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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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神色動搖, 男子一看有門, 接著循循善誘, “我正是這正通銀號的伙計,姑娘若信得過我們錢莊,不妨交由我來替你安排——手續(xù)很快的, 一盞茶的工夫就能辦成。” 她聞言好奇:“也可以給我兌成那樣的銀票子?” 說著指了指走出門的兩個商賈。 “可以啊, 當然可以?!蹦凶舆B聲承諾,順手把小椿裹著銅板的包袱接過來,“要換銀票還不簡單?姑娘且在此稍候片刻, 一會兒便好?!?/br> 她嗯了一聲,還頗為感激地道了句謝。 小椿負手站在門外, 只見此人走進商鋪之內(nèi),一路與周遭的學徒、堂倌們打招呼,從容自若地談笑風生,又在那柜臺前與掌柜不知說著什么, 好像很熟的樣子。 這些人族都好熱心啊。 她瞧了片刻,等得無所事事,便用足尖踢腳下的石子玩兒。 就在此刻,對方出來了。 “讓姑娘久等?!?/br> 男子遞給她一沓票子,“來,你的銀票。” 小椿拿在手上翻了翻,果真花花綠綠寫滿了東西,他挨個說明,“你看著啊,這是錢莊的名稱,這是今天的年月,這個是數(shù)額。 “三張三百文,五張十文,算數(shù)會吧?九百五十文,一文不少。” 說話時,他拿余光不住瞥著小椿的反應。 后者只念念有詞地算著數(shù)目,滿眼歡喜,似乎并無異樣,“我能用這個去買東西嗎?”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你瞧瞧,這街上大凡手里闊綽的,哪個不是拿銀票付賬?!?/br> 小椿順著他的手望去,瓷器行、玉器行、花市……當真有不少人在用這紙票子討價還價。 人族間的規(guī)矩的確奇妙,金銀他們視若珍寶,現(xiàn)在連張輕飄飄的紙也能做買賣了。 小椿開了眼界:“真好用……那太謝謝你了?!?/br> “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常來啊。” 小椿猶自琢磨著那堆票子,緩慢地往前走。 男子見狀,掉頭朝著相反方向加快了腳步,他一面在嘴里嘀咕,一面從胸懷摸出一把散碎銀兩。 “開封府這年頭的大傻子可真多,還‘謝謝’呢。” 錢袋在他手上一拋一落,語氣輕蔑之意盡顯,“就是少了點,虧得我演那么賣力,瞧著一大捧,結果也才一兩不到,浪費人表情?!?/br> ** 黃昏的暮色剛籠入城郭,檐角上散射出幾許缺乏攻擊性的日光。 小椿捏著票子,神情期待地注視著對面賣醬排的攤主。 老板看著遞到自己面前來的兩張紙錢,眼尾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我做生意幾十年,還是頭一次見人用銀票買排骨的?!?/br> 怕他不識數(shù),小椿好心地提醒,“一張是十文,兩張是二十文,剛好可以買半斤?!?/br> 老板欲言又止地拎著菜刀:“我知道這是二十文……” 她不禁猶豫:“難道你們這不讓用銀票當錢花嗎?” “倒不是不讓用……” 一旁支著算命攤的道士忽然接走話頭,“你那是假票子吧姑娘?” 小椿當即愣了一愣。 她目光輾轉落回自己手上,半晌才小聲自語,“怎么會……” 老道士輕嗤一笑,他年過六旬,講話尖酸又刻薄,歪在竹椅里指點江山,“你瞅瞅你那銀票,要印章沒印章,要紋飾沒紋飾,我拿腳畫都比這鮮亮,你說這是銀票?說是鬼畫符我也信啊?!?/br> 小椿再仔細觀察那些紙,一時半刻也實在分不出和旁人的有什么不同。 “可我方才是在正……” “正通銀號外換來的是吧?”后者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翹著二郎腿嘲她,“那錢莊,外頭坐著的騙子可多了,專拿這些破爛玩意唬你們這樣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人。” 末了,又納悶地端詳她,“瞧你一身穿著也光鮮,不像是哪個窮家子出來的,怎么光長個子不長腦子,這樣的騙術也能上當?” 小椿甚少受人教訓,一時間站在那里說不出話,只管望著他。 這隔壁的街多是面向平民百姓的小攤販,周遭陸續(xù)有人發(fā)笑,聲音卻不很大。 “十文錢的銀票?我家三歲的侄子也曉得銀票的面值最少也是一百文,哪兒來的十文票子……還要買排骨呢?!?/br> 另一個附和,“再說誰拿一百文存錢莊?。棵吭率绽⒍际侨?,吃飽了撐的?!?/br> “沒錢還學人家財主老爺玩銀票……這姑娘不要緊吧?”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漸次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圍著上來好奇地打聽。 