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歡莫平

    2021年11月6日

    第八十六章·指合心連

    不過這都是細(xì)枝末節(jié)，無需在意，我很快拂去些許異樣，走近娘親身旁，便聞到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偷偷吸了一口，而后問道：「娘親，此法可行嗎？」

    「不急，待娘看看。」

    羽玄魔君離去后，娘親拂去玉面上的生冷，柔和答道，將含章遞來。

    我接過含章劍后，輕掂幾下，雖說功體破碎、內(nèi)息堵塞，但體魄猶在，因此這利器仍是勢沉而趁手，教我這個曾經(jīng)的武者見獵心喜，恨不得舞動幾回，果然不愧是十年之功磨出來的寶劍。

    娘親將巴掌大小的泛黃薄冊置于手中，凝神注目，細(xì)細(xì)翻看起來，我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全神貫注的仙容，心中安寧。

    薄薄的冊子很快翻完，娘親將之合上，牽起我的手細(xì)心查探體內(nèi)情況。

    我心中更是暖意徜徉，娘親的柔荑玉手清涼滑嫩，那細(xì)細(xì)淺淺的掌紋恍若不存，即使她用力緊握也無一絲生硬，反而感覺陷入了棉花團(tuán)，盡是溫柔。

    未過多久，娘親收回元炁，頷首確認(rèn)，面上多了一絲喜意：「此法貨真價實(shí)，當(dāng)可重聚霄兒體內(nèi)諸元，再塑功體?！?/br>
    娘親正欲將玉手抽回，我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輕輕一握，微弱而無聲地訴說著心愿。

    娘親微微一怔，旋即輕輕側(cè)目，抿唇淺笑，卻并未出言訓(xùn)斥。

    其實(shí)方才大膽挽留，我也是心中忐忑，做好了被娘親痛罵的準(zhǔn)備，但這欲拒還迎的姿態(tài)，卻讓我心跳快若奔雷——娘親已是默許了我對這只柔荑的冒昧與褻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輕輕揉捏著柔若無骨的素手，臨摹著手心淺窩的掌紋，搓弄著纖纖軟軟的玉指，心中滿是甜蜜與激動。

    這雙纖柔玉手，既屬于舉世無雙的傾城仙子，也屬于血脈相連的生身母親，長年累月遮蔽于素雪袍袖，若將其比成含羞持禮的女子，較之嫻淑靜雅的大家閨秀也不遑多讓；不少時候，我也是「親近」

    過的——可惜往往是手持戒尺、責(zé)罰過錯，無論如何哀哀呼痛、軟軟相求都不會有半分饒恕。

    然而時過境遷、天翻地復(fù)，那傲雪霜枝般的玉手竟淪落到被曾經(jīng)領(lǐng)略過其威嚴(yán)的逆子魔爪中；而她也十分善于審時度勢，更不掙扎，任君馳騁，既似承受著久受欺凌的兒子的報復(fù)，又似享悅于孽緣糾纏的情郎的愛憐。

    娘親耳根微微泛紅，玉手任由我肆意作弄，卻并未失了方寸，繼續(xù)吐辭問道：「霄兒，可曾想過以何為圣心？」

    「不瞞娘親，孩兒在真虛觀便知此事，但自那以后蘭溪血案、出逃揚(yáng)州、血海深仇接踵而至，至今未得空閑思慮?！?/br>
    我停下手中動作，但仍舊握著軟玉香枝，忽然靈光一閃，「不若就以＇我愛娘親＇為圣心如何？」

    如此突發(fā)奇想，乃是受手上傳來的絕佳觸感而激發(fā)，更教我不由將那屬于娘親的絕妙玉手握緊了半分，直想將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潤鋪滿心底。

    「傻霄兒，那豈不是成了天天追著娘的跟屁蟲啦？」

    娘親莞爾一笑，另一只玉手輕輕點(diǎn)在我的額頭，寵溺萬分地嗔問。

    常言道，母子連心，娘親此言聽來猶如打情罵俏，看似并無異議，但我卻能從中品出話外之音——她并不愿意唯一的愛子放縱沉淪于男歡女愛。

    我一時也犯了難，游移不定：「那娘親希望孩兒怎么做？」

    「霄兒，圣心事關(guān)重大，需你自行決斷，娘不會影響你?！?/br>
    娘親嫣然一笑，如桃李爭艷、春風(fēng)化雨，「但無論霄兒作何決定，娘都會支持你。」

    我聞言頷首「嗯，娘親說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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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心即是道心，乃修道之士察想世界之定觀，永劫無終更是將其納為功體核心，不可輕易更弦改轍，否則功體自毀。

    凝練圣心之后，一舉一動、所思所想或會自行遵照，正如顧道窮醫(yī)道造詣深不可測，有妙手回春、活死人rou白骨之能，卻從不市于王侯將相以求榮華富貴，而是閑云野鶴、逍遙四方，但求稱心如意、不違己愿。

