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殊為什么要給江寧送創(chuàng)可貼？他第一次見到江寧, 目光就在她身上。

    他在長尾巷混的久了，他都快跟當(dāng)?shù)厝跒橐惑w, 習(xí)慣了所到之處都是骯臟混亂黑暗，突然出現(xiàn)一個干凈到透明的女孩。

    她穿著白裙子, 身后是骯臟的垃圾桶, 四周是灰褐色的舊墻。她站在那里，一塵不染，跟林晏殊認(rèn)識的女孩全不一樣，她像是一只墜落人間的高貴白天鵝。

    那時候江寧還是長頭發(fā), 烏黑的頭發(fā)，雪白的肌膚，大眼睛像是洋娃娃。

    他的手在口袋里擦了下，才摸出創(chuàng)可貼遞給她。

    “我剛才沉默是在后悔，為什么我當(dāng)時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如果我早知道，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這么久？”

    “是我的問題，我并沒有告訴你，我那時候很懦弱——”

    “別什么都往身上攬，不是你的問題。是他們沒保護(hù)好你，你只是個孩子，你能怎么辦？你不懦弱。你已經(jīng)非常好了，你沒有長歪，你還努力的向上，成為優(yōu)秀的醫(yī)生，盡其所能的幫助其他人?！绷株淌忸D了下，語調(diào)上揚笑道，“我喜歡你這么多年，沒有喜歡錯。”

    江寧愣住。

    喜歡那么多年？

    “許靜目前很安全，她什么都沒有來得及做，我們會盡力保護(hù)她。法律在完善，我們也在努力。校園暴力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也許這個世界原本并不美好，但終有一天，會變成我們希望的樣子。我這邊忙完去找你，不要想太多?！?/br>
    “還有一件事，江寧，你是十年沒見過我，但我不是?！绷株淌獾恼Z調(diào)平靜，“我每一年都會去看你，直到兩年前你從a大附屬醫(yī)院辭職，才徹底失去你的消息。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們之間快，這對我來說，太慢了。那天在急診室我就認(rèn)出你了，但你戴著口罩，第二天我又去找你確認(rèn)。那支煙是騙你的，我素質(zhì)沒那么差，在醫(yī)院抽煙，我就是想見你。”

    江寧徹底傻住，直到林晏殊掛斷電話，她才恍恍惚惚的回神。

    林晏殊每年都會去看她？

    他們第一次在濱城醫(yī)院見面，林晏殊盯著她問，她叫什么？

    當(dāng)時江寧戴著口罩帽子，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一雙眼露在外面。

    這樣還能認(rèn)出來，那得很熟悉了。

    車到了濱城醫(yī)院，江寧喝了半瓶水才下車。林晏殊找她確認(rèn)，這個可能是真的，當(dāng)時他明確的奔著江寧的工作證去了，就是要看她的名字。

    江寧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像是天上掉下來五百萬。砸的她有些眩暈，林晏殊喜歡了她很多年。

    “江醫(yī)生？”

    江寧回頭看到徐淼，徐淼一身便裝匆匆往這邊走，大概也是臨時被叫回來。

    “穿的這么漂亮，約會去了？”徐淼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我很少見你穿裙子高跟鞋，江醫(yī)生，有沒有說你長的很像一個明星？”

    “哪個明星？”江寧也跟著笑道，“是約會。”

    徐淼反而愣了下，才說，“不會是那個林晏殊吧？他早上辦了出院，你跟他約會嗎？”

    江寧點頭，“是他?！?/br>
    徐淼這回更震驚，“在一起了？這么快？”

    “剛確定了關(guān)系。”江寧拎著包踩著高跟鞋，她今天妝容很精致，身材高挑面容明艷，“秦主任叫你回來的？要上手術(shù)？”

    “城南高架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據(jù)說很慘烈。已經(jīng)上了熱搜第一，外科醫(yī)生全部都回醫(yī)院了，今晚估計要加班。”徐淼繼續(xù)往前走，“你們這么快？你不再好好考慮考慮了？”

    “不算快，我們認(rèn)識十五年了?！苯瓕幭肓讼耄f道，“我們高中在一起一年半，畢業(yè)因為一些事分開，重逢沒有什么陌生感。我依舊喜歡他，那就在一起了。人生都快過去一半了，不想拖了。”

    中午陽光濃烈，拖著秋老虎的尾巴，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燙。

    徐淼停住腳步看了江寧一會兒，說道，“你喜歡他呀?！?/br>
    “是啊?！?/br>
    “那你們，互相喜歡這么多年，別人還真插不進(jìn)去。”

