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可從沈唐的表情寧溪也猜到了,顧羿真的打算動手了,正道圍剿生死教,顧羿在背后坐享其成伏擊六大派。 他有野心有氣魄,本人坐鎮(zhèn)在白麓城可以掌控全局。 只不過不知道幾時動手又是在何處,這時候?qū)幭挪煊X出顧羿的恐怖來,顧羿把他這個正道臥底放在身邊養(yǎng)了十年,不動聲色地任由寧溪往外傳遞消息,從未拆穿過寧溪的真實身份,甚至在韓寶延發(fā)難時力保,這一切不是出于什么交情,他就是想把這顆棋子養(yǎng)廢了。正道人士一直以為寧溪是個突破口,結(jié)果到了正事發(fā)生時才知道這里是個悶雷。 顧羿哪里是個瘋子,他聰明得很。 教主叫你進(jìn)去。暗衛(wèi)打斷他的思緒。 寧溪咬著牙,那一瞬間寧溪險些以為顧羿知道他是徐云騫的人,自己是要進(jìn)去受刑的。他沒想明白這時候顧羿叫他去能干什么?終于下定決心收拾他了?韓寶延當(dāng)年的下場可能就是寧溪的下場。 寧溪硬著頭皮走進(jìn)去,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桂花香,顧羿點燃了羅摩給他送的安神香,正在床上打坐,他好像陷入一種無知無覺的狀態(tài),表情十分安靜,寧溪很少見到他這么安靜的樣子。寧溪在這兒臥底十年了,如果功虧一簣十年心血付之一炬。他記得自己的使命,如果顧羿真的要出手,殺了顧羿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既然顧羿遲早都要死,寧溪要不送他一程? 他捏緊了拳頭,有些猶豫不決,這十年里顧羿對他太好了,好到他甚至真的以為自己是顧羿的親信。他不敢,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顧羿設(shè)的局,來測一測他是不是真的忠心。 寧溪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然后靜靜立在顧羿身側(cè),等待顧羿醒來。 寧溪被顧羿突然睜眼嚇了一跳,像是什么遠(yuǎn)古的妖魔突然覺醒,那一刻寧溪感覺自己只是一只螻蟻。 顧羿一直就挺奇怪的,現(xiàn)在更是說不出來,自從見過羅摩后,他哪兒哪兒都透著一股詭異。顧羿看清眼前的人是寧溪,他眨了眨眼,睫毛上下一顫,戾氣被統(tǒng)統(tǒng)收回,又變成了那股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我以為你想殺我。 寧溪沉默不語,顧羿已經(jīng)知曉他是細(xì)作,裝都懶得裝,也不喊人來處置他,那他叫自己來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顧羿笑了一聲,你浪費了一個好機(jī)會。 寧溪那一瞬間有些后悔,顧羿竟然真的毫無防備,只要剛才寧溪有膽子就能手刃這個魔頭,可他被顧羿養(yǎng)了十年,知道他到底有多么恐怖,這樣的機(jī)會都抓不住。 顧羿懶得去揣測寧溪的想法,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的人,去查件事。 顧羿知道他是細(xì)作也不跟他撕破臉皮,竟然還敢讓他插手什么事務(wù),顧羿一直是賭徒心態(tài),就像他剛才賭寧溪不敢殺人,就像他一直賭自己應(yīng)該不會命短。 寧溪此時有些摸不清顧羿的想法,他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自己,應(yīng)該這件事只能交給自己來做,顧羿道:去查查徐云騫手怎么了。 這件事不好讓其他人插手,萬一這事兒查出來有問題,等于是把徐云騫的弱點暴/露出去,他選了寧溪是因為知道寧溪是正道臥底,他不會對徐云騫有害心。 