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有睡著。

    第二天，腦袋里的噪音非但沒有消除，還增大了一個分貝。

    從此，江眠開始睡不著，噪音也頑強(qiáng)地留在了腦袋里。

    她開始裝植物睡覺。

    再后來，她遇到了秦勁。

    秦勁告訴她，他們生活在一本書里。

    江眠發(fā)現(xiàn)，即使秦勁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書里，即使在他的意識里，這個世界是假的，他依舊在認(rèn)真地生活。

    他早睡早起，按時吃飯，苦練武功。

    比那些知道世界是真實(shí)存在的人，還要認(rèn)真對待生活。

    原來。

    神經(jīng)病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

    原來，神經(jīng)病也是人。

    原來，她也是人。

    沒人會認(rèn)真教育一個神經(jīng)病。

    但是秦勁會。

    秦勁會一本正經(jīng)，嚴(yán)肅又認(rèn)真地教育她。教她呼吸；教她怎樣更好地裝植物；教她要吃早飯；教她洗過頭發(fā)不要吹冷風(fēng)……

    江眠躺在秦勁溫暖的懷抱里，看著他認(rèn)真的眼睛，說：“秦勁，我喜歡聽你教育我?！?/br>
    第50章 第50覺   我想去你腦袋里看花?！?/br>
    秦勁說我是仙女。

    他還說, 仙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理由(=^_^=)

    ps.我還想和[秦勁菜]睡覺覺。捂臉。

    ——《入睡的必要條件》

    -

    過了凌晨一點(diǎn)，江眠沒睡著。這段時間她很少失眠，所以過來錄節(jié)目沒有隨身帶藥。

    “明天還要錄節(jié)目, 必須睡覺?！?/br>
    經(jīng)驗(yàn)告訴她，越是想睡著就會越睡不著。

    江眠從床上爬起來, 光腳踩地, 拎著拖鞋, 輕手輕腳出去。輕輕掩上門，她穿上拖鞋去菜園。

    好久沒有裝過植物睡覺，她都快忘記怎么裝了。

    “今晚裝什么植物呢？”江眠走在菜園里, 指著豆角黃瓜青椒蘿卜白菜大蔥，碎碎念道，“點(diǎn)兵點(diǎn)將，騎馬打仗，點(diǎn)到誰就是誰?！?/br>
    她的手指最后點(diǎn)在在一顆大大大——

    江眠歪著腦袋，順著往上看：“秦勁？！”

    秦勁拿著一件毛毯，站在菜梗上。

    江眠沿著菜梗小跑兩步，跳到他身上，驚喜道：“你怎么在這里？”

    秦勁穩(wěn)穩(wěn)接住她：“正好睡醒, 看見你出來?！?/br>
    “我以為你變成了一顆菜?！苯咴谒弊由弦Я艘豢冢坝窒阌痔? 是我喜歡的菜?！?/br>
    秦勁笑道：“那我是什么菜？”

    “秦勁菜。”

    江眠掛在他身上吃吃地笑，過了會兒開始哼唧：“我睡不著, 所以才想要過來挑植物?？墒俏液镁脹]裝過植物睡覺, 都快忘了怎么裝?！?/br>
    秦勁說：“我教你。”

    “你又沒裝過植物，怎么教？”

    “我不用裝?！鼻貏耪f，“我現(xiàn)在就是一顆菜。秦勁菜?！?/br>
    沒等江眠反應(yīng)過來, 秦勁抱著她，邁步到紅蘿卜和青椒交界的空隙地，慢慢向后一倒，直接躺進(jìn)泥土里，說：“你睡吧?！?/br>
    江眠趴在他身上滿臉通紅。

    他們都穿著睡衣。秦勁穿的睡衣中規(guī)中矩，是上下衣的棉布家居服。江眠穿的是睡裙，里面沒穿內(nèi)衣。隔著兩層布料，能感受到體溫的差異流轉(zhuǎn)以及軀體的軟硬區(qū)別。

    秦勁躺在地上，僵硬著手臂扯開毛毯，裹壽司般，把江眠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裹了一圈，這才重新放回他身上。

    良久，兩個人都沒說話。

    月亮彎彎掛在天邊，微風(fēng)吹過菜葉，帶起撲簌簌的響聲，驚動院墻上的小土貓。小土貓伸了個懶腰，“喵”地叫了聲，跳到院墻外。

    江眠開口：“是夏飛和喬子愛的小貓嗎？”

    秦勁：“嗯。”

    “等錄完節(jié)目回家，我要把他們演過的電視劇都找出來看一遍。”江眠說，“感覺他們好相愛?！?/br>
    秦勁：“我和你一起看?！?/br>
    “我還要把你參加過的所有拳擊比賽都找出來看一遍，不對，看好幾遍，看一遍不夠。”江眠說，“還有你唱過的歌，天天聽?！?/br>
    “你現(xiàn)在要聽嗎？”

    “聽！”

    秦勁抱住她，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哄她睡，一邊在她耳邊哼歌。哼的是他專輯里的一首冷門歌，很少有人知道。江眠也是第一次聽。

