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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絮 [穿書] 第28節(jié)

    如此這般等了好幾個小時,這才等到了趙嶸。

    可趙嶸看上去卻一點都不期望見到他。

    喬南期念頭閃動間,趙嶸已經(jīng)繞過他走到門前,指間按在了門鎖的感應(yīng)上。

    他轉(zhuǎn)身回頭追了上去,抬手,立刻拉住了趙嶸即將轉(zhuǎn)動門把的手,喉結(jié)微微滾動,說:“我來接你回家?!?/br>
    青年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看他,雙眸閃過一絲茫然。

    這一剎那的沉默中,他們對視了一眼。

    隨后,趙嶸居然笑了。

    他那雙天生帶著幾分笑意的桃花目微微彎起,溫和的眉目卻透露出哭笑不得的無奈。那不是真的笑意。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仿佛吹進了風(fēng)里,融進了雨中。

    “喬南期,你別這樣,”他頓了頓,接著說,“你如果真的面子上過不去,或者因為我沒有感恩戴德地和你申請離開,讓你心里不痛快,我會和夏遠(yuǎn)途他們說……是你把我甩了——這點我和你說過了?!?/br>
    “讓我跟你回家,你再把我掃地出門……”

    “實在是沒有必要。”

    第24章

    趙嶸的語氣其實很溫和。

    他明明只有二十幾歲的年紀(jì),但不論說什么樣的話,語氣總是像在歲月長河中洗滌過一般,不慌不忙,款款間天然有些溫柔。

    這樣的溫柔和他周身的氣質(zhì)一致,他和誰都能玩得開,也什么樣的脾氣都能經(jīng)得住。他雖然看上去性格開朗,卻一點都沒有那些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公子哥們會有的放肆,有一種被人生磨平棱角后仍然如源遠(yuǎn)長河般平靜的矛盾。

    夏遠(yuǎn)途第一次見趙嶸的時候,聽完趙嶸說話便偷偷和喬南期說,這陳家流落在外的老三一定是個好欺負(fù)的。

    喬南期深以為然。

    而趙嶸也在之后的時間里,不斷地印證著夏遠(yuǎn)途的這句評價。

    但現(xiàn)在,他卻覺得這溫和的話語有些尖銳。

    他并沒有那么想。

    他只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一直以來沒有認(rèn)清的喜歡,想帶趙嶸回家,和以前一樣,能在深夜的時候往床邊一看便能看到對方乖順的身影。

    “趙嶸?!?/br>
    喬南期喊了一聲趙嶸的名字。他開口前便特意調(diào)整好了情緒,不帶居高臨下,沒有輕視和隨意。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退讓,他連哄人都不太熟練。

    “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慢慢聽你說。”

    趙嶸緩緩地眨了眨眼。

    他那不帶任何笑意的笑容總算收斂了一些,眼神有些困惑,但這困惑并沒有停留多久,便又只剩下無奈。

    喬南期對這樣的情緒很是熟悉。

    他擁有的東西太多,很多時候,對于不在意的東西,即便再無法理解也不會去深究,因為不重要。

    所以他的困惑在這些事情上只會一閃而過。

    就如同趙嶸現(xiàn)在這樣。

    喬南期感受到自己這一瞬間升騰而起的煩躁。

    但他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并沒有讓這個情緒宣泄而出。他仍然拉著趙嶸的手臂,看著趙嶸,聽著趙嶸說話。

    “我以為有什么結(jié)婚協(xié)議上的事,原來……你想讓我回去。雖然挺讓我意外的,但……”

    “你說你會聽我說……?”趙嶸的嗓音緩緩拉低,像是這深秋夜里拉破長空的落葉,掛著雨珠零落而下。

    “可你從沒有好好聽我說過話呀,”他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雖然寂寥,卻并不觸動,“我總想和你聊聊天,你總覺得我說不出什么有趣的話,沒有耐心聽我說完。而且我沒有什么想要的,我不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成那些錢貨兩清的情人,不需要任何分手饋贈?!?/br>
    趙嶸沒有甩開喬南期的手。

    相反,他看著喬南期,順著喬南期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同喬南期一起站在細(xì)碎綿綿的雨幕下。

    喬南期的發(fā)梢已然掛上了水珠,額邊的水珠緩緩滑落,順著他線條優(yōu)長的側(cè)臉而下。

    他沒有施舍給那滴水珠任何注意力,只是垂眸看著趙嶸,認(rèn)真地看著趙嶸。他對太多事情漫不經(jīng)心,以至于那雙眼睛專注的時候太少,也太容易裝載一切事物。

    這樣的眼神對于趙嶸是陌生的。

    可他被這樣看著,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四周都是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還有裹著冰涼的風(fēng)呼呼的,別墅區(qū)外隱約有汽車開過的引擎聲,著實說不上安靜。

    可他們之間卻靜悄悄的。

    趙嶸還沒開口,喬南期便已然有些預(yù)感。

    ——趙嶸并不想跟他回家。

    喬南期看著趙嶸微微抬頭,親上了他的臉頰,正巧撞上了那水珠。水跡在趙嶸的唇和喬南期的臉頰上散開,趙嶸輕吻了一下,喬南期呼吸一滯,抬手便想將人按進懷里做以前會做的那些事。

    趙嶸卻在這個時候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喬南期下意識將做未做的舉動,指尖輕輕擦掉了下唇上殘留的水跡,“或者你希望我回家,是因為這方面習(xí)慣了我——就像現(xiàn)在?!?/br>
    趙嶸是個念舊的人,他很清楚習(xí)慣會給人帶來什么樣的感覺。

