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18節(jié)
感激是本分,回報是情分。步練師為人,倒是簡單明了,讓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她剛直果毅,光明磊落。就算與薄將山在朝中對立多年,步練師罵過他“圓滑無骨”,罵過他“結(jié)黨營私”,罵過他“蠹國害民”……卻從來不會攻擊他的出身,他的來歷,他的過去。 他的檐邊月;他的巔上雪;他的頸中刀。 薄將山按住自己的心口,他能感覺到它的溫熱,它的泵涌,它的悸動: “薇容,我多想把我這顆心剖給你;可惜它太臟,你的手又太干凈?!?/br> · · 步練師面色冷淡地拆穿了這句情話: “薄止,你只是僅有一顆心,給了我你就會死,所以你舍不得給我罷了。” ——大家都是老狐貍,你在這跟我玩心? 薄將山尬住:“……” 步練師,鑒茶達人,反矯神器。什么花言巧語,什么阿諛奉承,什么海誓山盟,步練師沒聽過一萬也有八千;薄相國確實善于玩弄人心,但是跟女人玩風花雪月,真不是他的長處。 他的那套“愛”,確實很有用,薄將山哄得了沈逾卿,騙得了蔻紅豆,誆得了連弘正,迷得了百里青——整個薄家瘋?cè)嗽旱纳窠?jīng)病,都被他蠱得團團轉(zhuǎn),說薄將山是大朔第一妖夫也不為過。 但是在步練師這真不管用。 為什么? ——因為她是這大朔第一毒婦。 兩人棋逢對手,不相上下,誰又能蠱得了誰? “你跟我說這些,”步練師歪頭看著薄將山,耳邊明月珰玓瓅生輝,映得人更加千嬌百媚,“到底要什么?” 薄將山微笑:“我心誠悅薇容,皇天后□□鑒?!?/br> 步練師冷嗤:“我不是問你的過程,我是問你的目的?!?/br> 薄將山一靜。 權(quán)臣爭鋒,真亦是假,假亦是真。他此時向步練師表明愛慕,愛慕誠然是真;但表明的目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薄止,告訴我,你這般表明心跡,是想在我這里,得到什么呢? “忠誠?!?/br> 薄將山嘆了口氣,看向步練師,眼中柔情煙消云散,只有血海一般的深沉: “薇容。梧州一事,勢力多樣,牽系繁多。我與你往日多半嫌隙,但此一時彼一時,此時此刻此地,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br> “我們交換情報,共商對策,前提是你的誠意。我需要你對我,絕對的誠意——無論是周琛,還是他人,向你伸出手來時,你永遠是站在我這一邊。” 步練師心下了然,臉色一沉: 奶奶的,薄將山這廝在逼她站隊! 薄將山冷幽幽地,再補上了一刀: “薇容,你現(xiàn)在不是步令公了,你記得么?” 你神秘復活,無依無靠,根本沒有實力自立一派;只有我能讓你一展宏圖,你也只有投靠薄氏的文官集團,你明白么? 步練師心中冷笑連連: 這薄止倒是真會做人,亮出自己獠牙之前,還給足了她面子! ——她步練師此時要是拒絕,那就真是不識好歹了。 帝王冷血,權(quán)臣無情,千百年間的權(quán)臣像,唱的都是同一出戲碼。 · · 步練師心中突然一動: 既然薄將山不惜自降身段,表明心跡;那她何不順水推舟,做實了這樁人情? 她大可利用這點貨真價實的思慕,打亂薄將山的陣腳,攻破他的心中大防。 思及此,步練師敲定主意,低下頭去:“古時素有‘結(jié)草銜環(huán)’之說……” 步練師咬住了一顆櫻桃。 她的唇紅潤豐盈,銜上這顆櫻桃,更顯秀色無疇。 “——今日薇容,銜櫻以報?!?/br> 步練師側(cè)過臉去,傾身而上,櫻桃微微發(fā)涼,喂入薄將山口中時,他還能跟聞到步練師身上的清冷梅香。 薄將山伸出手去,按住了步練師的后頸。 