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幕后主使

    2021年10月28日

    娘親目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呂千總立時凜然：「仙子是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力證是我所為嗎？」

    「我所言者乃是＇爾等＇，呂莫槐呂千總，你莫非患有耳疾？」

    娘親冷冷糾正，針鋒相對。

    呂莫槐？想來應(yīng)是他的名字，雖說我現(xiàn)在才知，卻并不驚訝，反而為娘親的心細(xì)如發(fā)而敬佩不已，連這等細(xì)枝末節(jié)都了如指掌。

    呂莫槐面色寒冷地駁斥：「咬文嚼字，逞口舌之勇，又有何用？」

    卻不想娘親辛辣譏諷道：「一條連話都聽不清楚的走狗，你的主人——虞龍野不會嫌棄嗎？」

    如果說方才娘親的推理論斷、厲責(zé)其罪，呂莫槐只是略感意外，但仍是好整以暇、游刃有余，那么此時娘親的諷言落地，他立刻失去了戲弄我們的閑心逸致，渾身散發(fā)著冷漠的殺意，面如寒霜：「你是如何得知少主君的？」

    呂莫槐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令人惡寒，彷佛娘親與我俱是死人。

    娘親怡然不懼，語氣輕松：「我不光知道虞龍野，我還知道你呂家乃是虞家世代豢養(yǎng)的死士——十七年前，我曾去過京師，當(dāng)時的……故人詳細(xì)告知我，在蔡淵倒臺的過程中，除了仇玨出力最多，還有他正房虞氏的娘家及其豢養(yǎng)的死士也功不可沒?！?/br>
    我查閱近年來東離衛(wèi)的軍官升調(diào)記錄，得知德化二十三年二月，你與虞龍野自京城來到此地，而后蕩匪立功，升銜極快，直到去年——那時你的主子暫領(lǐng)副都尉一職，按本朝律，由代職扶正需要足夠的軍功，而當(dāng)時此地的匪患幾乎已被平息，而黑云寨雖然聚嘯山林、藏污納垢、累犯罪行、匪賊眾多，但仍是不足所需——更別提它極有可能是爾等養(yǎng)寇自重之惡果——恐怕就在那時，你們便萌生了殺良冒功的心思吧？「每年各地軍旅功績皆需在年關(guān)之前上報審批，次年開春兵部巡檢之后，旨意才能下來；而前任副都尉平調(diào)、虞龍野暫代其職乃是十月，如我所料不差，你們還是假報軍功在前，殺良冒功在后?！?/br>
    僅僅是勾結(jié)山匪、殺良冒功，若說是你擅自為之，我便也信了；但假報軍功、欺君罔上這等彌天大禍，若非權(quán)傾天下的宰相仇道玉是你家主子的姑爺，若無虞龍野的首肯，再給你十個膽子也不敢自作主張！呂莫槐背后還有人指使也就罷了，其中竟然還有如此錯綜復(fù)雜關(guān)系，而娘親對此中關(guān)竅洞若觀火、如數(shù)家珍，更是讓我嘆為觀止。

    而環(huán)視四周，數(shù)百士卒不為所動，熟視無睹，置若罔聞。

    我心中冷意叢生，恐怕他們并非一無所知——倒也是人之常情，如幕后主使并無深厚背景，誰敢豁出性命不要，干這種禍家眷、誅九族的彌天大案？我正在感嘆，忽而耳中傳來娘親纖細(xì)的話語：「霄兒，運(yùn)功護(hù)住太陽與神庭二xue?！?/br>
    傳音入密！接下來呂莫槐恐怕要痛下殺手了。

    我不敢怠慢，迅速運(yùn)起元炁，護(hù)住兩處xue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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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呂莫槐冷血一笑：「呵呵，仙子神機(jī)妙算讓人嘆為觀止，原本我還存了與仙子共度春宵、甚至獻(xiàn)為少主君禁臠的心思，不過現(xiàn)在看來留你不得！齊射！」

