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韓靖不肯救他們，也就是不顧他們所謂的親情。既如此。又何必在為了韓靖而放棄活下去的可能。

    所有的過錯都是韓靖犯的，跟他們沒有一丁點關(guān)系，他們?yōu)槭裁匆獮轫n靖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看到這樣的韓家人，在場的所有人眼中流露出了輕蔑。

    “放任你們活著，不過是讓這天下變得更加骯臟不堪。你們，縱然韓靖現(xiàn)在不將你們的生死放在心上，從前一直供養(yǎng)著你們，讓你們享受榮華富貴。天下人誰都可以唾罵他，獨獨你們沒有資格。

    “同理，從前你們因韓靖享盡了榮華富貴，現(xiàn)在，也該為韓靖犯下的錯付出代價?！?/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賀遂親自動手，取下韓氏人的項上人頭，保證沒有一個人活著，包括韓靖的兩個兒子。

    無怨亦加入其中，揮刀而落，血濺四射，沒有一人遲疑。

    韓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包括看到兩個兒子的身首異處，他僅僅是眼孔放大。

    血流成河，空氣中彌漫了濃重的血腥味，幾乎令人作嘔。

    賀遂和無怨手中執(zhí)著滴血的劍，一步一步走向韓靖。

    “到現(xiàn)在，你依然不見畏懼，看來還是覺得有人會來救你?！辟R遂本想看著韓靖流露出親人、兒子都護不住的痛苦呀，事以愿違，韓靖根本不為所動，讓他感受不到絲毫報復(fù)的喜悅。

    賀遂時刻警惕著，沒有忘記一直以來鎮(zhèn)守在揚州的曲昆。

    陣前廝殺，沒有人確定曲昆是否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v然有人查找是否發(fā)現(xiàn)曲昆的尸身，一時間也無法真正確定。

    眼看勝券在握，賀遂看向韓靖，不能親手取下他的項上人頭，依然不敢松懈。

    “你們以為殺了我，這天下就再也沒有無.恥之徒？所謂無.恥，不過是因利而動。心中只有私利的人，無論江山如何更迭，心已不正，早晚有一天，大興朝的前車之鑒，你們依然逃不過。”韓靖知道難逃一死，沒有絲毫求情的意思。

    意味深長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想記住他們現(xiàn)在的模樣，哪怕沒有機會看到他們將來為了權(quán)力爭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但已經(jīng)可以想像。

    “蕭諶，打天下和守天下，本就是兩回事。我和曹根經(jīng)歷過的，他終會經(jīng)歷。我雖然死了，不代表我的時代結(jié)束；也不代表我韓氏會如你們所愿真正滅族?！?/br>
    是啊，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人看見韓潛，這大概也是韓靖的底牌。

    “你不必心急。就算你的兒子逃得過一時，也逃不過一世。只要我蕭家人還有一口氣在，必滅你韓氏?！币恢闭驹谂赃吙粗麄儚P殺，一片血流成河卻不為所動的蕭評，這一刻，擲地有聲地告訴韓靖。

    希望有時候會讓人前仆后繼的，讓人絕望的希望，只會讓人更加備受打擊。

    韓靖這一回終于流露出了怨恨，“你們以為你們能？”

    蕭評冷笑問：“我們不能嗎？你敗在我們手中，你的兒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又怎么會認為，將來的他，在天下大局皆利于我蕭氏的情況下，他能翻云覆雨？

    “你以為大興朝的局面，經(jīng)歷過，我們還會重蹈覆轍？今日，我們能讓你死，來日，你的兒子逃過一劫不能安守本分，膽敢興風作浪，放心，我一定親手送他去見你。”

    殺人更得誅心！

    韓靖依然心存希望，在他看來，他就算死了，依然沒有全輸。

    輸?shù)娜耍粗?/br>
    蕭評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的兒子逃過一劫躲得遠遠的也就罷了，若敢回來攪動風云，他就敢讓他死。

    “當然，他能不能逃出揚州城，你滿心希望，是不是能成為你的希望，未必?！笔捲u另有準備，防的正是韓靖護人走！

    “郎君，發(fā)現(xiàn)逃出海的船只?！惫挥腥藖矸A，韓靖正色以對，蕭評道：“捉住了？”

    第72章 人無信不立

    這一刻,韓靖豎起了耳朵，蕭評問了之后，對方馬上要回答。

    賀遂開口道：“為何要讓他知道？”

