn)妥的步伐無意識加快了不少。

    漆黑的夜空中猛地劃過一道閃電，像是撕開了裂隙，光線轉(zhuǎn)瞬即逝，徒留下的是滿腔驚詫和震撼。

    簡清的步伐一頓，驀然怔在原地。

    余光中的弄堂口，似乎有身影在那晃動，高高瘦瘦，幾乎與黑夜融合在一起。

    十月底的夜晚，已經(jīng)染上了冬日的寒意，握著傘柄的手被雨中夾雜的濕氣涼得開始發(fā)抖。

    她垂下眼瞼，小眼神飄忽不斷，猶豫過后，還是顫顫巍巍地朝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砸在傘面上像是一首樂曲，雜亂無章卻讓人難以忽視。

    不遠處的男生背對著她，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短袖，并未撐傘。暴雨打濕了他的衣衫，緊貼著身軀，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在雨中顯得愈發(fā)不堪一折。

    簡清看了眼手中的另一把雨傘，想上前一步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男生的面前還躺著一個人。

    細雨模糊了視線，她看不大清楚，潛意識里卻也不敢再靠近一步。

    短短駐足的幾秒鐘，男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身子。

    簡清提前看透了他舉止間的意思，當即扭頭，在避免與他對視前，匆忙地邁開步伐，跑向了遠處的某一點光亮。

    她不敢回頭看，也不敢去聽身后是否有腳步聲逼近，只是一昧地朝前跑，迫切地希望能夠早點抵達。

    在她的身后，年輕的面孔隱在不甚明晰的光線下，一雙眼睛毫無溫度地盯著那個小小瘦削的背影。

    黑色的衣袖原來還看不出鮮血的浸染，卻在雨水的洗禮下，盡數(shù)暴露。

    稀釋過后的淡紅色液體順著他白皙的手臂一路下沿，蜿蜒繞過上面的青紫，兩相對比，格外鮮明。

    女孩的慌亂和倉促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一剎的光亮將男生眼眸里不屑的情緒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隨之而來的雷聲轟隆作響，輕而易舉蓋過了地面上傳來的最后的一絲嚶嚀。他收回視線，無聲欣賞著女人臉上絕望的表情，不為所動。

    簡清猛地推開藥店的門，乍一眼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地大喊：

    “mama！mama！”

    聽到聲音，沈君蘭從某處物品架前直起腰身。看著濕了半邊身子的小女孩，不免錯愕：“簡簡？你怎么來了？”

    簡清眼前一亮，這會雙腿有些發(fā)軟，一下?lián)溥M女人的懷里：

    “我來給你送傘?！?/br>
    想起剛剛那道不同尋常的身影，她又抱緊了些：“mama，外面雨下得好大，我們早點回去好嗎？”

    沈君蘭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莞爾：“mama把物品清點完就陪你回去好不好？”

    “mama，不能明天再清點嘛？天越來越黑了！”

    沈君蘭失笑：“丫頭，今日事今日畢，要不你去那邊坐著等mama？”

    簡清想了想，還是妥協(xié)：“不用了，我?guī)湍惆伞！?/br>
    “mama，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在弄堂口看到有一個人躺在那?！?/br>
    “是最近的那個弄堂嗎？”

    見她撥浪鼓似的點頭，沈君蘭笑了一下：“那可能是住在里邊的阿姨，她這段時間一直在酗酒，上次喝醉酒欺負了孤兒院的小朋友，我們還吵起來了，記得嗎？”

    提起這事，簡清倒是有點印象。想起那位滿臉橫rou，酒氣熏天的女人，她頓時有些不開心地撇了撇嘴：

    “記得，那阿姨好兇，蠻不講理?！?/br>
    沈君蘭寵溺般地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臉蛋：“好了，快點整理吧?！?/br>
    鎖門離開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雨似乎比來得時候更加大了。

    看著走在身側(cè)的小姑娘，沈君蘭伸手探了探她臉頰的溫度：“簡簡，回去mama給你煮點姜湯，到時候生病了小五她們就不陪你玩了?！?/br>
    簡清不服氣地昂起下巴：“別人我不知道，小五和樹葉才不會那么狠心呢！”

    沈君蘭垂眸牽起她的手，指腹蹭了蹭她的虎口，笑得幾分愉悅：

    “簡簡，你看樹葉哥哥對你那么好，院長奶奶還總是開玩笑讓你長大后嫁給他，你怎么想？”

    簡清搖了搖小腦袋，反駁：“我才不要呢，我要和mama一直待在一起。”

    “可是mama總有一天會離開你，那到時候就剩你一個人了，該怎么辦呢？”

    “那我就找個和mama一樣的人，陪著我。”

    沈君蘭將人往身邊帶了帶，嗓音極其柔和：

    “mama是什么樣的？”

    女孩揚起下巴想了想：“溫柔的，做飯好吃的！”

    “還有——”

    說到這，她的目光流轉(zhuǎn)于女人漂亮的臉蛋上，眼眸突的亮了亮，強調(diào)：

    “好看的！”

    沈君蘭伸手彈了下女孩白嫩的額頭，故作無奈地嘆了一聲：“你啊！膚淺！小花癡！”

    簡清嘻嘻一笑，松開她的手做了個毫不示弱的鬼臉：“小五說做人就要膚淺點，她以后也要找一個帥哥！”

    “你們兩個小丫頭一天到晚都在討論些什么東西，才多大就知道帥哥了？”

    簡清沒說話，傲嬌地把頭偏向另一側(cè)。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走到了方才經(jīng)過的弄堂口。

    路燈撲閃撲閃地掙扎了幾下，又再度熄滅。借著周圍人家里滲出的點點光線，簡清看著幽深的弄堂口，整個人都怔在了那里。

    之前的那道黑色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米白墻面上的深色印記在黑夜中便格外明顯。空氣中似是有什么刺鼻的味道彌漫，不等她確認，便被雨水的濕氣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