    而這種生理上的習(xí)慣,過一段時間便會遺忘。

    甚至不用過一段時間。就算陸星平這個白月光誰也不愛,以前的喬南期就不缺人前仆后繼,現(xiàn)在的喬南期想養(yǎng)個稱心如意的身邊人更是輕而易舉。還不像他,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紈绔。

    喬南期不可能喜歡他。

    就算真的毫無可能又天方夜譚地喜歡他,他也不可能回頭。十一二年的鞭撻,已經(jīng)足夠一個人學(xué)會再不犯錯。

    戒掉習(xí)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趙嶸花了一年多,戒掉了十年的習(xí)慣。

    他相信喬南期這樣的人需要的時間肯定比他短的多。

    他不再多說,轉(zhuǎn)身,回了家。

    這一回喬南期不知在想些什么,沒有上前來拉住他,也沒有再說什么。

    趙嶸回到臥室以后,洗了個澡,轉(zhuǎn)眼間便把喬南期這件事情忘了——左右也沒什么意義。

    他哼著歌,又收拾了一會自己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把這個空閑了一年多的房子拾掇得愈發(fā)像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隨后,便如同這幾日每一個安靜的夜晚一般,不需要等待任何人,早早睡下了。

    另一頭。

    陸小月穿著睡衣,順著小提琴的樂聲走了過去。

    她瞧見陸星平正在琴房里。

    悠揚的曲調(diào)像是這場秋雨中的奏鳴曲,和雨聲一同傾泄,沁人心脾。

    等到一曲終了,她才說:“哥,你不是說今晚會很遲回來嗎?”

    陸星平慢條斯理地放下小提琴,“出了點意外,南期人不在,沒玩太久。”

    “噢?!?/br>
    陸星平無奈地笑了笑:“想說什么就說,欲言又止的?!?/br>
    陸小月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直接問:“今天是趙嶸送我回家的。我朋友和我說,趙嶸他們家已經(jīng)破產(chǎn)了,主要的幾個人都被帶走調(diào)查了?我就是想起來……你和他以前好像有婚約,他送我回家,會不會是想找你幫忙,就想來問問你們聊了什么……”

    她雖然在陸星平的羽翼下長大,也只是一個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從不接觸那些東西??稍谶@種環(huán)境里長大,沒有人是真正的單純。

    這世間所有的事情,一旦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都逃不過有所圖三個字。

    陸小月都明白,陸星平自然從始至終都很清楚。他一直都清楚,趙嶸必然帶著目的。這一點他和趙嶸都十分清楚,只是互相不點破罷了。

    他笑意不減,神情也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淡淡地說:“你是說陳澤和那些人的事情?嗯,我本來也以為……”

    可趙嶸一次都沒有提過。

    就連喬南期,趙嶸都沒有主動提過一次——一直都是陸星平提的,得到的回答永遠(yuǎn)都是撇清關(guān)系。

    陸星平以前并沒有關(guān)注過趙嶸。

    即便他們曾經(jīng)在同一所大學(xué)里上過課,即便趙嶸當(dāng)初找過他,讓他帶著去和喬南期那些人一起玩,即便他們曾經(jīng)有過婚約。他們的人生在無數(shù)個點擦肩而過,陸星平也從來沒有想過交匯。

    他和喬南期夏遠(yuǎn)途更親近,聽到的關(guān)于趙嶸的事情,多半都是從這兩位的口中。

    總結(jié)起來,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內(nèi)”一句話。喬南期不談,夏遠(yuǎn)途覺得趙嶸明明有點小聰明卻犟得厲害,周圍的朋友談起趙嶸便是“陳家那個長得特別好看的老三”,陳澤和那些人更是完全不把趙嶸放在眼里,張口閉口便是“雜種”“廢物”。

    可這些時日以來寥寥數(shù)次的點到為止,陸星平卻徹底改觀。他面前的趙嶸和自己過去的印象以及其他人口中的趙嶸全然不同。

    現(xiàn)在的趙嶸,光華內(nèi)斂,沉穩(wěn)從容,像隨時出鞘的寶劍,鋒芒斂藏。

    這種感覺,陸星平想到了年少時期的喬南期,喬家還沒出事前的喬南期。

    有時候談到看過什么書,又或者是提及一些看法的時候,陸星平還能感受到一些熟悉,因為喬南期有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哥?你在想什么呢?”

    陸星平回過神來,低聲道:“想一個很奇妙的事情。我本來認(rèn)為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其實剝開了看是另外的情況?!?/br>
    “什么意思?”

    “上去睡覺吧,差不多到時間了?!?/br>
    “噢?!?/br>
    夜色深深。

    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烏云緩緩散去。

    星河鷺起,明月逐水。

    -

    喬南期仍然在趙嶸家門口。

    趙嶸家的窗子透出淡淡的夜燈光,平靜柔和,同喬南期此刻的心情南轅北轍。屋內(nèi)的人進去之后再沒有出來,甚至沒有拉開窗簾往屋外看過一眼——和趙嶸搬出他家的時候一模一樣,干凈利落。

    喬南期一時之間沒有動,是因為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想到每次在應(yīng)酬的時候、公司里或者各種燈紅酒綠的場所,遇上些雜七雜八的人想跟著他,他總是第一時間想到趙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