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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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真立即扶著檐下的木廊柱干嘔,待聽見笑聲回頭時,卻看呆了眼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公羊月笑,肆意不羈,雙目流盼,不僅是人間絕色,而是美中添好,教人奢盼。 若能活得開懷,誰又愿意愁苦? 為這一笑,夏侯真更堅信自己的堅持是對的,他口中連連道無妨,轉(zhuǎn)身時卻沒留意,笨拙地磕在樁子上,尷尬而拘束地跑跳開,甚至連武功也忘記,只像個鄰家偷吃柰果,又怕被捉住的溫吞少年。 他這個師兄,其實比公羊月也大不了幾歲。 那個夏侯真本想問來信者,可想起他親故皆已亡,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措辭開口。公羊月順著他目光看去,只隨口說了句長輩,神色黯淡下來,當即翻臉下了逐客令,把他關在屋外。 思而不見,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 夏侯真觀他前后情緒變化,猜測他十分渴望同谷外聯(lián)絡,便去梁昆玉處,討要今年八寶茶產(chǎn)下的幼崽,這種白羽鳥兒通靈性,經(jīng)過訓練,能送信千里。 放在往常,梁昆玉定是賣他個面子,可惜今年老鳥只下了兩只崽子,老頭舍不得不肯送,開口拒絕。夏侯真是想盡渾身解數(shù),軟磨硬泡,終于討得一只,最后轉(zhuǎn)手送給公羊月,還擬了一大堆寬慰人的措辭 什么人生路還長,不要意氣用事。 什么過去所有的厄運都是為了換得未來的好運。 公羊月本就為被他猜中心事而煩躁,又聽他一通假大空的自言自語,開門狠狠罵了句閉嘴。 再說一句,最后一句,夏侯真伸出一根手指,笑得干凈又毫無畏懼,人生就像吃飯,今天吃到一個好菜,喜上眉梢,明朝菜燒糊了,悲從中來。但不論是好菜還是糊菜,那都僅僅只是菜,每日不一,而堅持吃一生的是白米飯,既不好吃,也不難吃。 阿月,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學會放過自己。 你再說,再說我就把它烤了吃!公羊月不耐煩,遂威脅道。 夏侯真忙擺手:你討厭我就行,不要討厭它,等長大了,我再去問問梁師公,怎么訓練送信。說完,他放下鳥籃子,快速退了出去。 幼鳥嘰嘰喳喳張口討食吃,公羊月在廊下獨坐好一會,頻頻抬眸,最后妥協(xié)般把鳥籃子提至跟前,又回屋抓了把綠豆喂進鳥喙里,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打小鳥的腦袋,微微一笑道:喂,你是八寶茶的兒子,那叫你紅豆糕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與雞湯哥的日常之一 注:引用自《莊子山木》原話是謂賢者之交誼,平淡如水,不尚虛華。 第090章 自那以后, 公羊月過上了晨起遛鳥練劍,白日樂此不疲與人作對,晚間偷練思無邪的愉快生活。 寒來暑往, 在被夏侯真精神安慰、奮斗激勵的人間心語折磨一春秋后, 公羊月迎來第二個煩人精 這人叫魏展眉。 此人僅用了短短一日的功夫, 便教谷中上下曉得其大名,原因無他, 便是他身為一小小外門記名弟子, 揚言要在考核后反超內(nèi)門,成為七老親傳。