    徐淼之前還想也許自己有機(jī)會，他比林晏殊有一定的優(yōu)勢，他離江寧近，近水樓臺先得月。

    林晏殊那種長相感情不會簡單，他說出來的深情可能只是人設(shè)。相比之下，徐淼比他經(jīng)濟(jì)適用的多。

    那晚上林晏殊問他是不是喜歡江寧，他承認(rèn)了。

    之后林晏殊輕描淡寫的說，“我對她一見鐘情，她是我的初戀。我們在一起一年半，我等了她十二年。我只喜歡過她一個人，從少年喜歡到而立之年。你能喜歡她到什么地步？你能愛她超過愛你自己嗎？我能?！?/br>
    徐淼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感情，普通人的喜歡。

    普通的三十歲對喜歡的普通理解，可能說一句我愛你就是極限了，按部就班的結(jié)婚生子。超越生命那是怎么一種瘋批的感情？徐淼覺得只會出現(xiàn)在影視劇里。

    于是林晏殊就講了他和江寧的十五年。

    徐淼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沒機(jī)會，一點機(jī)會都沒有。甚至表白都可以省略了，白費功夫。他不可能對江寧那么好，默默守著一個人十幾年，瘋了吧？

    圖什么？

    如果是他，他做不到。

    他不可能愛一個人超過愛自己。

    “改天請你們吃喜糖，今天實在太趕了，喜糖估計是沒時間去買?！苯瓕幾哌M(jìn)大廳，按下電梯。

    “你也等了他十幾年嗎？”徐淼抬腿邁進(jìn)電梯，還是有些不死心，再確認(rèn)一遍。

    “算是吧?！苯瓕廃c頭，“我只喜歡過他一個人。”

    中午城南高架上發(fā)生了一起嚴(yán)重的追尾事故，三輛車追尾，受傷六個人，重傷三個，其中一個重傷病患左下肢可能要面臨截肢。急診室血腥混著消毒水味，到處都是哀嚎哭喊聲。

    江寧和徐淼負(fù)責(zé)把病人轉(zhuǎn)到手術(shù)區(qū)，需要截肢的病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孩，死死抓著江寧的衣服哀求，“求求你，保住我的腿，我不想變成殘疾人，我不能沒有腿?！?/br>
    江寧安撫他的情緒，說道，“我們一定會盡全力?！?/br>
    秦主任主刀，手術(shù)會議開了很長時間，他們很想保住這個孩子的腿，可最終結(jié)果是截肢。他的情況很嚴(yán)重，他是大腿中段全部神經(jīng)血管和肌rou斷裂，再拖可能會危及生命。

    這場手術(shù)讓江寧忙到深夜，她在病房等到病患情況穩(wěn)定才離開病房，她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這種場面。

    無能為力。

    凌晨時分，醫(yī)院寂靜，熾白燈光亮著，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脫掉白大褂換上裙子，取了留在值班室的風(fēng)衣穿上，穿著平底鞋拎著包按電梯下樓。

    外科樓大廳只有保安在巡邏，空蕩蕩的。

    江寧很疲憊，低著頭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jī)打開叫車軟件。她今天是林晏殊安排的車送來，她的車在家。路程有些遠(yuǎn)，走回去不安全。

    江寧走出外科樓不到五十米，覺得有人在跟她。

    直覺一出來，她后頸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一段路有些黑，門口的保安離的很遠(yuǎn)，最近的外科樓保安在里面。

    五十米夠干很多事。

    他們做醫(yī)生的，風(fēng)險很大，特別是骨科醫(yī)生，投訴率最高，病患關(guān)系極為緊張，輕則投訴重則醫(yī)鬧。江寧在一瞬間，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的危險畫面。

    她讀博期間在a大附屬醫(yī)院，他們科室就有個骨科副主任醫(yī)師就是在下夜班被病患家屬捅了。他們后來還專業(yè)的培訓(xùn)了很長時間的防身術(shù)，以及遇到危險的處理方式。

    江寧沒有第一時間回頭，她從包里拿出了電|擊|棒，打開了開關(guān)。

    另一手拿起手機(jī)，撥通了林晏殊的電話號碼。

    身后響起了鈴聲，江寧倏然回頭。

    林晏殊單手插兜敞著筆直修長的腿站在距離她五米左右的位置，他穿著黑色休閑夾克，冷冽下頜微揚，唇角浸著笑，“是我。”