    呂莫槐號令瞬發(fā)，左右后方持弩箭的士卒毫不猶豫地催發(fā)機(jī)括，數(shù)十上百只利箭齊齊激射，去勢迅疾猶如閃電，斜斜向下，朝著我與娘親直直沖來！清脆的「嗖嗖嗖」、沉悶的「嗡嗡嗡」

    不絕于耳，勁弩利箭攢射在方才母子二人所立的周圍土地，激起灰塵、躍起泥塊，卻唯獨(dú)不見了它們的目標(biāo)——我與娘親已然消失不見。

    原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娘親袍袖一展，玉手握住我的手挽，霎時天旋地轉(zhuǎn)，視野生生變化，隨著移形換位之感后知后覺地襲來，額腦一陣不適，一時無法睜眼查看。

    但我心中了然——竟是不下于羽玄魔君的極速身法！不適感很快褪去，忽覺五指間那只柔荑輕輕抽去，心中不由淡淡失落——方才情勢緊急，我還未來得及仔細(xì)感受。

    快速打量周圍，我們似乎是處于空曠的房間，窗格板壁陳舊而干凈，獨(dú)獨(dú)沒有任何家具陳設(shè)。

    娘親以玉指壓住櫻唇，示意我禁聲，而后蓮步悄悄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立時傳來尖細(xì)而猥瑣的聲線：「人呢？那兩個人呢？跑哪兒去了？！」

    居然是吳老六！那這么說我們還在趙氏別苑？！此時所處正是方才那些甲士藏身的房間！我差點(diǎn)驚呼出聲，置之死地而后生！娘親真是藝高人膽大！。

    此時庭院中發(fā)生了變化，狐假虎威、跳梁小丑的吳老六被呂莫槐冷冰冰地斥責(zé)道：「聒噪！」

    吳老六立時噤若寒蟬。

    我鎮(zhèn)定了一下心情，輕輕走到娘親身旁，聞著清香，從那縫隙中觀察庭院。

    黑壓壓的一片士卒行列，看不清場中，只聽呂莫槐一聲號令：「列隊(duì)，回營！」

    隨著呂莫槐發(fā)號施令，諸多甲胄士兵整齊劃一，列隊(duì)齊步，山呼海嘯般自敞開的大門出了別苑。

    不多時，庭院中已只剩下呂莫槐和吳老六兩人，但就在此時，一個差人走了進(jìn)來，身穿黑色便服，腰別鐵牌，手提燈籠，走到二人近前問道：「人做掉沒？」

    那聲音與

    樣貌，我皆不陌生，正是那日入城時所見的白姓捕頭。

    他的出現(xiàn)已不能再令我震驚，蓋因與軍匪勾結(jié)、濫殺無辜、推罪魔教相比實(shí)在不足為奇，況且娘親曾說官府通告明示蘭溪村等慘案乃是魔教所為，官府中人若與此事無涉，反倒令人奇怪。

    呂莫槐淡淡道：「讓他們跑了。」

    「怎么會？連＇刀鳴雪影＇都拿下了?！?/br>
    燈籠光芒照明下，白捕頭的眉頭皺在一起，似乎略感意外。

    呂莫槐搖搖頭，若有若無地后悔道：「那個小的不足為慮，撐死了和姓洛的一個水準(zhǔn)；但他母親不是等閑之輩，帶他二人逃出生天去了。」

    我不得不承認(rèn)他目光犀利，若果真只有我一人，面對三百甲士、上百具機(jī)弩，哪怕傾盡全力也難逃一死。

    白捕頭眉頭一挑：「哦，她是何方神圣？」

    「她自承去過京城，又對我呂家在蔡淵倒臺中推波助瀾一事了如指掌，恐怕……是十八年前將水天教密謀起義瓦解于無形的＇傾城月姬＇謝冰魄?！?/br>
    呂莫槐仰頭嘆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除了仇、虞兩姓的家主，也只有皇帝清楚此事了——而她曾經(jīng)覲見過天子。」

    「如此棘手？」

    白捕頭面上也犯了難。

    「倒也無妨，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母子二人?！?/br>
    呂莫槐并未發(fā)愁，轉(zhuǎn)而對吳老六興師問罪，「倒是你，為何不將此事告知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