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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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小到大,又沒人教過我?!?/br> 嬴舟聽得不由訝然:“你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山里?” “是啊?!蹦侵暧酌鐩_他點頭,“我一個人?!?/br> 此刻他才舉目四顧,端詳著這座毫無人跡與生氣的山野。 在從前的印象中,嬴舟以為多樹木的地方自然會多魚蟲走獸,山花浪漫,鳥雀歡飛,大概是片萬物盎然的景象。 可見了此處方知曉,過于龐大的喬木霸占了整座山的資源,以至于樹下的土地終年不見天日,荒僻得寸草不生。 難怪她連天罰是什么都不明白。 “一個人也可以修煉嗎?”嬴舟奇怪,“你在這山中住多久了?你多大?” 小椿正琢磨著自己葉片上的紋路,隨口道:“我三千歲了。” 嬴舟:“……” 她禮節(jié)性的反問:“你呢?” 嬴舟:“……三百?!?/br> 那樹苗聞言,放下兩只“手”,佝僂腰身往他這處傾了傾,不知為何,嬴舟總感覺對方的表情帶著點促狹的意味。 小椿:“嘿嘿……” 他額頭的青筋一崩,莫名像是被戳到了什么點,“你笑什么!” 對方厚顏無恥地支棱著綠葉,活似笑得十分狡黠,明目張膽地帶著戲謔,“你好小啊。” “我都可以當(dāng)你奶奶了?!?/br> 嬴舟咬了咬牙,不服氣道:“你瞧著也就剛成年?!?/br> 樹苗搖曳著自己初長成的細(xì)胳膊細(xì)腿,“我們樹精嘛,本來壽命便比普通妖精要長,你別看我活得久,在我們這一族里,我還是個孩子呢。” 后者將信將疑地瞥她,額間倒是仍舊稍蹙著,不曾松開。 小椿伸出單薄的一片綠葉,嘗試著與旁邊的白櫟樹共鳴,一道幽微的艾綠光芒緞帶般纏繞流轉(zhuǎn)地連向已被劈作兩半的枝干。 畢竟是有三千年的天地精華,甫一共鳴,她就感覺到心口揪動著一股不可明說的震顫。 自己那浩大磅礴的妖力淵長廣闊,如碧濤拍岸,承載著無數(shù)的滄海與桑田,卻與她猶隔天塹,仿佛被無形的陣法所封印,只能遠(yuǎn)觀,無法近取。 嬴舟專注地留意她的舉動,不敢輕易打攪:“怎么樣?” “嗯……” 小椿用葉子的尖兒戳了戳并不存在的臉頰,沉吟良久,“要怎么說呢……” “我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還有救,如今魂魄未散,又得了新的軀殼容身。白櫟樹中的千年道行與修為若能取出來使用,依靠這株幼苗想必是可以幫著修復(fù)本體的?!?/br> “可惜。”她發(fā)愁地抱起兩片嫩葉,抄在懷前,“我與櫟樹的感應(yīng)不深,隱約讓什么阻隔了,暫時還找不出緣由?!?/br> 說完,忽然扯了扯身下根莖,那里似乎連著一顆沉甸甸的果實。 “哦——” 小椿大為震撼,即刻被吸引過去,“原來這是我自己結(jié)的果啊?” 她新奇地勾腰專研,“往年一到秋天就掉橡實,從沒關(guān)注過?!?/br> “如此說來,我的果子還能當(dāng)成□□使用?也太方便了!……怎么以前不知道?!?/br> 嬴舟認(rèn)真聽了半晌,有用的消息一句也無,只被灌了一耳朵的廢話與感慨。 這就是傳說中的千年老妖嗎? 確實長見識了。 他總算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是個心比天大的二傻子,甚至對自身的能力都一無所知。 這傻子到底怎么修煉成人的? 小椿還在梳理果子上長出的根莖,冷不防發(fā)覺頭頂一空。 那犬妖站起身,拍去衣擺的塵泥,看樣子像是要啟程下山去。 她心里無端慌張,揮舞著兩條葉片喊:“你去哪兒???” 嬴舟用腳草草填滿剛挖的墳坑,“回族里?!?/br> “既然你對此一概不知,我只好往別處再尋辦法。家中倒是有些學(xué)識淵博的長老,或許向他們問一問會有點收獲。” 言罷就利落地告了辭,轉(zhuǎn)身正欲離開。 小椿看得直著急,連忙叫住他,“啊,等等!” 嬴舟不明所以地回頭時,她一顆苗孤零零地戳在土里,猶猶豫豫地端起兩片葉子對了對指尖。 “那個,我……” “我也挺想出山去看看,你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能不能也帶上我?” 一番話,小椿說得極其緩慢。 到最后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她明白自己的要求對旁人而言過于唐突,要捎上一株來路不明的樹精,任誰都會覺得是個麻煩。 所以不敢太強(qiáng)求,連用詞都顯得小心翼翼。 因此,若非犬類那般好的耳力,恐怕很難聽清那句“能不能帶上我”。 嬴舟忽然想起之前躲天雷,她曾在一片混亂中說過,作為樹妖是不可離原身太遠(yuǎn)的,故而這千數(shù)萬年她或許從未走出過白於山。 一個人在那么長久的時光里的待在與世隔絕的大山中,是種什么樣的經(jīng)歷? 僅僅是淺薄的一構(gòu)想,便感覺有鋪天蓋地的孤獨席卷而來,頓然不寒而栗。 至少嬴舟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可能會先瘋掉。 轉(zhuǎn)念又想,到底是害她折損修為,就這般一走了之,人家當(dāng)然會懷疑他是否一去不復(fù)返。 只是一株樹苗而已。 應(yīng)該也……不會很麻煩吧? 再三斟酌之下,他遲疑地松了口:“你這樣的……可以嗎?” 小椿一聽有門,“眼神”瞬間大亮,“可以呀,可以的!” 如今這情形,不可以也得可以! “橫豎我現(xiàn)在依附于樹苗當(dāng)中,你只要帶著我的這顆苗,上哪兒都行!” 白櫟巨樹無法撼動,因而走不出山外。 但幼苗應(yīng)該就不一樣了。 嬴舟覺得這番解釋還算可信,頷首道:“那也好?!?/br> 他環(huán)顧四野,十指輕輕活動了一番,打算找個什么東西將她裝起來。 “你等會兒,我給你做個盆?!?/br> 小椿立馬點頭如搗蒜。 在對方答應(yīng)的瞬間她就已心花怒放,聞言自是當(dāng)仁不讓,頗為大方地砍了一節(jié)白櫟的粗枝,替他削去樹皮和多余的分叉,討好地擱到嬴舟的面前。 “您請用這個?!?/br> 他在手上掂了掂,略顯猶豫,“這不是你的本體樹么?隨意截斷,不要緊嗎?” 后者一擺手,不以為意,“誒,不要緊的?!?/br> “這種粗細(xì)的枝椏就好比人族指甲上的倒刺,想削多少削多少——你還要么?要不要再拿去做點桌椅床榻什么的,不用和我客氣!” 嬴舟:“……不必了?!?/br> 他此后,恐怕有點不太能直視家中的桌椅了。 少年仍舊從掌心化出匕首,他找了塊空地撩袍而坐,挺有耐性地一刀一刀打磨形狀。 小椿伸長了脖子,就眼巴巴地交握著兩片樹葉,期待地盯著他“看”。 縱然葉片上沒生雙眼,但嬴舟余光稍稍一瞥,就能瞅見不遠(yuǎn)處那株幼苗筆直地立起一枚葉子,腦袋似的直勾勾地對準(zhǔn)自己。 ……也太有壓迫感了。 不習(xí)慣被人以這般熾烈的目光長久打量,他終于忍不住出聲,想尋些話題來打破僵局。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答得很歡快:“小椿。” “木旁椿?!?/br> “椿?”他聞之若有所思,“都說‘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你并非椿樹,起這個名倒是很有寓意?!?/br> “嗐,有什么寓意啊?!毙〈粚χΓ澳闳缃駚淼猛?,是不知曉?!?/br> “早些年這山里滿是吞吐靈氣等著修煉成型的樹精,大椿嘛,我們當(dāng)樹的誰不向往啊。大家為了圖個吉利,都給自己取名叫‘椿’?!?/br> “你要是往那林子里頭叫一聲‘小椿’,四面八方都有人回應(yīng)你?!?/br> 她說起這段往事時,語氣稀松平常,可不知為何,有那么一瞬,嬴舟卻從其間感受到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春生秋殺,年月變遷。 原來也曾有過別的樹精。 他難免不解,“以前修煉的草木既那么多,為什么如今就剩你一個?” 缺了遮擋的夜風(fēng)肆無忌憚地吹拂,小椿不自控地隨之折腰,這一次她并沒有立刻出聲。 過了好一陣,那青嫩的樹苗葉片才掉頭一轉(zhuǎn),望向高高的參天喬木,言語中流露出些許懷念。 “因為……” “大家都沉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