    一首歌哼完，江眠漸漸有了睡意：“我覺得我的耳朵里好像長了一顆菜，它在慢慢開花?！?/br>
    秦勁問：“什么菜會開花？”

    “秦勁菜?！?/br>
    秦勁輕輕笑。

    “耳朵里的花開到了腦袋里?！苯唛]著眼睛描述，“一朵接著一朵開，還有開花的聲音。而且喔，它們在互相說著悄悄話，比著誰開的大，誰開的好看。練成一大片。”

    秦勁輕拍她的背的手頓住，突然說：“我想去你腦袋里看花?！?/br>
    “給你看。反正它們是秦勁菜，開的也全是秦勁花，肯定聽你的話?！苯邠破鹚囊恢皇郑旁谒X袋上，弓著身體往他掌心上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想起來了，我們?nèi)ビ^測天文臺那晚，我說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結(jié)果被你……親暈頭腦，忘記了?！?/br>
    秦勁又想去親她。

    “現(xiàn)在不準(zhǔn)你親喔?！?/br>
    江眠自己卻在他脖頸上親了親：“我是想告訴你，租房那天開始，我腦袋里一直有噪音，一天二十四小時時時刻刻都有，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最明顯?？催^醫(yī)生，都沒有用。但是突然有一天，噪音消失不見了，腦袋特別特別安靜，雖然只消失不見了一小小會。你知道哪天嗎？”

    秦勁輕輕揉著她的腦袋，問：“哪天？”

    “在古河街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在樓道里?！?/br>
    江眠跟他回憶了遍當(dāng)時的情景，上樓的時候她踩空臺階，差點(diǎn)摔倒。走在前面的秦勁突然跳過來，一手托起她的背一手接住薄荷。她以為腦袋里的“噪音”是被嚇走的，后來幾次三番地找他嚇嚇?biāo)?，后來才發(fā)現(xiàn)跟驚嚇無關(guān)……

    秦勁說：“原來你找我嚇你，是這個原因?！?/br>
    “你以為什么原因？”

    “我以為?！?/br>
    秦勁頓了頓，有點(diǎn)難為情地說：“以為你是仙女，仙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理由。”

    江眠笑：“我為什么會是仙女？”

    “這本書經(jīng)常有bug，有仙女也不奇怪。而且——”秦勁的聲音低下去，“而且你的酒窩很好看很對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酒窩，仙女才能擁有?！?/br>
    江眠笑出一對酒窩，把臉頰側(cè)過去：“給你親仙女的酒窩?！?/br>
    秦勁躺在地上，微微抬起頭，借著朦朧的月光，在她酒窩上親了親。

    “還有這一面。”江眠轉(zhuǎn)過頭，把左臉側(cè)過去。

    秦勁照著親上去。

    他突然半坐起來，一手扶住江眠的背，就著親酒窩的姿勢，把她翻壓在菜地里。

    壓倒了一顆青椒。秦勁沒管，他想，明天用來做青椒炒rou好了。他順著酒窩尋到她的唇，強(qiáng)勢地撬開牙關(guān)。

    小土貓喵喵叫著返回來時，秦勁重新用毛毯把江眠裹好，老干部發(fā)言道：“我們結(jié)婚吧。結(jié)婚就可以一起到床上去睡覺。”

    江眠紅著臉，埋在他胸膛，哼哼唧唧地埋怨他：“都怪你。我忘了要跟你說什么秘密?！?/br>
    “我記得。”

    秦勁一本正經(jīng)地幫她回憶：“你要說腦袋里的噪音這件事，噪音第一次消失是在古河街第一次見面的樓道里；根據(jù)天文觀測臺那天的情景，我猜第二次消失是在我們晚上一起用望遠(yuǎn)鏡看星空的時候；你今晚腦袋里開花的時候，又提到了這個秘密，我想應(yīng)該是開花的時候，噪音消失不見了?！?/br>
    江眠：“……”

    她掄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不對嗎？”秦勁問。

    “對。”

    “你為什么不開心？”

    “不是不開心。是你的腦子太好用了，我什么都沒說，都就都知道。我的腦子跟你一比，太差了?！?/br>
    “這不怪你。因?yàn)槟愕哪X子總是在我腦袋里?！鼻貏旁谒~頭親了親，“我以后修仙，也要到你的腦袋里去。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好吧。但是你剛剛說的沒有完全正確。”江眠說，“第二次和第三次，噪音并沒有完全消失，我還能聽得到，只不過它們不再那么聒噪討厭?！?/br>
    “那天在天文臺，我通過望遠(yuǎn)鏡觀察太陽射電爆發(fā)，等離子體拋射出來的時候，轟的一大團(tuán)，跟我腦袋里的噪音好像，但是它們好美好美。我腦袋里的噪音也跟著可愛了起來?！?/br>
    “還有今晚，你在我耳邊唱歌，我耳朵連著腦袋，像是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花，不僅開花還有開花的聲音，所以我就把腦袋里的噪音想象成是開花的聲音，它們不僅不討厭，還變美了起來。”

    “我再給你唱一首。”秦勁唱起了專輯里的另外一首歌。

    等他唱完，江眠已經(jīng)趴在他身上進(jìn)入了淺眠。

    秦勁輕聲說：“我想給你寫首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