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默，原本是個人類，但又不是。

    他作為亞特蘭斯蒂的創(chuàng)造者，將這種殘忍的藥劑用在自己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明明滅滅的光影里，江別秋依稀從這幅熟悉的面孔上，看到了生物研究室里的那個依舊有隱惻之心的青年。

    在子夜區(qū)的地下世界，他cao控和研究污染體，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遺跡的小鎮(zhèn)里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究竟想要達到什么目的？

    江別秋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恰此時，高子默微微轉(zhuǎn)身，背影落入方覺與江別秋二人的視線之中。

    就是現(xiàn)在！

    二人不需要言語上的贅述，在高子默將剛轉(zhuǎn)動身體之時，幾乎同時暴起，一左一右朝著高子默飛奔而去！

    頃刻之間，高子默便被二人壓制得無法動彈。

    微弱的光線中，高子默變異的頭部被壓在地面，擠壓變形。一團粘稠的rou體幾乎和地面融為一體。

    他看清二人后，既沒掙扎，也沒憤怒，反而咧著嘴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又是你們啊。

    博士好。江別秋嘴角噙著笑，熟稔地打招呼，又見面了。

    在如此被動的局面下，高子默卻淺淺地笑了。只是這個笑意在丑陋的臉上顯得既猙獰又惡心，笑得方覺和江別秋二人心下一突。

    下一秒，一縷橙色的精神觸網(wǎng)從他體內(nèi)鉆出，直沖江別秋面門而來！

    方覺拉著江別秋迅速退開，那根精神觸網(wǎng)從方覺身側(cè)擦過，煙似的消逝在空氣里。

    精神攻擊。江別秋臉色凝重，分神看了眼方覺，見他沒中招，才接著說道，高子默是普通人，但他現(xiàn)在卻能像向?qū)б粯邮褂镁裼|網(wǎng)。

    二人一對視，異口同聲道：基因融合。

    或許，高子默的亞特蘭蒂斯在自己身上已經(jīng)達到了融合。沒人知道，在普通人和異能人之間，高子默做過多少實驗，手上沾過多少人的血。

    現(xiàn)在，他終于如愿以償。

    可高子默為什么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向?qū)В?/br>
    不，高子默并不是真正的向?qū)В皇前炎约鹤兂闪艘粋€能夠使用精神觸網(wǎng)的怪物！

    那他剛才做了什么？

    方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轟隆

    區(qū)域上方，驟然發(fā)出一陣巨響。就像是有無數(shù)的人在踩著頭頂?shù)牡匕澹胍獙⒄麄€空間掀翻。

    震蕩聲中，高子默回頭，狀似慈悲地看了江別秋一眼后，翻身躍進深不見底的死水之中。

    轟隆隆

    有哨兵徒手拆開地板，碎石和破損的器械從高處墜落。方覺眼疾手快，將江別秋拉到身側(cè)，飛速道：又有哨兵被他召集過來了，我們先離開這。

    江別秋捕捉到一個字眼：又？

    方覺拉著江別秋的手，一邊熟練地穿梭在狹窄的道路中，一邊給他簡單講述起這些時日的見聞。

    結(jié)合今天發(fā)現(xiàn)的事，方覺已經(jīng)可以斷定，高子默將自己變成向?qū)Ш?，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小鎮(zhèn)里召集大量哨兵，一開始，他還以為這些哨兵是用來攻擊人類基地的。

    然而

    方覺驀然停下腳步。

    那些被召集而來的哨兵并沒有追他們。

    而是在與野獸別無二致的，互相啃食。

    眼前的畫面雖然是荒謬的，但漫天飛舞的顆粒猶如給場景加了個濾鏡，隔開一切令人作嘔的聲音。

    每一幀，都滲透著殘忍的血色。

    作者有話說：

    前文已修，沒加內(nèi)容，主要是改劇情bug和語病

    第50章

    這場廝殺快得來不及反應(yīng)。在高子默的刻意引導(dǎo)下，哨兵們聚集起來，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傷害附近的人、不出片刻，尸體就躺了一地。

    而在人群中，路易斯最為顯眼。

    他像陷入精神過載一般，即使注射過向?qū)?，眼中也毫無理智，目光面向方覺的時候，宛如一只野獸。

    方覺顧不上其他，在一片混亂中將人撈了出來，直接敲暈。

    先離開這里！

    江別秋踹開一個撲過來的哨兵，回頭想去拉方覺。

    高子默的出現(xiàn)，如果真的只是針對哨兵，那么方覺在這里多待一會，就會多一份的危險。

    可他還沒觸碰到方覺，后者就略微后退，似乎不經(jīng)意躲開了江別秋的指尖，攙扶著路易斯轉(zhuǎn)身：走。

    他走得很快，背影幾乎看出幾絲匆忙的意味。江別秋垂眸看了眼指尖，隨即跟了上去。

    *

    離開死水這片區(qū)域，方覺將人帶回他的暫居處。即使處在昏迷之中，從路易斯體內(nèi)散發(fā)出的暴戾氣息依舊rou眼可見。方覺給他注射了向?qū)?，又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見他精神海隱約有暴動的趨勢，臉色分外難看。