當然, 話一放出來, 沒過兩個時辰,人已經(jīng)被師兄們問候成豬頭。 公羊月路過時, 正面撞見那張鼻青臉腫的豬頭臉, 而那張臉上掛著的香腸嘴上下一碰, 嘰里咕嚕說這些含糊不清的話。 在思索好一陣后,公羊月擠出一句干癟癟的沒錢。 豬頭魏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 心想我可不是賣慘要錢的, 后頭一幫子人追, 我是叫你讓路??! 看他不走, 行為怪異,公羊月頂著異樣的目光, 從袖子里摳出一枚銅板施舍過去, 沉重道:我知道你慘,但是說真的, 你這張臉真沒好看到讓我花錢的地步,意思一下, 不要得寸進尺。 魏展眉怒了,他大言不慚被教訓也就認了,居然有人敢公然嘲諷他長相,他當即把銅板往地上一摔。 公羊月蹙眉,霍然拔劍。 這時,身后烏壓壓碾過來一群人,嘴里嚷著魏展眉三字,將好撞見公羊月手中的劍,一個個登時畏懼得猶如乖巧的鵪鶉。公羊月后知后覺想起這個名字,覺得敢于向劍谷權威挑戰(zhàn)的,都值得力挺 他依稀記得,外門弟子都是俗稱天資不足之人。 于是,他劍鋒一轉(zhuǎn),順勢保下這個姓魏的。沒想到無心之舉,這家伙竟然因此賴上他,又是夸他仗義執(zhí)言,又是夸說潔身清流,隔天還專門堵人,吵著要拜把子。公羊月自是不搭理,但事實證明,臉皮厚的人總能交到朋友 魏展眉單方面宣布,和公羊月結(jié)為八拜之交。 公羊月一概無視,頭回正眼相看,還是在三個月后的外門弟子的考核上。 按理說這種比試,內(nèi)門甚少插手,但今年卻爆冷,魏展眉不僅名列前茅,甚而不輸一些尾部貪玩好耍,心性不定的內(nèi)門弟子,這些人在師父跟前遭了罵,被拎出來數(shù)落比較,自是不服氣,統(tǒng)統(tǒng)涌去,把場子圍了個里三圈外三圈,直嚷著人作弊。 公羊月為了甩開夏侯真,無意間撞進來,瞧見那一幕,想起自己初到時曾遭到的偏見,心里有些觸動,偷摸按劍,準備仗義一次。 然而,魏展眉卻搶先一步放話,一呼滿山聞,只說凡不信他者,都可親自來戰(zhàn)。 車輪戰(zhàn)輪番打,他咬牙,愣是一直戰(zhàn)到長老前來才收場。 贏來一片贊譽的同時,換得的是比豬頭還慘痛的下場,公羊月蹲在屋頂上看望他時,人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躺在院子里曬太陽,只剩下雙眼能眨,一張嘴能講。即便這等糟糕,但歷來倔強不屈的人都身帶光芒,即便是自認不俗的公羊月,也忍不住為之側(cè)目。 好容易迎來人生的一次高光,姓魏的自是忍不住得瑟:是不是想問小爺我為何能做到這般? 不想。公羊月反其道而行。 魏展眉一噎,眉頭扭成蚯蚓狀: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說話?喏手動不得,他就撅起嘴彈舌,朝公羊月示意,欸,你手里拿的東西是給我的吧? 喂豬的,公羊月跳下屋頂,找了塊干凈地方坐下,好吧,為什么? 魏展眉眼中露出星光,神神秘秘地說:愛的力量。 公羊月對此嗤之以鼻。 看你這愣頭青的樣子就知道不懂,怎么樣,可有心悅之人?喜歡什么樣的?魏展眉厚著臉皮問。 他眼神太猥瑣,公羊月緘默,不想回答。 