正值一日勞作收工的時光,滿街多是無事可干的閑人,小椿置身言語交錯的漩渦當中,聽見左側“是哪里來的傻子”,和右側緊跟著的“連這都不懂啊……”,以及正中毫不掩飾的揶揄與打量。 從未被這樣多的雜音包圍。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一種萬籟俱靜的陌生和無措,忽然對天地間的一切都有些無所適從。 嬴舟才上粥鋪買了袋紅糖糍粑,撥開熙攘的人群,入目就見得她茫茫然地站在那里,心頭驀地一“咯噔”。 “小椿?” 對方一雙明澈輕澤的眼迷惘地朝他望過來。 嬴舟急忙上前去。 小椿的視線幾乎是釘在了他眸子里,隨著后者的靠近,白日山林中的伐木、挖礦,下午辛苦的當街賣藝,無數(shù)種種浮現(xiàn)于前。 她終于涌起一絲難過,用力抿住唇,還沒等他站穩(wěn),一腦袋便扎進他胸口,聲音尤其委屈。 “嬴舟……” 少年輕瞥了一下四周。 他右手中還攥著油紙包著的糍粑,于是便另換了一只,在衣衫間擦了兩下才撫上她的頭,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紅糖糍粑入夜后就涼了,冷油滑膩膩的,吃起來口感是脆中帶黏。 小椿坐在破廂房的矮凳上,輕抽著鼻子,內(nèi)心十分受傷地咬著餅。 “白玉京從來也沒和我講過,人族中竟有如此狡猾的騙子……” “這種人在哪里都有,妖族也不少見。” 嬴舟將庖廚剩的兩只梨削去皮,切成了塊擱在她面前。 小椿一面往嘴里塞水果,一面含糊不清地失落道,“我原想替你多賺些銀兩的……現(xiàn)在連攢下的工錢也跟著被騙走了?!?/br> 他蹲在邊上,手搭著膝頭,輕聲安慰:“沒關系的,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嘛?!?/br> 話雖這么說,她仍替自己不甘,“都怪我?!?/br> “就沒能多長幾個心眼,我好笨哪……”她越想越傷心,抱住腦袋陷入沉淪,“怎么不去找人家借張銀票來比較比較呢。銅板重點便重點吧,干嘛非換成銀票不可……” 興許是出山在外這些天,遇上的人族大多心善,小椿幾乎對他們毫無設防,只知妖如蛇蝎豺狐,狡詐多端,竟不曉得人也同樣。 “銀票這類東西確實復雜,就算是我也沒全然弄明白,指不定去了一樣受騙?!辟勖暮蟊硠竦?,“你別太自責了?!?/br> 其實他心中并不怎么好受。 總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疏忽,便也不會讓她有這些不愉快的遭遇了。 “說到底,我就不該去用銀票?!?/br> 小椿趴在桌上,糾結地直皺眉,“嗚……吆喝了一下午才掙來的銅板呢。” 好虧啊,好虧,怎么想都好虧! 她下定決心,明早要賣一整天的藝,把錢連本帶利賺回來! “嬴舟為什么不去街上搭場子啊?”小椿在臂彎間將頭一轉,“其實賣藝還挺吃香的?!?/br> 他聞言只模棱兩可地敷衍了一句。 知道賣藝能賺錢。 可他就是覺得有點丟臉…… “唉。” 小椿往后一仰,撥開矮凳,攤著雙臂平躺在地,神色略有幾分游離地注視著窗外星辰寥落的天。 可惜自己沒有嬴舟那樣好用的嗅覺,否則大約很快就能把對方揪出來吧。 真奇怪,為何白玉京當年不常說起人世的險惡呢? 似乎他在她面前勾畫的,永遠是一副太平祥和,海晏河清的盛世之景。 “嬴舟?!?/br> 他聞言側過身來,只見小椿仰面朝天,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對他說話。 “我還是很喜歡人族?!?/br> 她重復道,“雖然如此,我還是很喜歡他們?!?/br> 喜歡存在于世間的所有好與壞,哪怕是陰暗面也罷,融進這天地中,依舊是五彩斑斕里的一種。 嬴舟斜著目光靜靜看她,大概是從這番話里隱約品出了一點悵然憂思的味道,和平日的小椿不太一樣。 他垂眸遲疑著思索片刻,便用手支起臉頰,佯作困頓地閉上眼。也就是在同時,背后悄然甩出了一條灰白飽滿的大尾巴。 蹲在床底啃骨頭玩的小土狗乍然發(fā)現(xiàn)此物,眸中甚是新奇,它立馬丟開牛骨,圍著這條簡直能趕上自己身子長短的狼尾撒歡似的跳動。 小椿余光瞧見,蹭地就坐了起來。 動作不敢太大,先是試探性地偷偷觀察他的反應,確認嬴舟當真睡著了,這才敢躡手躡腳地伸出指頭。 毛十分修長,又光滑,在指腹里緞子似的細嫩。 作為犬類,嬴舟實在不習慣被人抓尾巴,瞬間一股電流便順著經(jīng)脈流到全身,滿胳膊都是雞皮疙瘩。 他努力閉著眼睛,試圖讓自己鎮(zhèn)靜一點。 “啊,嬴舟,你尾巴毛上有幾根白的……這算是白發(fā)嗎?原來這里也能長白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