    他明明事先告誡過路易斯，不要輕舉妄動來找他，也不要告訴江別秋。

    這里很危險，不是說說而已。

    方覺站起來，對江別秋道：帶他走，這里不比之前的地下世界，我一個人就可以。路易斯再待下去只有一個下場精神海崩潰。

    他頓了頓，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了江別秋一眼：你也是。

    江別秋沒動。

    但方覺在此時卻顯現(xiàn)出一個長官的威嚴(yán)，他一邊從房間里翻出僅剩的幾支向?qū)兀瑢⑺鼈兎胚M路易斯的背包，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出去的路線給你定好了，屋外有一個廢棄的逃生通道還能走，你帶路易斯從那里回塔區(qū)，可以的話，讓黎明塔幫忙安排向?qū)Ыo他安撫

    那你呢？江別秋打斷他。

    方覺：我留下。

    看現(xiàn)在的情況，只要高子默不被抓住，類似今天這種事件就不會停止發(fā)生。既然高子默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小鎮(zhèn)里，這里就一定有他不能放棄的條件。

    算上今天，這樣的聚集性自毀事件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多次，往后高子默還會做出什么事情還不好說。

    利用人類基地的力量抓捕高子默，是黎明塔需要做的事，而留在這里，是他方覺需要做的。

    況且，自從黃昏塔的管理們察覺到方覺漸漸不再受自己的掌控之后，他作為執(zhí)行長官就已經(jīng)失去了信任。

    但這些，他并不打算對江別秋解釋。

    所以方覺只是扶起路易斯，走到江別秋面前，鄭重道：麻煩你了江教授。

    江別秋依舊沒動，他抬眼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眼。

    多日躲在這片不見陽光的小鎮(zhèn)，方覺的臉色泛著一股雪山般的蒼白。從上到下的裝扮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并不臟亂，從發(fā)絲到衣角，都透露出獨屬于方覺的優(yōu)雅與冷靜。

    即便一切如常，江別秋卻仍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說高子默在子夜區(qū)時對異能人的態(tài)度只是改造，那么他在這個小鎮(zhèn)里所做的，就是毀滅。

    注射亞特蘭蒂斯，讓基因或拆解或重生，那時的高子默似乎對人類基因改造還抱有期望?？扇缃瘢焉诒奂谝黄?，讓他們互相殘殺，壓根沒給他們活下來的機會。

    這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高子默不離開這里，方覺也就必須守在這里

    這里又到底有什么？

    江別秋側(cè)過身，透過破損的窗看向屋外。

    小鎮(zhèn)里死氣沉沉，經(jīng)過歲月的侵蝕與污染肆虐過后，只剩下漆黑一片，空茫得如同時間罅隙，感受不到生命的流動。可就在這片光都透不進來的地方，空氣里卻漂浮著無數(shù)個細小的顆粒。

    這些顆粒漂浮聚攏，遠遠看去，像是一團有形的猩紅迷霧。

    方覺選的這間屋子，恰巧能將這些顆粒隔絕在外，即便偶有漏網(wǎng)之魚，也被屋內(nèi)的冷光驅(qū)散。

    江別秋眸色一暗。

    方覺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這些顆粒形成的迷霧能使人陷入狂躁？他留下，并且不報告黃昏塔，是不想讓黃昏塔的人知道？

    江別秋想了想，決定還是暫時不刨根問底，回頭道：可你也是哨兵。你留在這里，萬一也被高子默影響怎么辦？

    不會。方覺搖頭，我是人類基地目前的最強哨兵。

    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番話顯得有些狂妄。

    江別秋淺淺笑了下：　即便你足夠強，我也依舊擔(dān)心你。

    方覺一頓，淡淡道：謝謝，我沒事。

    他說得對，方覺作為一個哨兵，已經(jīng)足夠強。沒有精神過載期，就不會受到高子默的影響，在這團顆粒組成的迷霧中待了這么久，還一點事都沒有。

    雪球自始至終都安靜地跟在后面，狀態(tài)良好，一雙藍色的眼睛竟然還露出幾絲慵懶。

    這間接證明了或許方覺真的沒事。

    可江別秋還是不信。

    說不出來為什么，自從他找到方覺，方覺卻趕他走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

    江別秋心思百轉(zhuǎn)，面色不顯。似是被說服般，上前將路易斯背起。路易斯比他高大很多，但對江別秋來說，背起來并不會吃力。

    但他還是故意腳步踉蹌了一下。

    身體一歪，平衡被打破，江別秋抓著路易斯的胳膊想艱難地站起來，哪知不小心撞到屋子里的擺件，整個人就往前一撲。

    正對著的方向是一排參差破碎的實驗器皿，就這么直挺挺地磕上去，不死也得掉層皮。

    方覺原本站在不遠處，見狀忙上前扶了一把。

    就在這時，江別秋瞬間松開路易斯，任其滑落在地，另一手閃電般出手，想擒住方覺的手腕，后者已迅速閃開。

    速度很快，但不設(shè)防的情況下，還是教江別秋觸碰到了方覺的皮膚。

    蜻蜓點水的一碰，guntang至極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江別秋抿嘴輕笑，眼中卻隱約帶有憤然：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作者有話說：