    若我一時沖動，以對娘親的禁忌之愛為圣心，難保不變成日夜追著娘親求歡的色中餓鬼，更有甚者連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屆時定會給娘親帶來極大煩擾。

    思及此處，我才凜然自省，圣心一事不可輕忽，需得思慮妥當(dāng)、考量周全再做決定。

    我抬頭與那雙溫柔美眸對上，娘親似是得知了我心中的謹(jǐn)慎一般，滿意地嫣然一笑，盡是鼓勵與期待，卻更綻開了絕代風(fēng)華，霎時間彷佛天地失色、江山易景。

    我正沉迷于笑靨嬌顏，忽而感覺手背附上五根玲瓏玉指，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我與娘親已是五指相扣，宣告著我們既是的母子，更是心意相通的愛侶。

    娘親笑靨如花，恬靜淡雅，妙目相凝，柔情滿溢，如皓月懸于墨夜，奪人心魄。

    我握住緊緊相扣的五指，享受著來之不易的溫存，呼吸著世上再無他人可以分走的溫柔。

    「對了，娘親從前和范從陽見過嗎？」

    我細(xì)細(xì)感受著手間的溫潤清涼，有些慵懶地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嗯，有過一面之緣?！?/br>
    娘親螓首輕點(diǎn)，娓娓道來，「當(dāng)時娘與你父親在洛川城，欲往擒風(fēng)衛(wèi)坦白水天教前，他說要拜別來此地客座講學(xué)的啟蒙恩師范從陽。娘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他一面，但未及交談——想來他就是那時將密信傳遞給水天教的。」

    「原來如此?！?/br>
    我點(diǎn)頭了然。

    羽玄魔君的身份，我也是見了他神出鬼沒的瞬身之法才后知后覺。

    他此前現(xiàn)身皆戴了面巾，聲音卻未加掩飾——那日在田間的蒼老聲音才是他平日里的偽裝——想來他亦清楚，當(dāng)日遙遙一面，容貌無所遁形，聲音卻無有此患。

    倒也不怪娘親，任誰也想不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會是武功蓋世的羽玄魔君。

    與道家不同，自儒家圣人以降，從未有過文壇巨子以教化萬民的經(jīng)典領(lǐng)悟蓋世武功的先例，似乎儒家圣人的傳世格言不合天地至理。

    好在道家弟子個個閑云野鶴，悟得神功既不高調(diào)張揚(yáng)也不好勇斗狠，連武林中人也常常忽略他們的存在，外人更是不得而知，倒是無人以此攻訐儒學(xué)。

    不過話又說回來，朝堂之上儒生林立、黨同伐異，又豈容他人置喙？他們掌握了著書立傳、修史授言的權(quán)力，旁人再怎么辯機(jī)犀利也不過是枉費(fèi)口舌罷了。

    「娘親，當(dāng)時你在云隱寺也沒發(fā)現(xiàn)他在旁窺伺嗎？」

    「霄兒真把娘當(dāng)成神仙啦？」

    娘親捏捏我的鼻子，「當(dāng)時娘一門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哪有余裕留心旁人？再說他的功法本就擅長匿氣藏息，又占了先機(jī)，娘自然察覺不到?！?/br>
    我吐了吐舌頭，有些訕赧，這倒也是，有心算無心，本就難防，況且范從陽并非泛泛之輩。

    不過我靈機(jī)一動，斬釘截鐵地說道：「在孩兒心里，娘親就是獨(dú)一無二的仙子神女?！?/br>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jīng)！」

    娘親嫣然一笑，輕輕抽出柔荑，柔聲道，「先別牽著了，胡大姐還在，教她見了成何體統(tǒng)?！?/br>
    「嗯。」

    我坦然接受，并無失落悵然，更無半點(diǎn)不悅，只因深知娘親與我心意相通，絕非是有意疏遠(yuǎn)。

    雖然任何外物都無法影響娘親的決心，但我也不希望別人對娘親指手畫腳，因此盡量不漏馬腳為好，故而不在人前顯露才是上策。

    「真乖?！?/br>
    娘親綻開笑顏，彷佛哄孩子一般寵溺地夸獎，「霄兒身體剛剛恢復(fù)，還是少走動些為好。」

    「嗯?！?/br>
    我點(diǎn)頭思索了一下，提議道，「娘親，咱們手談一局吧?！?/br>
    娘親欣然頷首：「好。」

    此時未過中天，若重新躺回病榻也太過無聊，可供選擇的唯有撫琴與弈棋。

    我自然知道娘親的棋力深不可測，但我還沒恢復(fù)到可以撥弦弄樂、不失音準(zhǔn)的地步，而對弈則可以慢慢思考對策，可以梳理心情，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當(dāng)然，如果一敗涂地，輸個上百目，那又另當(dāng)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