寧溪聞言有些納悶兒,他手怎么了?寧溪其實并不了解徐云騫,這么多年的傳信都是他給徐云騫傳遞消息,徐云騫從未回信過。他只知道這位未來的掌教一直在文淵閣,事實上世人也就只知道這點東西。 顧羿仔細(xì)看著寧溪的表情,寧溪的困惑不是作假,看來寧溪可能不是正玄山的人,不然他應(yīng)該知曉徐云騫的事,顧羿根本不敢想寧溪屬于徐云騫這件事。 顧羿道:他受傷了。 寧溪更加不解,他見過徐云騫出手,那不可能是受傷后的反應(yīng),他能兩指折斷顧羿的箭,還能跟顧羿交手三招,怎么看都是顧羿更像個傷患。 顧羿跟寧溪說不清楚,剛才徐云騫當(dāng)眾扒了他的衣服,當(dāng)時太突然沒來得及多想,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細(xì)枝末節(jié)有些怪異,徐云騫把他頂在柱子上,用的手是右手,后來跟他交手用的也是右手。 他跟徐云騫太熟了,知道他是左利手,吃飯用劍哪怕是在床上,用的都是左手。 他手怎么了? 顧羿道:去查。 寧溪應(yīng)下來,同時有點好奇顧羿和徐云騫之間的關(guān)系,徐云騫把顧羿按住的樣子在他腦海里久久不散,他認(rèn)識徐云騫二十多年都不知道他有這個癖好。同時,顧羿如果跟徐云騫是死敵,那么為什么要把青城山的孫秦送給他,十年來,顧羿沒有一次打破過自己的原則。 可是如果有師兄弟之間的情分,顧羿為什么還要伏擊六大派?他不怕徐云騫受傷? 再者說假如寧溪出去打探消息,徐云騫真的身上帶傷,那這個消息寧溪到底要不要告知給顧羿,畢竟這是個弱點。 顧羿道:直接去找天機(jī)樓。孟奪鋒去了開云寨之后把以往百靈樓的勢力重新整合,成立了一個天機(jī)樓,他成了江湖上新的百曉生,在徐莽的扶持下一日日壯大,這十年來江湖亂局不斷,越是亂的世道越是能撈錢,孟奪鋒賺了不少,很多人猜測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富可敵國了。 寧溪點了點頭,他正要答應(yīng),顧羿突然道:這是你最后的機(jī)會。 寧溪一抬頭,看到顧羿冷冷地坐著,他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盯著寧溪瞧。寧溪一瞬間覺得有些頭皮發(fā)麻,這是顧羿給他最后一次機(jī)會,如果這次寧溪再叛主,顧羿就算只剩下一口氣也要殺了寧溪解氣,他相信顧羿有這個本事。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沒有師兄正面出場,但是不是感覺到一絲絲暗戳戳的甜?明天倆人就見面啦~ 感謝在20210205 10:19:57~20210208 11:25: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月月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巧克力小熊臉頰rou 4個;子夜沐歌 2個;SummerAutumn、阿丁丁丁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愛喝橙汁的橘子 26瓶;SummerAutumn 10瓶;節(jié)儉本人 9瓶;lulu 5瓶;Allen2401、大橙子、咆哮彼爾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3章 受傷 寧溪走后, 顧羿一直沉默地坐著,半炷香的功夫過去,好像確定沒人會來之后, 顧羿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捂住胸口, 臉色極其難看。 唔他捂住嘴,當(dāng)即吐了口血, 剛才憋得太久, 吐出一塊濃黑的血塊, 越來越嚴(yán)重, 之前吐出來的血好歹是鮮紅的, 最近這一年吐出來的都發(fā)黑,像是咳出來一塊爛rou。 