    這話落下,蕭評甚為贊同,“不錯,為何讓他知道結(jié)果？”

    至死，不知兒子是生是死，究竟希望是不是希望,難道不是對韓靖的折磨。

    韓靖目眥欲裂,正欲開口，賀遂已經(jīng)揮劍砍下他的頭顱，彎腰提起韓靖的頭顱道：“將韓靖人頭掛于城門之上示眾,好讓天下人知道,他已死。”

    “揚州，由蕭氏接管？”蕭評在這一刻不忘問出最重要的一點,賀遂毫不猶豫地道：“任君處置?！?/br>
    便是同意蕭評接管揚州，這樣的態(tài)度,引得簡明多看了幾眼。

    “韓靖共有三子,長子行蹤不明，蕭公？”賀遂顯然將韓靖說的話放在心上，急于想知道究竟那一個人是不是活著。

    “發(fā)現(xiàn)逃離揚州的船只,不只一艘,其中確實發(fā)現(xiàn)韓潛行蹤,我們命人追去,他竟然引火焚船。等我們將曲昆拿下后，靠近船只時，船已經(jīng)沉了?！鼻皝矸A告的人,正是要將事情經(jīng)過細細講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蕭評臉色不好，“揚州內(nèi)擅長水性之人不知凡幾，縱然船只沉落，也要將船撈起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我絕不允許不清不楚。”

    韓靖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他敢放話，韓潛此人，蕭評亦見識過，膽識和氣度、見解，在同輩中人而言都是萬里挑一的。

    這樣的人由韓靖培養(yǎng)，再從這場劫難中活下來，再歷磨難，將來必如韓靖所言，會成為他們蕭氏的心腹大患。

    既如此，蕭評豈能讓他活下來。

    韓潛生或死，蕭評都必須弄清楚。

    “著揚州戒嚴，徹查所有出入人員。勞你繪出韓潛容貌，我命人四下查找?！笔捲u既然下定決心，斷然不會讓韓潛有任何機會逃脫。

    無怨立刻應(yīng)下。

    “曲昆此人，立刻送回雍州?！笔捲u繼續(xù)下令，旁邊的人聽得一愣。簡明問：“此人乃韓靖義子，對韓靖忠心耿耿，素來又極是驍勇善戰(zhàn)，何不殺之以絕后患？”

    和曲昆交手后，簡明意識到對方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將才，又怎么會愿意讓這樣的敵人活下去？

    勸服他歸順絕無可能，否則簡明也不會說，他對韓靖忠心耿耿。

    “我自有用處?！焙喢鲀?nèi)心的疑惑，蕭評不打算解釋到底，一聲吩咐，立刻有人去辦。

    簡明既心知陰謀算計比不過蕭評，豈敢多嘴多舌。

    人要是送到雍州，交到蕭諶和蕭寧手里，其實更好！這兩位腦子比他好得不要太多，必然知道究竟該如何才能保證對蕭氏有利。

    想通這一點，簡明立刻把嘴閉上，再也不敢多言。

    蕭評接連發(fā)令，又有人小聲的詢問，韓氏的人就此曝尸街頭怎么都不為過，莫憂呢？

    莫憂畢竟是蕭寧的生母。如何處置韓氏的人都不為過，但放任莫憂和韓氏的人一起不管不顧，萬萬不能。

    其實一眾人心中還有另一層疑惑，不知將來蕭評該怎么向蕭寧交代。

    殺母之仇，縱然莫憂對蕭寧只有生恩，終究還是蕭寧的生母。

    “厚葬，立碑?！笔捲u沒有一丁點猶豫。至于眾人心中的疑惑，蕭評早在動手的那一刻早已經(jīng)想好，并不畏懼任何結(jié)局。

    至于將來蕭寧會怎么看待蕭評這一行事，蕭評只知絕不能容莫憂活著。

    ***

    揚州得以攻破的好消息很快傳入雍州，蕭諶雖然早有預(yù)料，還是大喜過望，但與之而來，還有另一個消息。

    得知蕭評既然親手殺了莫憂時，蕭諶的臉色微微一僵，隨后又是釋然。

    轉(zhuǎn)眼立刻想到蕭寧，蕭諶一刻都坐不住，馬上尋蕭寧去。

    正好碰到蕭寧剛從外頭回來，父女二人在門口碰上。蕭寧看蕭諶的表情，隨口一問：“阿爹，這是要找我？”

