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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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燁翻身從床上下來,彎腰穿鞋時不慎牽扯了傷口,身子僵了一下,但他很快的就恢復(fù)了過來,卻不想竟被一旁的晏江引察覺了。 晏江引想也沒想的拾起放的有些遠(yuǎn)的布鞋放到了裴燁的腳邊,然后直起身來。 裴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生來尊貴的孩子,竟會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更沒想到他如此的細(xì)致,自己這般細(xì)微的異樣他也能捕捉到。 殿下今日怎么來了這里?想了想,選擇跳過這個不尷不尬的問題。 晏江引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宮中如今混亂一片,寵溺愛護(hù)他的父皇,病的幾乎人事不知,他心情煩亂低沉,今日宮門方開便出來尋容淺陵,想要詢問詳細(xì)情況, 不想隨后就碰到阿青,聽阿青說是裴燁讓容淺陵過去,于是鬼使神差的跟了過來,不想裴燁竟受了傷,且看他那蒼白倦怠的面色,只怕傷的不輕,這樣的認(rèn)知讓他愈發(fā)不郁起來。 裴燁見他沉默,一時也不知說些什么來安慰,他忍著身體的傷痛從床上起身,走到一旁取了百葉蓮遞給容淺陵。 容淺陵打開玉盒的時候,一瞬間被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他熟門熟路的朝著南院耳房走去:阿燁你先歇著吧,我已將其他藥材都帶來了,稍后配好了藥就去給裴將軍用上,不出意外的話,不出半月便能見效了。 他這一出門,將后面跟著進(jìn)來的阿青也拽去幫忙,屋內(nèi)頓時只剩下容淺陵與裴燁二人。 平日里他們兩人算是師徒,傳道受業(yè)并非沒有話說,可如今晏江引情緒低落,杵在那里一言不發(fā),裴燁本就不怎么會安慰人,加上受傷精神不濟(jì),大腦更是遲鈍不少。 看著直挺挺站在房內(nèi)的少年,半晌裴燁低低嘆了口氣,開口道:要坐會兒嗎? 晏江引走到裴燁身邊的圓凳上坐下,那沒有停頓的動作,好似就等著這句話一般。 殿下有什么心事,盡可以說與臣聽聽。裴燁試著開口,大抵因?yàn)樯眢w受創(chuàng)之故,語氣比之以往,更是底了幾個度。 然而落在少年耳中,卻給他帶來絲絲安慰,倒也算歪打正著了。 晏江引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每當(dāng)他看到這人的時候,視線便總?cè)滩蛔≡谒砩狭鬓D(zhuǎn),呆在這人身邊時,便會覺得安心。 似乎只要有他在身旁,什么可怕的事情,都變得沒有那么讓他畏懼,變得有勇氣面對。 裴燁認(rèn)真的觀察著身旁的少年,覺得以他此刻的狀態(tài),絕對不是談?wù)搶m里與朝中諸事的時候,于是便盡量避開敏感話題,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緩和氣氛。 晏江引雖然話少,卻也時不時的接上幾句,這樣看起來平靜的時光,總是流逝的極快,因?yàn)轭櫦爸釤顐麆?,阿青便讓下人將午膳送到南院來,裴燁與晏江引一同用的飯,而容淺陵卻是鉆在耳房里邊扎了根。 申時末時,容淺陵配好了藥,終于從屋里出來,裴燁得到消息,也不顧身上的傷,跟著一同去了裴毅夫妻所住的東院。 裴毅那時候正坐在屋里看兵書,聽了容淺陵的話,堅(jiān)毅的面上起了濃烈的波動,即便知道治療過程必然痛苦,卻是毫不猶豫的讓他開始。 容淺陵將所有人趕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藥童在屋里幫忙,然后才開始治療。 先讓裴燁飲下經(jīng)過特殊調(diào)理的百葉蓮花汁,然后用銀針打通全身經(jīng)脈,腿部萎縮肌rou放血,繼而用藥性強(qiáng)烈的藥草浸泡雙腿。 