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8日

    第二十一章·需于郊利

    約近午時(shí)左右，回了拂香苑，向媛媛問清了娘親行止，我便徑直來到了書房

    稟報(bào)。

    娘親正對著滿桌的書料蹙眉凝眸，專心思索，偶爾提筆圈畫記錄。

    見此情形，我輕輕敲門才踏入書房，恭敬道：「娘親，孩兒回來了。」

    「霄兒此行可有收獲？」娘親暫時(shí)將書卷放在一旁，拂袖擱筆，將鬢邊青絲

    自然一捋，風(fēng)情霎時(shí)流露。

    「收獲頗豐，沈師叔毫不藏私，為孩兒指點(diǎn)了迷津，劍術(shù)練習(xí)方面的霧障已

    然掃清?！笇in賊師徒之事已有定計(jì)，我心中全無障念，更未起綺念，反而想起

    那番撥開迷霧見青天般的精妙體驗(yàn)，手撫腰間含章劍，恨不得立刻練上兩式。

    娘親淡然頷首道：「如此甚好，事不宜遲，去鞏固一下所得吧。」

    「是?！?/br>
    「霄兒，今日可曾見到婉君？」我轉(zhuǎn)身而出，直到快邁出門檻時(shí)，娘親淡然

    出聲，清音將我的腳步拽住。

    「不曾，娘親為何有此一問？」我回頭應(yīng)答，奇怪地望著娘親，那仙顏沉靜，

    難以從中辨出心緒。

    昨日贈禮不歡而散，想來娘親應(yīng)是擔(dān)心此事會讓我心中蒙上陰翳，詢問此行

    是否得機(jī)冰釋前嫌、重修舊好。

    「不為何，隨口一問罷了。」娘親不置可否，擺手示意，讓我去練習(xí)劍術(shù)。

    我再次告退，徑直出了書房，隱約聽見一聲嘆息，也不知道所謂何事。

    娘親的所思所想，我從來都是無法揣度的，因此也沒有糾結(jié)，徑直來到庭院，

    解下腰間含章劍，擺起架勢正欲cao練，忽然旁邊傳來玉珠的一聲呼喚：「公子?！?/br>
    「玉珠jiejie，何事喚我？」我收劍入鞘，看著走來的年輕女子，微一抱拳。

    玉珠矮身萬福，挽袖捂嘴道：「公子忘了，早晨公子讓奴婢留心有無外人來

    問府里是否找人來著。」

    「啊，是有這么回事，我都忘了?！?/br>
    我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地訕笑，又正色道，「那果有此事？」

    玉珠收起掩嘴輕笑的姿態(tài)，眼里露出一絲敬佩之色：「公子料事如神，辰時(shí)

    真有一人來問過?！?/br>
    我趕忙追問：「此人什么模樣？」

    「來人業(yè)已中年，長相普通，說是想給侄兒謀個(gè)飯碗?！怪心耆?，看來不是

    那小白臉親自試探，而是使了些法子，托他人出面。

    呵呵，倒也不笨。

    我心中蔑笑，可惜我早已知道了你的動向，你的所作所為無所遁形。

    「玉珠jiejie，多謝你幫我留心?！刮蚁蛴裰榈乐x，待回禮退去后，便開始了

    劍術(shù)練習(xí)。

    有了沈師叔的指點(diǎn)以及自身的體悟，基礎(chǔ)劍式練得越來越順暢，含章劍也猶

    如自身肢體一般如指臂使，雖無精妙的招式，但四式劍術(shù)越來越連貫犀利，劍道

    總算入了門檻。

    練上半個(gè)時(shí)辰歇息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四女正在門廊下偷偷看我，似乎正在竊竊

    私語，方才我全神貫注竟然沒有注意。

    我有些羞赧，但還是微笑頷首，算是見禮，未曾想四人齊齊作鳥獸散，入了

    一間廳房。

    【手-機(jī)-看-小-說；７７７７７．℃-〇-㎡】

    我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怎么在意，恢復(fù)了體力便繼續(xù)錘煉劍式，這回卻

    留了三分力氣，以待晚間行動。

    用過晚食，見天色漸晚，沈師叔卻還未到來，我不由有些焦急。

    娘親并沒有去書房，而是在正廳端坐，凝眉細(xì)思，美目若有若無地掃過我身

    上，卻并未對我的異常提出疑問。

    終于，等到日落西山，翠屏前來通傳：「仙子，沈家家主前來拜訪?！?/br>
    「嗯，知道了，請他進(jìn)來吧?！鼓镉H淡然點(diǎn)頭，卻將眸光投了過來，教我不

    由發(fā)虛，總

    有一種心思被看透的錯(cuò)覺——或許并非錯(cuò)覺也未可知——好在這清冷目光并未久

    留，卻也教我情不自禁地低頭避視。

    「是?！勾淦翍?yīng)聲退下，前去引客。

    「謝仙子，冒昧來訪，多有打擾?！褂质俏匆娙擞?，已聞爽朗豪放卻略帶歉

    意的聲音，隨后才見一個(gè)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廳堂，抱拳俯身，正是沈晚才。