顧羿靠在椅子上,喘息對他來說都很困難, 喉嚨火辣辣地疼, 像是有人在他身體里點了一把火,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里,他一個人喘了很久才氣息通暢。 顧羿很沉默地給自己把脈。當(dāng)年在正玄山無聊跟沈書書學(xué)了半吊子的醫(yī)術(shù), 沒想到當(dāng)年學(xué)到的東西后來救了顧羿很多次。 顧羿判斷不出自己這又是怎么了, 他內(nèi)里千瘡百孔,估計是哪兒弄出的傷自己沒感覺到。 暗衛(wèi)還以為顧羿發(fā)病了, 怎么偏偏挑這個時候,問:教主,要吃藥嗎? 根本沒有千絲繞的解藥, 顧羿常吃的是改良過的解憂草,毒性更低一些,可以緩解他的疼。解憂草多少帶毒, 顧羿平日里能不吃就不吃,可他今日偏偏這點疼都忍不了。 他接過藥瓶,服藥后撐著桌子,冷汗從額頭上墜下,感覺心臟一陣陣抽疼,解憂草還沒起效果,他分不清自己怎么了,感覺不像是病發(fā)。 藥效起來之后顧羿臉色變得潮紅,臉上明明沒有多少表情,可莫名讓人覺得他挺難受,不是身體上遭多大罪,是心里,好像挺難過的。 暗衛(wèi)因為自己的想法皺了皺眉,他不確定顧羿這樣的魔頭會不會難過。 顧羿洗了手,擦了嘴角的血跡,無意間瞥見銅鏡里的自己,有些落魄和狼狽,這是他不曾展示在人前的樣子。他捋起額前的碎發(fā),露出眉峰上的傷。 顧羿這兩年身體越來越差,受傷之后要花很久才能止住血,不僅如此,千絲繞發(fā)作的時間越來越短,從最初的三個月一次,現(xiàn)在不到兩個月就要再來一回。 啪嗒一聲,眉骨上的傷口裂開,一滴血落在桌子上。 顧羿緩了片刻,拿著手帕開始一點點擦眉骨,他拒絕讓人幫忙,也沒想著讓乙辛過來。帕子一點點被染紅,擦了還會涌出來,他整個人像是個漏了的屋頂,天下暴雨,不論他怎么折騰,鮮血都能想辦法溢出來,顧羿很偏執(zhí)地一直擦,直到那張帕子被染得血紅才停下。 血不流了,眉骨上像是留了個裂縫。 這道傷口可能要兩個多月才能愈合,徐云騫真有意思,剛見面就給他留了個傷。 顧羿猜測自己應(yīng)該還能撐過兩次毒發(fā),身體已經(jīng)受不住了,也就是說他最多能活半年,半年里顧羿要么殺了曹海平,要么就是從生死教這邊試試有沒有什么新法子。 但他也沒花多少心思在這上面,解了千絲繞也沒用,他肌rou還是結(jié)實的,銅墻鐵壁一樣的軀殼下,內(nèi)臟肺腑快爛完了。 顧羿累了,他慢慢爬上床,把自己縮進(jìn)被子里。 半年足夠干很多事,顧羿沒時間了,他不會把所有希望放在生死教上,就算他痊愈了也必須殺了曹海平。他在腦海中仔細(xì)想著這件事,白麓城一行讓他腦袋疼。 他不可控制地想到徐云騫,仿佛此時徐云騫正從背后抱著自己,他只要一轉(zhuǎn)身就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檀香。顧羿試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肩窩,找準(zhǔn)了位置,那里的骨頭仿佛要更軟一些,輕輕按下去一陣麻痹感涌上來,之前徐云騫用了點內(nèi)力,讓他如同被點xue失去了一刻的自由。顧羿從不知道這里有什么問題,要是知道可能會提前戴上護(hù)甲。 徐云騫怎么知道的?可能是以前在床上折騰他,少年時的徐云騫喜歡撫摸他身上的傷疤,去探究那些顧羿本人都不感興趣的過往。 他肩膀上有個指痕,顧羿現(xiàn)在的體質(zhì)太敏感,碰一下就留痕跡,剛才徐云騫摁得太狠,留下一個青紫的印子。 顧羿有些困惑,無法理解徐云騫到底什么用意,聽說他修無情道,肯定不是來找自己重修關(guān)系。只剩下一種可能,他是來打探顧羿的底細(xì)。 