那種抽筋削骨一般的疼痛,讓這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男人,也險(xiǎn)些沒能熬過去。 裴燁他們等在外面,看不見里面情形如何,可是他耳力靈敏,那些苦苦壓抑的悶哼,還是一絲不落聽了個清明。 看了看一旁走來走去的岑韻,裴燁伸手將她拉到身旁柔聲勸慰:母親,莫要擔(dān)心了,父親他會好起來的。 已經(jīng)兩個時辰過去了,怎么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岑韻下意識抓住裴燁的掌心,美目中淚光流轉(zhuǎn)。 安慰的言語總顯得那么蒼白,隨著時間推移,岑韻愈發(fā)焦躁起來。 又過去一個時辰,屋門終于被打開,一眾人匆忙的湊上去詢問情況。 容淺陵用帕子擦掉面上遍布的汗珠,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道:治療很順利,裴將軍他這會兒睡著了,大家不要打擾,之后還有四個療程等余毒清盡,筋脈重生,站起來便是指日可待了。 其中一大段聽起來就很復(fù)雜的名詞,讓眾人都有些迷惑,但配著容淺陵胸有成竹的語氣,又讓人稍微安心。 之后十日內(nèi),每隔一天容淺陵便來給裴毅做一次治療,等到六個療程全然結(jié)束,裴毅被告知可以借助外力,比如拐杖之類嘗試著行走。 裴燁每日里忙著處理朝中事務(wù),也會抽空去東院看過一番,曾經(jīng)高大而無往不勝的男人,而今猶如個蹣跚學(xué)步的孩童,一遍又一遍的摔倒再站起來,這一切他是在屋里完成的,屬于一個將軍的尊嚴(yán),讓他無法接受這樣狼狽的自己被人看見,可是裴燁有時候站在門外,時常聽到屋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響。 對方的艱難與挫敗仿佛都浮現(xiàn)在了眼前,這一切都是他當(dāng)年一念偏差造成的過錯。 當(dāng)他看到裴毅一點(diǎn)點(diǎn)的站起來,直到最后拋開了拐杖的時候,心中的滋味幾乎無法形容。 那人堅(jiān)毅面龐上數(shù)年未曾展現(xiàn)的肆意神采,似乎又漸漸回來了,裴燁覺得自己是完成了一個多年夙愿。 松一口氣的同時,他將全部的精力轉(zhuǎn)移到了朝堂的事情之上。 九月初的時候,宮中又一次傳來重真帝病危的消息。 根據(jù)裴燁之前得到的情報(bào),在這改天換日的時節(jié),很可能會有一場大的動蕩,他之前的忙碌便是為了防范那些可能有的意外,但沒想到事情竟然來的那般快在裴燁安排好府中事宜趕往皇宮時,已然連重真帝的寢宮也進(jìn)不去了。 站住,沒有陛下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冰冷的利器交叉橫亙在裴燁身前。 裴燁冷眼掃了一圈將帝王宮殿緊緊包圍住的禁衛(wèi)軍,一張張不曾見過的面孔,讓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腳下無意識的朝前邁了一步,但隨即就遭到了禁軍的呵斥。 大膽,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第80章 這些人到底是是誰安插進(jìn) 這些人到底是是誰安插進(jìn)來的, 目前還不得而知,但裴燁卻清楚自己此刻若是輕舉妄動,反倒是給了那些人處置自己的罪名, 他不動聲色斂了眼中情緒,淡淡開口:是陛下傳本將軍前來,我勸爾等勿要阻攔,若是耽擱了要事,你們可擔(dān)待不起。 打前兩個侍衛(wèi)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開口道:你等著,我們進(jìn)去問過再說。 公子,這些人站在裴燁身后的阿青見狀, 忍不住憤憤的開口,小小的侍衛(wèi),也敢對您如此無禮,他們 注意言行。裴燁淡然開口打斷了阿青的話, 靜靜等著里面的動靜,讓他意外的是,殿內(nèi)走出來的竟然是重真帝面前的大紅人范公公。 范公公見到裴燁, 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恭敬:裴將軍, 您來了。 