養(yǎng)傷的日子,魏展眉都快閑出病來,總算有人陪聊,哪肯輕易放過,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也得說下去,于是,他端詳公羊月的面相姿態(tài),兩眼翻白,佯裝神棍樣,碎碎念著:你這種口是心非死要臉皮的人我最懂,掐指一算,什么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你上心的定是那種,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愛恨喜怒,無論所作所為,皆系于你之人。 看公羊月板著臉,怕他聽不懂,魏展眉又解釋著:換句話說,就是這個人不論做什么,都是沖著你而不是旁騖私念。 鬼扯! 你別不信,有的人是博愛,有的人則是私欲,愛天下和愛一人是不同的,我們都是俗人,生在俗世,當然為自己多一點。魏展眉嘻哈笑著,喏,你別不信,看看后面跟著的那位,顯然就不是,那典型是一臉無差別善良。 公羊月回頭一瞥,輕咳道:他是夏侯錦的孫子,如果你還想拜裴塞為師,奉勸你少說一句。 他就是夏侯師兄?魏展眉立刻跟返魂一樣,臉上堆滿牡丹花般的富貴笑,口中連篇溢美之詞,師兄好!好師兄!魏某與你一見,驚為天人,三生有幸,只盼如故,噢,我知道,你是想問我們方才在閑聊何事?剛才公羊師兄夸你淵渟岳峙,如琨玉秋霜;人善心美,如沂水春風;雅人深致,似霞姿月韻 見鬼。 從此后,公羊月的生活里又擠進一個愛說屁話的魏展眉,還莫名其妙附贈了個不識人間愛恨的裴姑娘。 日子稀里糊涂過,公羊月慢慢接受劍谷的生活,谷中并非每年都收納新弟子,從前那些欺負人的家伙,也在歲月的沉積里漸漸穩(wěn)重,縱然依舊避如洪水猛獸,也不會再如當初一般像個愣頭青一樣,當眾挑釁又刻薄。 隨著紅豆糕的長大,夏侯真果真依約找梁昆玉討來訓練的法子,可是鳥兒展翅后,公羊月寫過許多信,卻從沒帶回過回信,而他也再沒有通過其他途徑,得到過任何關于那人的真切消息。 江湖上有人說他已經(jīng)死去,也有人說他封樓隱世。 雖然情緒從不寫在臉上,但夏侯真知道,公羊月并不快活,趁著這兩年關系有所緩和,他想了個法子帶他出谷。 如果你想見你師父,我們就去蜀南竹海,看萬頃碧箐。 如果不想,我們就往蜀郡惠陵拜祭蜀漢的昭烈皇帝,我記得成漢開國皇帝李雄,曾在旁修建了一座武侯祠,是你吧,是你說過十分崇敬諸葛武侯?還可以順路上鶴鳴山去拜會天師道張?zhí)鞄煹膫魅?/br> 公羊月訕笑一聲:我看是你自己想去,不過拿我作借口。 那你可愿并轡同行?夏侯真下意識接口。 去,怎么不去! 山中景貌看了兩輪四季,早已膩得乏味,就算夏侯真說去看農(nóng)人舂米插秧,他也會覺得十分有趣。他雖對天師道不感興趣,但聽說其門人武功高強,正好他近日習練思無邪至瓶頸,不得突破又不敢在劍谷與人動手,怕暴露秘籍,眼下出外,正好可以找機會切磋。 只是,公羊月沒想到自己會答得如此干脆,就像他還未開口,自己話已備在嘴邊。 不得不說,夏侯真這些年的努力,總還有些潛移默化的作用,再加上魏展眉這個活寶從中調(diào)味,連他也覺得人生漸漸充滿希望。 但事情并非如二人設想那般完美,別說至蜀郡,還沒走到綿竹,便出了些岔子。 當時傍晚,有山賊劫道,兩人自是挺身而出將其擊潰,夏侯真聽說最近頻頻有歹徒sao擾,便趁勝追擊,跟人去老巢,而公羊月則留在原處,保護那些茶馬幫的販子和幾個走親戚的老嫗婦孺孩童,等著官府的人來收場。 當中有個老婦感恩,瞧是拿劍的游俠兒,猜是劍谷義士,便討問姓名。當初遭到羞辱和謾罵時,他也沒有改從母姓或是隱瞞家世來躲避,如今行俠仗義做好事,更是并無避諱,直言自己復姓公羊。 可世間也只有一個不落俗的夏侯真,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俗人。 