    娘親起身相迎，抱拳見禮，語氣殊無波動：「不妨事，倒是沈大俠，晚間來

    訪，所為何事？」

    「哦，沒什么，今早賢侄來我府上討教劍術(shù)時(shí)，曾說想親眼目睹劍道中人的

    對敵實(shí)戰(zhàn)?！?/br>
    沈晚才擺擺手，似是云淡風(fēng)輕地道：「我剛好今晚便有官差在身，要去抓捕

    犯法違禁的武林中人，仙子身負(fù)要事不會久留，我便想擇日不如撞日，錯(cuò)過機(jī)會

    就不好了?！?/br>
    沈師叔的三言兩語差點(diǎn)教我大驚失色，只因這番說辭幾乎將今晚的行動全

    盤

    曝光，只差未將那對yin賊師徒擺上臺面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不說幾分實(shí)話，娘親想必是不會輕易相信的，于是我趁機(jī)地哀

    求道：「娘親，孩兒……想去看看?！?/br>
    「也罷，長點(diǎn)見識也好，紙上談兵終非長久之計(jì)。沈大俠，犬子就拜托你了?！?/br>
    娘親的美目在我身上流轉(zhuǎn)，嘆息一聲，終是頷首。

    我不知娘親是否識破了我們的伎倆，但總歸是首肯了，心中松了一口氣，卻

    又有一種淡淡的負(fù)罪感，不由微微低頭。

    「謝仙子請放心，若賢侄少了一根毫毛，拿我是問?！?/br>
    沈晚才拍胸保證，「賢侄，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fā)。」

    「那……娘親，我就跟沈師叔去了?！刮要q豫了一會兒，還是向娘親告別。

    「嗯?！鼓镉H點(diǎn)頭，神色淡然，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得了娘親首肯，我才跟在沈師叔身后，待出了門檻回頭一看，只見娘親靜立

    廳堂，白袍仙姿在淡黃燭光中也未稍改其色，依舊欺霜賽雪，圣潔超凡。

    我不敢多看、更不敢細(xì)看娘親神色，慌忙跟上沈晚才的步伐。

    出了拂香苑，我不由得后怕道：「師叔，剛才嚇?biāo)乐秲毫耍€以為你要把yin

    賊的事和盤托出呢?！?/br>
    沈晚才哈哈一笑：「賢侄，你娘親冰雪聰明，若不這樣，恐怕帶你不出來啊。

    事不宜遲，我們快上馬車吧。」

    「好?！?/br>
    我和沈晚才上了馬車，等車輪滾滾地行動起來，卻又疑惑道：「師叔，為何

    我們不用輕功趕過去呢？」

    沈師叔雖然主修劍道，但想必對輕功也不是一無所知；我雖然沒有合適的身

    法，但以元炁灌注雙腿也比馬車快得多，更何況這般便可從墻頭屋頂飛馳而過，

    必然能縮短不少時(shí)間。

    沈晚才微不可察地?fù)u頭，耐心解釋道：「賢侄有所不知，若在外城，治安不

    嚴(yán)，飛檐走壁也就罷了；但內(nèi)城禁止武林中人行此擾民之舉，除非有緊急官差及

    諭令，否則會被官府以擾亂治安之名問責(zé)。雖然巡邏官兵多是尋常之人，未必便

    能當(dāng)場抓住，但城中有此能為的人屈指可數(shù)，終究是難以逍遙法外?！?/br>
    「哦，原來如此?！刮衣犃舜嗽?，默然點(diǎn)頭，也明白了沈師叔沒有明說的心

    酸。

    當(dāng)今武林門派深陷窘境，縱有絕學(xué)奇功、輕身法門，但由于銀錢花銷的問題，

    不得不受制于、甚至聽命于朝廷府衙——若是觸犯王法，那么便失卻了傳續(xù)宗門

    的土壤，又有幾人愿意讓傳承中斷在自己手中呢？

    似是為了緩解略顯沉默尷尬的氛圍，沈晚才主動教起了我其他的基礎(chǔ)劍術(shù)動

    作，我自是心領(lǐng)神會地勤學(xué)好問，二人一時(shí)相談甚歡。

    過不多時(shí)，馬車緩緩?fù)Ｏ隆?/br>
    「門主，到了?！勾藭r(shí)聽來，車夫似是赤鋒門中的人，方才我倒未及細(xì)看。

    「嗯?！股蛲聿烹S口一應(yīng)，先行下車，我緊隨其后。

    馬車駐停在園林不遠(yuǎn)處的街道交匯口，視野開闊，自此處望去，園林中已是

    華燈初上，圓形墻門中人來人往。

    「岳捕頭，王長老。」沈晚才四處一望，看向距此不過十步、身穿不同顏色

    衣裳的兩人，不高不低地打了聲招呼。

    二人正在觀察園林，聞聲便回頭走近。

    前頭一人身穿黑色袍服，皂靴烏冠，腰間挎短刀、掛鐵牌，步履穩(wěn)健，相貌

    堂堂，神情冷酷。

    而另一人年過半百，白眉長須，鶴發(fā)雞皮，束頭而簪，身著藍(lán)色便袍，腰間

    挎著長劍，雖有老態(tài)，但身手還算矯健。

    三人相互抱拳，我也學(xué)著抱拳行禮，而后沈晚才便互相引見。

    注：本章標(biāo)題取自的需卦：初九，需于郊，利用恒，無咎。意為在

    郊外等待，必須有恒心，長久耐心地靜候時(shí)機(jī)，不會有什么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