裴燁問道:公公, 陛下情況如何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公公跟在重真帝身邊數(shù)十年,若說他會背叛重真帝幾乎不可能, 可若是他沒有背叛,為何在如此形勢下還能好端端的站出來,莫非 范公公沉默了一下方才開口:殿下暫且無礙,將軍不必?fù)?dān)心。 裴燁察覺到他話語里的停頓,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他將方才對侍衛(wèi)那套說辭重復(fù)了一遍,然而從范公公口中同樣得到重真帝拒絕見他的答案。 裴燁見狀也不強(qiáng)求,說了幾句客套話便作勢要離開,卻不想對面年過半百的范公公腳下一個不穩(wěn),竟差點(diǎn)摔倒在地,裴燁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待對方站穩(wěn)便立馬松開手。 感覺到周圍瞬間冷凝的氣氛,裴燁心中不由冷笑一聲,面上卻道:公公照顧陛下勞心勞力,也當(dāng)注意身子才好。 范公公拂了拂身上衣裳,微嘆一口氣: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不過兩夜未歇便吃不消,如今宮中年長些的皇子也就太子了,只不知殿下他今日為何沒來蟠龍殿陛下還在里面等著伺候,老奴就不送將軍了。 裴燁點(diǎn)了點(diǎn)頭,利落的告辭轉(zhuǎn)身。 從蟠龍殿出來,抬眼便見前方一群大臣浩浩蕩蕩的疾行而來,想必也是得到重真帝病危消息匆忙趕來的,有的人甚至連頭上官帽都未曾戴正。 這群人見到裴燁,紛紛的打過招呼,語氣多數(shù)恭敬,但內(nèi)心所想為何就不得而知了。 裴將軍,里面情況如何了?問這話的是衛(wèi)輕舟。 裴燁將范公公方才說的情況原意說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番百官的反應(yīng),待那些人與自己錯身離開時,壓低了聲音道:蟠龍殿被人掌控住了,如今里面情形不得而知。 衛(wèi)輕舟自從姑蘇之行回來,可以說是與裴燁達(dá)成了同盟,這段時間,裴燁暗中穩(wěn)定朝中動蕩,其中不少切實(shí)可行的計(jì)策便是他給的主意。 衛(wèi)輕舟面色一變:可知道是誰的人手? 裴燁張開右手,只見他寬大的掌心躺著一張細(xì)小的紙條,上面淡淡的血跡寫著二太子三個字。 這是方才范公公塞給本將軍的,他與我交談時說了一個兩天又留下這張字條,到底所為何意? 衛(wèi)輕舟取過紙條細(xì)細(xì)看過,這三個字之間隔著較大的距離,看著不像是連貫的詞語,倒像是三個單獨(dú)的字,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么門道,口中喃喃道:范公公到底想傳達(dá)什么意思,他可還和將軍說了些什么? 裴燁又一次在腦海里細(xì)細(xì)理過之前范公公所說過的每一句話,猛然想起那句,只不知殿下今日為何沒來,一時間面色微變。 衛(wèi)大人先去蟠龍殿,那邊若有何異動,務(wù)必想法子化解一下,本將軍還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他話落便腳步匆匆的離開。 衛(wèi)輕舟在后面喚了一聲,見裴燁沒有絲毫停頓,不由皺了皺眉。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竟讓這一向深沉淡漠、不動如山的人,變得如此倉惶? 裴燁疾步行走在宮中長廊內(nèi),心中不安越來越盛。 殿下,可千萬別出什么事才好??! 避開宮中各路眼線,循著記憶中的路線,裴燁成功的來到了大晏皇宮的密道入口,在假山某處摸索一陣,眼前石山緩緩移動,輕微的響動之后,眼前出現(xiàn)一個漆黑的入口。 這密道還是當(dāng)年裴燁在位之時修建的,除了他自己與那些心腹手下之外,再無旁人知曉,逝世之前,他告訴了當(dāng)時的太子。 