    路易斯：？

    第51章

    發(fā)熱而已，對方覺來說確實不是什么大事。

    并不算隱瞞。

    他曾經(jīng)在訓(xùn)練場，高壓負重的情況下一連擊敗十幾個對手；也曾在戰(zhàn)場上，駕駛戰(zhàn)艦時被量子炮迎面擊中；他曾在高污染區(qū)中穿梭，也曾落入污染體的圍攻中，每一次，險象環(huán)生，最后都安然無恙。

    而這一次，不過是發(fā)燒而已。

    他當(dāng)時想。

    從塔區(qū)出來時，方覺已是高溫不止。在小鎮(zhèn)的大半個月里，身上的溫度時高時低，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不適。

    方覺也檢查過精神海，甚至讓雪球全天具象出現(xiàn)。

    做好了所有的檢查和準(zhǔn)備，方覺才斷定，持續(xù)高溫影響不了他的身體。

    可面對江別秋的質(zhì)問時，方覺還是沉默了。

    江別秋盯著方覺看了會，隨后繞到后面，在雪球身邊蹲下。

    大貓貓靈動的眼睛隨著江別秋的動作移來移去，眼中充滿疑惑。它眨了下眼，就見江別秋伸出手，在頭頂輕輕一揉：雪球，想不想回塔區(qū)？

    雪球愈發(fā)疑惑，歪著頭思索好半天，才輕輕地嗷嗚了一聲。

    雖說雪球是方覺的精神體，在特定的時候會和他本人共感，但作為精神獨立出來的具象體現(xiàn)，它們依然可以擁有自主的意識。

    譬如此時，方覺明顯對江別秋是有些抗拒的，但雪球不是。

    或許潛意識里，雪球的表現(xiàn)印證了方覺的想法。于是兩人就見這只大貓貓優(yōu)雅地擺頭，將落在自己毛發(fā)上的顆粒狀物體抖出去，然后伸出頭去拱江別秋的膝蓋。

    好像在說我真的沒事。

    江別秋被它拱得一歪，退后一步順勢站了起來。

    雪球的主人安靜地待在一隅，可雪球卻歡快地圍著江別秋蹭著即便是面對自己的主人，雪球也從沒有這么外向地展露自己的心思。

    這幅親近歡愉的模樣，總算是讓江別秋懸著的心落了下去。

    他抬頭看了眼沉默的方覺，轉(zhuǎn)身將路易斯扶起來。

    哨兵因受到外界精神影響，仿佛陷入夢魘，皺著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回塔區(qū)，迫在眉睫。

    我把他送回去。江別秋默默地將人背起來，朝外走去，然后再回來陪你。

    方覺抬眼，欲言又止。

    江別秋似乎知道方覺仍會拒絕，索性不回頭，自顧自地說道：我注射過破曉，這種程度的污染影響不到我。

    方覺：我知道。

    你知道？江別秋腳步一頓，挑眉，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子夜區(qū)。

    話剛問出去，江別秋就已覺得多余。

    當(dāng)初他們離開子夜區(qū)時，江別秋看不得張雨庭咄咄逼人的樣子，沖動之下就想把破曉給方覺。哪知他一時忘了方覺哨兵的身份，被他察覺，裝有破曉的試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落到自己的口袋。

    想必那個時候，方覺就知道，其實江別秋早就得到破曉了吧。

    又或許更早。

    方覺向來獨來獨往，身邊若是有稍微接觸得深一些的人，就肯定會查清所有信息。

    江別秋搖搖頭，笑道：那更好，你也別想換個地方躲我，因為注射過破曉，我的精神觸網(wǎng)覆蓋廣，只要你還在小鎮(zhèn)，我就能找到你。

    方覺似乎有些無奈：你沒必要跟著我

    什么是有必要？江別秋打斷他，我當(dāng)初在實驗室，每天睜眼閉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就連夢里都有人拎著耳朵把孤獨兩個字灌進我的腦子。方覺，你知道嗎，我看見你一個人坐在燈下，連影子都搖曳不穩(wěn)的時候，我就難過。

    說是反移情也好，說是見不得方覺的一腔孤勇也罷。

    如果沒機會和他談?wù)撘簧蔷驮谒律硪蝗藭r陪著他，久一點，再久一點。

    說罷，江別秋背著路易斯，走進了夜色深處。

    背后有剎那無聲。

    最后還是雪球咕嚕咕嚕的聲音打破寂靜。方覺垂眼看著他，罵道：沒出息。

    雪球咕嚕聲更大了，似乎心情極其愉悅。兩只前爪扒拉著方覺，一邊蹭一邊求撫摸。方覺輕嘆一聲，捏著雪球的兩只毛絨絨的耳朵，輕聲道：那我們就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