    “剛從書院回來？”蕭諶的心思藏不住，瞧著蕭寧身后的人，并沒有直接說話。

    蕭寧有什么不懂的，父女間就沒有什么話不能說的，蕭諶欲言又止，只能是不適合外人聽見。

    有些是蕭寧又怎么可能不曾聽聞，面對蕭諶的樣子，立刻朝身后的人打發(fā)，“你們先下去吧?！?/br>
    父女有話要說，不想讓外人聽聞，誰又敢多問。

    得令的眾人各自散去，蕭寧緩緩走到蕭諶的身旁，“好些日子沒陪阿爹走走了，我們出去散散步？”

    “也好?！弊源蚴拰幓鼐┲?，事情接二連三的發(fā)生，根本不給蕭諶思慮的機會。

    父女二人一并往外走，出了府門，守衛(wèi)兩人的黑衣玄甲，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走得太近。

    “揚州諸事，你都聽說了？”蕭諶開門見山，蕭寧也不繞彎子，“是。”

    “你五伯所為，乃我授意?！笔捴R直接了當?shù)某姓J。蕭寧微微一頓，隨后道：“阿爹難道以為我會不懂五伯的用心良苦？韓靖此人，非等閑之輩，諸多謀劃，縱然身死，誰能保證再無算計？

    “一個連自己的死都能利用的人，他身邊的人，又有哪一個不能利用？

    “當年她同阿爹和離，于我也只有生恩。我欠她恩情，蕭家從來不欠。說我涼薄也好，無情也罷，我并不覺得五伯對她痛下殺手有何不可？”

    莫憂對蕭寧來說，就只是一個生下她的母親，等同于一個符號罷了。

    突然聽聞莫憂身死的消息，蕭寧的確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在預(yù)料之中。

    兵馬出動是為奪下?lián)P州，揚州城破，韓靖必死無疑。韓靖一死，莫憂又怎么能活？

    蕭諶聽到蕭寧的一番話，眼中流露出了贊許。

    “你能不執(zhí)著于其中，我很高興。其實我們誰都怕你一不小心認死理。她是生你的母親，這是無法抹殺的事實。我也從未想讓你不認她。畢竟十月懷胎，生產(chǎn)之痛，九死一生，她皆為你受了。

    “你五伯已經(jīng)命人厚葬立碑，來日，你到她墳前，給她上一炷香吧。你欠她的恩情，這輩子還不了，下輩子再還?！?/br>
    言盡于此，也是希望蕭寧不要再將此事牢記在心。

    莫憂生她一場，她該牢記此恩。然人已死，蕭寧欠莫憂的，這輩子無法償還，只能下輩子再還。

    “是。”下輩子，是真有下輩子，畢竟蕭寧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所謂的下輩子。

    “揚州具體事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笔捴R心知蕭寧掌握的具體消息遠遠不是他可比，現(xiàn)在的情況于他們而言是大好的局面，接下來如何行事......

    “五伯會尋韓潛的。比起尋韓潛，我更想知道五伯對賀遂的心思?！辟R遂現(xiàn)在代表的是梁州，梁州是不是要順勢納為己有，需得運作。

    蕭諶給了蕭寧一記你果然是人精的眼神，蕭寧道：“我們與賀郎君有幾分私交，他亦是聰明人，定能明白如今的時勢在誰一方。曹根，他以為他能挾先帝之陵墓而要挾人，要挾得了一時，要挾不了一世?！?/br>
    具體這方面的事，不必多言，父女二人都各有算計，斷不可能如人所愿。

    “你的事，一步步來，不宜cao之過急。書院既是你所創(chuàng)的，你五伯不在，既由你姑母代掌，得空是不是也該去給他們上上課？”蕭諶倒不擔心蕭評會不知如何把握機會，趁此良機一舉得梁州。

    倒是蕭寧，她打算不少，自該前去多多收攏人心。

    蕭寧低頭看了看自己，“阿爹你確定？”

    她這樣的年紀，比有些學生都要矮半截，她去上課？

    蕭諶瞟了蕭寧一眼，“如何令他們對你敬畏，心之向往，你不懂？”

    換句話來說，所謂的上課，難道不是忽悠人？

    這一點蕭寧一向得心應(yīng)手！

    從未在書院正式露臉的人，她這一回打了一場漂亮的仗，即御外敵，又奪城池，焉能不在不能動刀戈時，出面好好地為書院中的學子豎立一個目標。

    蕭寧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總覺得蕭諶對她寄以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