時隔數(shù)百年,裴燁不知道這密道地圖是否失傳,但此刻他進(jìn)來,看著內(nèi)里灰塵寸深、蛛網(wǎng)虬結(jié)的模樣,便知道這路必定許久未曾有人走過了。 他自來記性極好,就著火折光暈在,這四通八達(dá)的密道之內(nèi)穿行,如履平地一般,半個時辰之后,已然到達(dá)了東宮地帶。 裴燁出去之前,凝神感知了一下外界情形,這才開啟機(jī)關(guān)。 這條通往東宮的密道,直接通到太子寢殿,出口設(shè)在置物架后,暗門開啟之時,裴燁順著木架縫隙朝外看了看,這一眼便看到了躺床上的晏江引。 少年無力的癱軟在床上,手腳皆被粗糲的繩索緊緊縛在床欄,邐麗漂亮的面龐上泛著兩抹嫣紅,好看的鳳眼中卻迸射出激憤惱怒的光。 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站在床前,他的右手握著一柄鋒利的匕首,緩緩靠近晏江引身前,然后將鋒韌抵在了少年雪白無暇的面頰上。 我的好弟弟,皇兄給你吃的東西,滋味怎么樣???陰沉邪魅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寢殿之內(nèi),讓晏江引一瞬間變了面色。 你晏江引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男子,不敢置信道,你是晏江凌? 呵!晏江凌冷笑一聲,一年不見,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二哥啊。 你想干什么?晏江引想不明白,這個本應(yīng)該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人,為什么會突然在出現(xiàn)在自己的寢殿里,他是如何逃出來的?竟然能將東宮之中的人手全部換掉。 我想干什么?晏江凌手上微微用力,少年無暇的面龐便被劃開一道血口,這你就該問你那個賤人母妃了。 裴燁看到那一抹血紅的時候,眼神暗了暗,一絲危險(xiǎn)在眸中一閃而過,差點(diǎn)就出了手。 可是這殿內(nèi)除了晏江凌與晏江引外,不遠(yuǎn)處還侍立著數(shù)個男子,裴燁僅憑氣息,便能知道這些人的深淺,這些人竟然,各各都在一流高手之列,此刻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一旦打草驚蛇,他必然無法保證晏江引的安全,將他從這些人手中救出。 不許不許你辱罵我母妃。耳中再次傳來晏江引的聲音,只是這本該憤怒嚴(yán)厲的一句話,不知為何說的卻沒有底氣一般,裴燁自暗處審視一番,方才驚覺晏江引的異常,他這樣子,莫不是被人給下了藥。 晏江凌抬手的在晏江引面上拍了拍,唇間吐出刻薄的譏諷。 那女人本來就是個賤人,還不讓說了是么,本殿緣何落得而今的境地?說到這里,低沉的聲音陡然拔高,語氣里含著毫不掩飾的憎惡與憤怒,還不是那賤人做的好事,你以為她的死真是我干的啊,其實(shí)一切不過都是這女人的算計(jì)罷了。 晏江引想要大聲質(zhì)問與反駁,可是身上的難受和脫力讓吐字都變得困難:你你在說什么?你害死了我母妃,她都不在了,你還如此如此晏江凌,我不會放過你的。 都落到這份兒上了,還嘴硬呢!真是和你那個娘一樣的賤啊,本殿費(fèi)盡心機(jī)多年經(jīng)營,萬沒想到竟然會栽在一個女人的手里,你們都好得很呢看看這張漂亮的臉蛋,與那賤人生的多像,若是被我就這么毀了,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且不說大晏會不會要一個毀了容的天子,便是那裴大將軍,對著一張殘破不堪的臉,你猜猜他會不會多看一眼?。?/br> 你猜,到時候他會要你嗎? 感覺著面上冰涼的觸感,晏江引身體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可是他緊緊的抿著唇,固執(zhí)的不愿說出半句示弱的話。 那個人嗎? 他可會在意自己的容貌呵呵,即便自己生的再好,他也不會既然結(jié)果都是一樣,生著這張臉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