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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濯枝在線閱讀 - 濯枝 第76節(jié)

濯枝 第76節(jié)

    她今天穿件剪裁質(zhì)地都很好的棉白裙子,泡泡袖襯得肩背極薄,人很嬌軟,轉(zhuǎn)身風(fēng)抖動高高束起的馬尾,發(fā)梢在白皙修長的脖頸間柳絲一樣蕩拂而過。

    恍然間,如在佛寺樹蔭下那一面。

    程濯左手拇指用力按在食指上,未全愈的傷口在壓迫下,尖銳地刺痛神經(jīng)。

    他右手手心里,是一張皺巴巴的小粘紙。

    程濯在廊窗邊抽了根煙再回去。

    推開病房的門,里面已經(jīng)聊起來了。

    差點忘了,他爺爺娶的也是藝術(shù)家,自己也精通書法和國畫,就算隔了幾十條代溝,也照樣能跟小姑娘找到共通話題。

    這兒問問,那兒問問,幾句話就能摸清對方的底子,好作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現(xiàn)在已經(jīng)聊到年輕人就要勇于追求夢想了。

    “有機會你來我們家看看就知道了,他奶奶原先也有個制陶的工作室,空了好多年了,現(xiàn)在給她的兩個學(xué)生在開班,周末都是些小朋友在里頭玩陶泥?!?/br>
    這一聊就聊到日暮漸沉,晚霞籠罩大地。

    期間沒什么令人尷尬的話題,仿佛只是個恭順小輩來探望和藹可親的長者,甚至很少提及她和程濯之前的事。

    哪怕老爺子有心無心地講到,也是自然舒心地一兩句話帶過,講他自己更多。

    “我跟他奶奶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對付,也吵過架,那會兒在氣頭上才想爭個高下,多少年過去,什么都忘干凈了,再想起來,吵架拌嘴,分分合合,什么都是好的。”

    臨走前。

    孟聽枝柔柔地叫老爺子好好照顧身體。

    老爺子問她是不是自己開車來的,孟聽枝點頭后,他又把眼風(fēng)使向程濯,叫程濯把人妥妥當(dāng)當(dāng)送到停車場。

    出了病房。

    走到電梯那兒,剛好錯過電梯下行。

    廊窗里的漫天暮色似油畫般細膩溫柔,將不遠處高架上擁堵的晚高峰車流都描繪得不急不緩。

    孟聽枝收回視線,剛剛聽他爺爺說他奶奶,此刻心一靜,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

    “沒想到,你們家的男人都喜歡娶藝術(shù)家,家族傳統(tǒng)么?!?/br>
    身邊一時無聲。

    孟聽枝納悶轉(zhuǎn)頭,忽的撞進一直看她的程濯的眼睛里,似濃蔭下的潭澗,心頭驚怔那瞬,他磁沉悅耳的音質(zhì)驀然追加印記地吐出四個字。

    “家族傳統(tǒng)。”

    電梯亮起紅燈,恰好在這時“?!币宦?,提示到層,廂門自動往兩側(cè)移開。

    小時候看動物世界,熱帶雨林里的植物往往顏色艷麗而粘液充沛,小飛蛾一旦不慎被吸引彈落上去,要費好大的氣力,才能擺脫那層香澤的束縛。

    剛剛那一秒,孟聽枝是小飛蛾。

    她躲開視線,及時伸手去攔,即將自動閉合的電梯門有所感應(yīng)地重新彈開,她壓了一下呼吸,故作鎮(zhèn)定地走進去。

    程濯隨后,沒有說話。

    已然足夠了。

    他一直都是寡言少語,幾個字就能掀起驚濤駭浪的人。

    電梯緩緩下行。

    孟聽枝盯著自己的腳尖。

    電梯四壁反光,余光里,有一道視線不加掩飾灼燙地落在她身上,狹小封閉的空間,躲無可躲,她只能盡力叫自己平靜一些。

    電梯到三樓。

    打開,無人,再合上。

    程濯忽然出聲:“你頭發(fā)直了。”

    “嗯?”孟聽枝不解地哼了一聲,沒敢轉(zhuǎn)頭,只是小幅度用眼角地瞥他。

    “你那兩次都是卷發(fā)?!标P(guān)于那兩次單方面的遇見,她毫不知情。

    程濯說:“之前在明裕庭見過你?!?/br>
    暴雨那晚燈昏,她頭發(fā)濕了,也細覺不出,今天近距離看,不是頭兩次那種波浪一樣的卷度,柔順自然的直發(fā),很清純。

    明裕庭?

    孟聽枝想起來了,拍紀(jì)錄片去過那兒。

    她神情恍然地回答:“哦,那次啊,那是許學(xué)長要求的?!?/br>
    她自己平時懶得那么精細地打理頭發(fā),那回穿那條粉藍的復(fù)古花裙,阮美云瞧著滿意把她拉去托尼那兒做的造型。

    之后拍片子定妝造,許明澤說她那天的發(fā)卷好看,就又叫妝造jiejie重新做了卷度。

    可這話落在程濯耳中,叫他很不舒服。

    “許學(xué)長?他要求?他還能點名要你什么打扮么?”

