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現(xiàn)在就站在那邊，對著他這樣笑。

    他一直沒有叫過她那個稱呼，沒有人教過他，等他學(xué)會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mama?！辟R言這么叫。

    還是那么笑著，水聲的轟鳴里，女人的身影漸漸消失。

    賀言靠在沙發(fā)上，頭微垂著，已經(jīng)進入了夢里。他就像每個正常睡著的人一樣，面無表情，閉口不言，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突然間，賀言閉著的眼睛有眼淚流出來，一直滑下來，滴在手背上。

    是隔了這么多年，終于掉下來的淚水。

    劇本也送到了崔遠洵那里。

    崔遠洵翻了一下，很是不解。

    “最后總決賽，他還拖了這么多天，就是這么個翻拍劇本？”

    “啊，這是翻拍嗎？我怎么感覺沒聽過？”姜鑫踴躍提問，來給崔遠洵展示自己沒讀過書的空空大腦。

    男主角突然被兩個警察抓了，在傳喚的四十八小時內(nèi)，要找到男主角犯罪的證據(jù)，這是劇本的開頭，看起來并不新奇。

    “警察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四十八小時內(nèi)，男主角要找出自己的罪名，接受判決?！?/br>
    “什么鬼，不知道什么罪還抓什么人，這編劇這有病吧？”姜鑫發(fā)出了疑問。

    “這是卡夫卡的原作，”崔遠洵耐心地給文盲科普，“《審判》。”

    但何羽鞍的劇本并不叫這個，打印的封面上，劇本的標(biāo)題是《罪名》。

    姜鑫很尷尬，但話已經(jīng)收不回來，卡夫卡也被他罵了有病，盡量彌補性地提問：“但為什么拍這個名著啊，演出來會很奇怪吧？”

    崔遠洵再往后翻，這個劇本后面卻是空白的，只有短短的第一場戲。

    多么奇怪，像一場行為藝術(shù)，崔遠洵跟姜鑫說：“這個劇本不是給我準(zhǔn)備的，不會給我演?！?/br>
    “那給誰？張晝？”姜鑫提出一個人選，看著崔遠洵的眼神，馬上知道錯了，“cao，不會是賀言吧？憑什么……”

    “你出去幫我核實一件事情，可以嗎？”崔遠洵打斷了姜鑫的憤怒，“對我有點重要。確定以后馬上跟我說。”

    把姜鑫派出去以后，崔遠洵站在門口，看到賀言的房間里有個男人出來，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敲了門。

    “門沒關(guān)?！辟R言在里面說，習(xí)以為常地看崔遠洵走進來。

    “你知道是我？”崔遠洵問著，坐到了賀言的旁邊。

    “那不然呢？”賀言反問，“李深現(xiàn)在沒事不會隨便過來，來了也有房卡直接刷，不會敲門。”

    崔遠洵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老是偏離正題，明明是過來商量劇本的事情，現(xiàn)在又開始聊別的。

    比如：“他有房卡嗎？”

    “嗯，”賀言沒太在意，“有時候過來送點東西，收拾一下?！?/br>
    聽起來，人家的確是有這個需求的，崔遠洵沒再繼續(xù)問，回歸正題：“劇本，你看了嗎？”

    “還沒?！眲”揪驮诓鑾咨?，賀言彎腰拿起來，從第一頁開始翻。

    一邊翻著，一邊聽著崔遠洵說：“我覺得我之前可能判斷失誤了，何羽鞍的確是沒多少時間再拍一部電影，所以我以為他放棄了?！?/br>
    “現(xiàn)在呢？”賀言問著，已經(jīng)看完了這短短的幾頁劇本，又聽出來哪里不太對，“什么叫沒時間？”

    崔遠洵記起來，上次并沒有跟賀言說清楚原因，那時他還想給何羽鞍保留一點隱私。

    “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崔遠洵說，“我家里也有當(dāng)醫(yī)生的，說存活率很低。我也不明白，為什么都這樣了，不好好去治病，非要來這個綜藝?！?/br>
    賀言正翻著劇本的手指一顫，停在了最后一頁上。

    原來如此。

    原來何羽鞍快死了。

    因為快死了，才會失心瘋一樣地做這種事情，寫血書一樣，逼得人印象深刻，無法忘記。把最后一場戲直接放到現(xiàn)場直播的總決賽上，一點退路都不留。

    給了他第一場戲的劇本，主題那么明顯，等著他來續(xù)寫。要找到這個主角的罪，進行審判，進行公開。

    “這是什么？”崔遠洵注意到賀言手里攤開的劇本上，有一張紙片。

    賀言拿起來，遞給崔遠洵，那是一張停車收費的單據(jù)。

    “這個停車場的地址是個墓園，”賀言說，“我媽埋在那里。”

    手機短促地尖叫了一聲，姜鑫發(fā)來的消息出現(xiàn)在鎖屏的屏幕上。

    “演員的抉擇這個名字是何羽鞍導(dǎo)演建議改的，本來開始是叫演技課?！?/br>
    “他說當(dāng)演員是需要作出選擇的?！?/br>
    第66章

    劇本的排演在明天，還有點時間準(zhǔn)備。倒是又還有新的工作，需要馬上開始，北極TV搞了個媒體宣傳推介會，宣傳過去成績和下一步發(fā)展計劃，要拉著人氣選手亮個相。姜鑫已經(jīng)在催促說馬上就要出發(fā)，問崔遠洵什么時候走。

    “你休息吧，也不是什么重要場合。”崔遠洵站起來，“我去幫你請假。”

    賀言卻沒有聽從崔遠洵的建議：“休息什么？我下午還有個節(jié)目要唱歌呢?！?/br>
    不僅要去，還要連珠炮似的問：“你公司給你找靠譜的造型師了嗎？你后續(xù)有工作和商務(wù)了嗎？你就這樣去活動，回頭被發(fā)對比艷壓圖可別怪我……你笑什么？”

    “不知道。”崔遠洵的確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是覺得賀言兇得很沒有威懾力，又有點讓他想發(f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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