    江寧狀態(tài)松懈下來，松一口氣，把防身工具裝進(jìn)背包，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在這里？”

    “連環(huán)車禍影響很大，我過來看看情況，順便等你下班?！绷株淌膺~開長腿走向江寧，說道，“反應(yīng)不錯，警惕性挺強(qiáng)，我以為你至少再得一會兒才能發(fā)現(xiàn)?！?/br>
    “怎么不叫我？”江寧把包帶拉上，“吃晚飯了嗎？”

    “想叫的，你已經(jīng)打電話過來了，你反應(yīng)很快。”林晏殊停在距離江寧半米的地方，偏了下頭，夜色下深邃黑眸帶著點暗光，“餓了？吃宵夜嗎？想吃什么？”

    “去哪里吃？開車還是打車？”江寧看到林晏殊，心情好了些。他站在面前，高大挺拔，影子在地上拉出很長的一道，很有安全感。

    有個人等她下班。

    “開車吧，同事把車開過來了?！绷株淌獍衍囪€匙遞給她，指了指來路，“我的車就停在外科樓下面，我靠在車邊等你。我以為你會看到我，沒想到你越過我徑直走了。”

    江寧接過車鑰匙抬眼看過去，他的車果然停的很突兀，就差橫到醫(yī)院門口了。江寧走過來的時候還繞了下，居然沒看到車邊的林晏殊，“抱歉，我沒看到?！?/br>
    “哦，沒看到我。”林晏殊清了下嗓子，低頭插兜走在江寧身邊，長腿邁的很大，但走的不算快，跟江寧保持著一掌的距離，走動間稍微動作大點就能碰到，“是我太不起眼了，理解?！?/br>
    “不是?！苯瓕幇芽谡滞吕诵@到林晏殊右邊的位置，翹了下小手指，“那什么?！?/br>
    “什么？”林晏殊偏頭垂下濃密睫毛，注視著她，他抬了下眉，嗓音又低又沉，“江醫(yī)生？”

    兩個人離的很近，江寧環(huán)視四周，又往林晏殊那邊靠了些。伸手把林晏殊的手從褲兜里抽了出來，握住他修長的手，臉上有些熱，“林晏殊，我能抱你一下嗎？”

    第二十九章 你想去臥室看嗎？

    林晏殊抬手把江寧抱進(jìn)懷中, 低頭唇落到她的額頭上，嗓音很沉，“身上可能不太好聞, 下午開專案會很多人抽煙, 我們那邊不禁煙?！?/br>
    夜燈寒涼。

    江寧張開手圈住他的腰, 臉碰到他微涼的衣服，聞到了很淡的煙草味？

    “你抽了嗎？”

    林晏殊笑了起來，從嗓子里溢出回答，“沒有?！?/br>
    “笑什么？”江寧松開他, 繼續(xù)往前走, 似無意的碰了下臉, 果然碰到了guntang, “你不能抽煙, 醫(yī)囑?！?/br>
    林晏殊注視著她，單手插兜走在離她一臂寬的地方, 下頜微揚, “聽你的。”

    江寧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回頭看林晏殊, “你聽過嗎？”

    “你說我就聽的?！绷株淌饫_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去拉安全帶, 姿態(tài)悠閑，眼眸里浸著笑, “謹(jǐn)遵醫(yī)囑?！?/br>
    江寧笑的不行, 他都成醫(yī)院的刺頭了，什么都聽就是不聽醫(yī)囑，還好意思說，上車?yán)狭税踩珟? “想吃什么？去哪里吃？”

    “粥？面？燒烤？小龍蝦，火鍋，凌晨的宵夜就這幾樣。”林晏殊拿出手機(jī)查附近美食，“你有喜歡的嗎？”

    “你想吃我煮的面嗎？”江寧看著林晏殊的臉，話是脫口而出，出口就后悔，干什么呢？她是瘋了吧！

    林晏殊倏然轉(zhuǎn)頭，“嗯？”

    他們才交往一天，江寧迅速轉(zhuǎn)移話題，“沒事，你想吃什么？不要吃燒烤那些，晚上吃重口味的胃負(fù)擔(dān)太大，你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br>
    “想?！绷株淌獍党恋难圩⒁曋瓕帲f，“去你家嗎？會不會唐突？”

    “還好吧，唐突嗎？”江寧臉上guntang，確實很突然，太快了，但話已出口木已成舟，她硬著頭皮往下接，拿出手機(jī)問江梅，“你睡了嗎？在外婆家還是在家？”

    母親要是在家，她半夜帶男人回去，多少有點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