    電梯到了。

    孟聽枝被他一句話噎得莫名其妙,這人脾氣怎么說來就來?

    出了電梯,孟聽枝往大廳門口走,她試圖解釋:“那是他的片子,自然是他想要什么造型就什么造型啊。”

    程濯矜傲地嗤了一聲,“他可真厲害?!?/br>
    孟聽枝側(cè)目看他,那雙桃花眼,長睫掩著一片陰郁,隱隱殺氣。

    這是在干什么?

    吃醋嗎?

    孟聽枝頭都要大了。

    視線朝下一瞥,他頻頻按壓食指的大拇指上,膚色的創(chuàng)可貼邊緣已經(jīng)被紅色的血洇透,小部分血跡沁進指紋里,這場景出現(xiàn)在他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實在暴殄天物。

    藝術(shù)家見不得藝術(shù)被毀。

    孟聽枝急忙抓他的手。

    “你別按!還沒好呢,傷口都崩開了,你不疼嗎?”

    她指尖是軟的,分別捏在他的指側(cè),像叫那一方傷處夾在其中,在受最小幅的電刑。

    連腕骨都是麻的。

    孟聽枝仰頭擔(dān)心又疑惑地看著他,像在詢問一個撲騰摔地的小朋友。

    程濯眼波仿若被什么燙化了一樣,明明那么高的個子,俯看穿平跟鞋的小姑娘,長而分明的睫毛垂斂出脆弱的姿態(tài),嘴里含混地哼出單音。

    “嗯,疼?!?/br>
    低低的聲音,短而軟。

    孟聽枝瞳孔悄然放大,驚訝程度不亞于有人猛然在她耳邊戳炸一個氣球,怎么形容那種昏聵?

    完全措手不及。

    什么淋暴雨,生病住院做手術(shù)才算嬌氣包,分明這人只要用服軟地態(tài)度說兩個單音字,就嬌氣死了!

    孟聽枝倏的松開手,不敢再問“你真疼啊?”

    萬一他回答了“嗯”,那就是嬌氣包進化!

    孟聽枝四處看。

    “這醫(yī)院你熟嗎?要不找護士給你重新包扎一下吧,你這個傷口是不是要消一下毒,現(xiàn)在天熱出汗,容易感染的?!?/br>
    目光游離間,一一照拂到大廳的每一個醫(yī)患,唯獨死也不扭頭看此刻的程濯,忽的,秀致下頜上掌住一道guntang熱度,稍一用力,她就不得不將目光移回。

    那只手的主人俯身垂頸,話息極輕地問她:“孟聽枝,你擔(dān)心我啊?”

    孟聽枝只覺得有一整個夏天都住在她嗓子里不斷升溫,無論她多用力的吞咽,這樣近到咫尺的距離,分秒都在灼烤,暑熱難消。

    最后。

    她底氣不足地說:“我,我擔(dān)心每一個與疾病作斗爭的人?!?/br>
    接診間里還有其他做傷口包扎的人,之前給孟聽枝引路的小護士也在里頭,一眼認出程濯來,看到他的拇指流血嚴(yán)重,立馬拿了鐵盤和酒精棉球過來。

    護士一邊消毒擦血一邊說:“這怎么弄的啊,這兩天不是已經(jīng)要好了嗎,怎么傷口又重新裂開了。”

    說完,疑問的目光下意識地就朝一旁的孟聽枝探去。

    好像是他們干了什么不該干的事才叫程濯的傷口裂開了,而孟聽枝是罪魁禍?zhǔn)住?/br>
    孟聽枝深覺無辜。

    但不想解釋任何,只想趕緊弄完,她就回家。

    程濯也沒回答,淡淡問:“這種傷算得上疾病么?”

    小護士噗嗤一笑,立馬說:“哎呀,就算傷口裂了也不要緊的,什么疾病啊,哪有那么嚴(yán)重的,不過之后真的要注意了。”

    官方回答后,程濯回頭跟孟聽枝說:“不算疾病?!?/br>
    他不在“與疾病作斗爭的人”范圍內(nèi),她的普愛還輪不到他頭上。

    孟聽枝忍無可忍,兩腮微鼓,最后硬邦邦地說:“那我收回我的擔(dān)心!”

    程濯:“……”

    小護士給傷口止住血,重新貼上創(chuàng)可貼,目光在程濯和孟聽枝之間遞了一個來回,彎著嘴角,顯而易見地說:“小程先生,你女朋友好像生氣了?!?/br>
    程濯輕瞥她一眼,分辨一下,又轉(zhuǎn)回去,輕輕的,“嗯?!?/br>
    孟聽枝:“?”

    第59章 散尾葵   兩人之間曖昧又別扭的磁場……

    那天在醫(yī)院, 孟聽枝就該有所感知,程濯變了,他不是以前那個目無下塵, 矜貴自持的程公子了。

    這人現(xiàn)在性狡詐, 顏略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