顧羿這兩天經(jīng)歷的事情有點多,先是跟徐云騫重逢,又是跟羅摩交談,他太陽xue突突的疼,偏頭痛纏上來,一般這個時候乙辛都很乖巧地幫他按一按xue位,今日沒看見人。 顧羿突然意識到什么,道:叫乙辛過來。 暗衛(wèi)道:她不在。顧羿皺了皺眉,乙辛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睡覺,她一個小丫頭能跑到哪兒去。她不是顧羿的奴仆要時時守著,去哪兒顧羿都不會管她,只不過這里是大周不是北莽,而且雙方交戰(zhàn)在即,如果知道乙辛是顧羿身邊人,可能她活不了多久。 暗衛(wèi)明白其中道理,道:我這就去找她。 一旦乙辛落入敵手,屬下去要人只會起沖突。乙辛在顧羿心中分量很重,甚至遠(yuǎn)超于他自己的命。顧羿沉默片刻,坐起身來,我自己去。 白麓城萬福米鋪,此地是開云寨的暗樁。 徐云騫給江沅寫了信告訴她顧羿的現(xiàn)狀,求醫(yī)問道這件事有時候講究緣分。江沅這么多年想了不少法子,聽說她得以機(jī)會找到了一些門道,現(xiàn)在讓徐云騫頭疼的是怎么把顧羿帶回去。 六大派在肅州聯(lián)盟,正玄山青城山先到的,剩下還有兩派在半道上。他們派了探子出去打探消息,生死教總壇很難找,知道大致位置在哪兒卻遲遲找不到入口,重霄道人擅長奇門遁甲,在此地已經(jīng)研究兩日。 更麻煩的是,不光生死教,顧羿竟然也來了白麓城。 善規(guī)教比生死教難纏太多,假如顧羿要插手,這一場仗就變成了死戰(zhàn)。顧羿剛到白麓城就遭到刺殺,生擒青城山的孫秦,孫秦咬牙不肯說出任何消息。孫秦已經(jīng)落入敵手,青城山想要放棄這個人,徐云騫提出可以去救他。 顧羿來的當(dāng)天徐云騫進(jìn)了太白居撈人,比他想的要容易很多,顧羿沒有半點猶豫很痛快地放他離去。 徐云騫走后,聽寧溪說生死教的人去找了顧羿,顧羿并沒有打算袖手旁觀,事實上這也很正常,坐到顧羿這個位置,趁亂撈一杯羹才是明智之舉。 當(dāng)年追著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師弟真的成了一方霸主,顧羿想問題已經(jīng)不再單純,也不再意氣用事,他必須做正確的決定才能活下去。 無關(guān)正邪兩道,顧羿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可以跟自己匹敵的對手,像一條惡犬,稍有不慎會被他咬斷喉嚨。 徐云騫交代了些事宜,從米鋪出來后天剛亮,白麓城這座小鎮(zhèn)剛剛蘇醒,街上零零散散幾個人,徐云騫沒回頭,感覺陰影中有個影子盯著自己瞧,誰? 他話音剛落,手中一彈,指間沒有一粒石子,卻硬生生在柱子上打出一道印記。 一個小胖丫頭從柱子后滾出來,她穿著一身北莽人的長袍,天藍(lán)色的外褂,袖口繡著大片的卷草紋和蝙蝠,腰帶上纏著一圈瑪瑙腰帶。也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蹭的臉上有點臟。徐云騫看到之后皺了皺眉,他對這個人有點印象,去太白居的時候她安安靜靜站在顧羿身側(cè),她應(yīng)該是顧羿的侍女。 徐云騫道:你膽子倒是很大。 此地高手如云,再走兩步里面住著的就是青城山的云出塵,一個小胖丫頭竟然敢往里闖,這丫頭看上去只有十三歲,武功不簡單,也不知道藏在這兒多久了。 乙辛還真的當(dāng)徐云騫在夸她,朝他憨笑,他們找不到我。她看起來人畜無害,只會讓人覺得是哪家跑出來的胖小姐,跟傳聞中艷麗無雙的魔女相差甚遠(yuǎn),誰能知道她來自魔教。 乙辛好像很喜歡徐云騫,見到他就不自覺笑,問:你是顧羿的小神仙? 小神仙?徐云騫從不知道顧羿這么想他,聽到這個稱呼笑了。乙辛沒見過他笑,一時間看愣了,那笑容淡淡的,一笑起來眼角那顆痣好像活了,清早的晨光都一并揉進(jìn)去,真的像個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