她唇上那顆痣果然是甜的,還是櫻桃味道,絲滑沁人,回味悠長。 令人朝思暮想,令人魂牽夢縈。 薄將山感受著她的頸項脈搏,它出賣了步練師的慌亂,薄將山能感覺到她急促的呼吸,和漸次生出的冷汗,以及手上的推拒力度:“相國——!” “……啊,”薄將山低低地笑了起來,曖昧又嘶啞,又透著一股森然病氣,“好薇容,害怕???” 步練師抵著他,呼吸顫瑟不止: ——她怎么會想到去拿捏一個神經(jīng)病的感情? 薄將山裝了一晚上的正常人,半點病都沒發(fā)作,倒還真把步練師給誆了進去! 這步棋她錯得厲害,步練師后悔不迭,心緒電轉(zhuǎn),她要脫身,薄將山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薄將山抵著她的額頭,嗓音又低又輕:“你是不是覺得,世間男子,皆如周琛那般好打發(fā)?” 步練師冷著臉不說話。這是她慣常的防御方式,繃著唇角、沉著臉色,一副生吃小孩的嚇人模樣。 只是她現(xiàn)在唇上櫻紅,眼尾泛紅,面色醺紅,沒有半分威懾不說,反而更顯麗色無疇。 薄將山的手指撫過她的臉:“他吻過你么?” 步練師瞪他:“放肆!” 薄將山笑得更深:“薇容,你現(xiàn)在很害怕?!?/br> 步練師渾身一震,無從反駁,只能蜷緊了自己發(fā)抖的小指。 “這樣吧,薇容。”薄將山嘆了口氣,他的手指冰冰涼涼地按著她的喉嚨,已然擺出了擒拿的姿勢,步練師斷然不能掙扎開,“只要你哭,這件事就算完了,今晚什么都不會發(fā)生?!?/br> ——既然你會為周琛掉眼淚,也該為我掉一次,那才算得上公平。 步練師聽出了話里的另一層旖旎意味,不由得怫然大怒:“薄止 ,你威脅我?” 薄將山笑了起來:“薇容,我就是威脅你,你又能拿我怎么辦呢?” 真可愛。 · · 步練師惡狠狠地瞪著他:“薄止,我可不會怕你。” 薄將山大笑起來:“真不會???” “你這是小人做派,下作至極!”步練師怒道,“我豈會向你低頭?!” 好,很高傲,很強硬,很可愛。 薄將山突然發(fā)力,步練師避無可避,只能被他從彌勒塌上拽起來。步練師眼皮跳了一下,表情紋絲不動,依舊冷冷地看著他。 薄將山再問了一遍:“真不怕?。俊?/br> 步練師冷笑不答。 薄將山臉色驀地一沉。 他面無表情地發(fā)力,步練師底盤素來不穩(wěn),此時猛地摔在了彌勒塌上。小幾被薄將山隨意扔開,盛著櫻桃的白瓷盞摔在地上,哐啷一聲,兀地碎了。 …… 瘋子。 · · 【注】 *1:“誠能自固如是,是山止川行之勢也;以戰(zhàn)必勝,以攻必取者也。”出自唐甄《潛書·兩權(quán)》,大意為:如若自身固若金湯,仿佛大山阻斷河流,則每戰(zhàn)必勝,攻城必下。 第16章 釀天災 山雨欲來 薄將山功夫不錯,步練師牙口不錯。 隔天雞鳴破曉,滿脖子牙印的薄將山,打著呵欠起了床。步練師本來睡得極沉,結(jié)果紅豆挑亮了燈芯,晃燦的明光流過拔步床帳幔的鏤空花孔,硬生生把步練師給晃醒了。 薄將山低聲道:“紅豆。” 把燈給滅了。 “用不上,”步練師沒承他的情,人在錦被里翻了個身,一截盈白的腳腕露了出來,上面依稀還有一圈發(fā)紅的指印,“今天我要同你去?!?/br> “……”薄將山一揚眉毛,“薇容好本事?!?/br> ——起得來啊? “相國真幽默,”步練師冷笑一聲,毛又炸了起來,“被針扎了而已,要休息多久?” 我下船跑一圈給你看看? 步練師剛剛轉(zhuǎn)醒,嗓子嫵媚低啞,說起話來時,一股冷冰冰的嬌。這聲兒聽起來享受極了,薄將山的心情無比舒暢:“來,多罵點,我愛聽?!?/br> 步練師:“……” ——神經(jīng)病,鬼才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