老嫗一聽,臉上有些晦暗,只是礙于面子沒有表露,而是在轉(zhuǎn)身離開時,背過去小聲嘀咕:大好一小伙子,怎么就姓了那賊老頭的姓,可惜喲! 那時,天下人將宗族看得重,人口遷徙少,同地同姓沾親帶故,即便是外鄉(xiāng)人,見面也會道聲本家。偏偏公羊月耳力好,聽了個一清二楚,年少血氣方剛,便與她分辯:什么賊老頭? 就是那個公羊遲??!老嫗當他年幼無知,雖是略有尷尬,但不怕說與他聽,聽說還是你們劍谷的叛徒!這個殺千刀的害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兒子當年就投奔的張育,死的時候還被人割掉腦袋! 老婆子聲量大,還有幾個販茶的漢子祖籍也在綿竹,便跟著幫腔:沒將他大卸八塊,千刀萬剮,簡直是便宜了他! 公羊月按著劍,身子抖得跟個篩子似的:可是,割首論軍功的,明明是秦軍! 秦軍可恨,但內(nèi)鬼更可恨!老嫗的媳婦抹著淚哭訴,若不是他開城,張育將軍又怎會敗?我夫婦二人又怎會城內(nèi)城外陰陽兩隔? 老嫗扶著媳婦,指著公羊月,一臉惋惜,說得那叫一個唾沫橫飛:小兄弟,我看你拔刀相助也是個熱心腸,才同你好言相勸,你看你們都出于劍谷,又是蜀人,能改姓還是改了吧,免教人誤作一類,被指家風不正! 我為何要改姓?行得正坐得端,又為何要避退?公羊月獰笑一聲,怒極面紅耳赤。 那老婆子也被駭了一跳,臉色端不住,也知道勸人換祖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抿了抿嘴拿繡帕掩著。 但所謂看熱鬧不嫌棄事大,方才搭話的漢子也跟著說:話是這么講,但你娃子年紀輕輕,涉世未深,是不曉得四鄰八舍的嘴巴子有多碎,你想想,要是以后你名滿天下,人坊間說起蜀中那個公羊大俠,人家也只會無端猜測,和叛敵的公羊遲有什么干系,到時候你臉上也沒得光吧! 可笑!太可笑,真是太可笑!難道這世上姓公羊的就沒有好人了?公羊月霍然拔劍,直指幾人,我看是你們眼瞎目盲! 有人站出來怒喝:你怎么罵人! 哦那婆子恍然,指著他道,你這么著急,該不會當真和那老匹夫沾親帶故吧! 是又如何,你給我睜大眼睛看好,我公羊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公羊遲便是我祖父,他是被冤枉的,遲早有一天,我會為他平反! 公羊月一把擒住她的指頭,那老嫗吃痛,驚聲高呼,啐了一口道:呸!公羊家的狗東西,誰稀罕你救!叫你這小賊救命,只怕老身還要折壽!她那兒媳在旁添油加醋嚎哭,一時間人都圍攏過來,將兩人困于中間。 折壽?老東西,你怎么不說馬上就要伸腿瞪眼,一命嗚呼呢?公羊月把她手腕重重甩開,冷言反諷。 老嫗一見脫了鉗制,立刻縮到人堆后頭,尖嗓道:你們都聽到了,聽到了吧,他咒我死,咒我死!你們見過哪個俠士嘴巴如此惡毒,要我說,你這小兔崽子就該跟你祖父一道,死后永不超生! 公羊月劍光一轉(zhuǎn),向前刺去,夏侯真及時趕來,趁人群避散開,出手將他的劍挑開,把人按下:再怎么樣也不能傷人?想來這當中有誤會。 也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覺得凡是都是誤會。公羊月收劍,轉(zhuǎn)身就走。 夏侯真立刻被人團團圍住,有告狀的,有哭訴的,有謾罵的,他或是賠禮,或是安撫,一一平復,場面一度喧嘩聒噪。公羊月停下腳步,回頭叫了夏侯真兩聲,他希望那個人追上來,但人沒有應他,他不由地想,他是真沒聽到,還是裝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