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程皓也沒看電視，窩在沙發(fā)里，懷里抱著剩下的半盤草莓，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劃手機。

    看見沈珩出來，宋程皓才對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沖他揮了揮手：你洗好啦珩哥，我給你留了點草莓，吃點兒吧。

    沈珩走到他身邊坐下，就著宋程皓遞過來的手，咬了一顆草莓，隨后瞇了瞇眼睛：嗯，還挺甜的。

    我剛吃了那么多，我現(xiàn)在也很甜，你要不要嘗嘗？宋程皓沖他擠擠眼。

    沈珩有點驚訝宋程皓的這變來變?nèi)サ男那?，不過還是配合他笑了笑，搖頭：嗯在你和草莓之間，我還是選擇草莓。

    哼。宋程皓撇了撇嘴，轉(zhuǎn)過身不理他了。

    沈珩也沒像以前那樣坐過去哄他，而是就坐在沙發(fā)上隨意翻閱著平板，也不怎么說話。

    江知禺那天給沈珩的期限是五天之內(nèi)給他答復(fù)，但是實際上在第二天早上，宋程皓東生垂頭喪氣地回學(xué)校時，沈珩在心里就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第三天中午律所午休的時候，沈珩主動給列表里那串陌生又熟悉的號碼打去了電話。

    江知禺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也不意外，反倒洋溢著輕松和愉悅：沈珩？你想清楚了。

    第二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的句式。

    沈珩冷冷道：嗯，我想清楚了，我答應(yīng)你，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放心，只要我答應(yīng)過你的，我就不會食言。江知禺的語氣聽起來很高興，他在沈珩掛電話之前，又問了一句：之前我找人調(diào)查過，你現(xiàn)在又搬了家，我知道你現(xiàn)在住在哪，好像還和那個姓宋的在同居呢吧？

    你想說什么就直接說，不必這么陰陽怪氣的。

    江知禺被沈珩這生硬又冷淡的語調(diào)刺了一下，但心內(nèi)的狂喜還是壓抑住了這股不舒服的感覺，他輕笑了一聲：好的，既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親口答應(yīng)和我復(fù)合了，那么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回來我這里住吧。

    如果你愿意的話，今天晚上我們也可以辦產(chǎn)權(quán)轉(zhuǎn)交手續(xù)，只要你簽個字，這房子就是你的了。

    我現(xiàn)在這里有點急事走不開，下午下班需要我安排向意去接你嗎？

    沈珩皺眉：你就這么饑／渴？

    什么？江知禺怔了一下。

    你都已經(jīng)睡了我這么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了吧。

    沈珩語調(diào)譏諷：我現(xiàn)在還沒有跟宋程皓說我要搬家，要是下班你讓向意直接把我送去你家，你就不怕宋程皓又報警，你又進一次局子嗎？

    而且這一次如果真的去了警局，不管是你哥你姐，還是你爸你媽過來，我都不會再對你心軟了，因為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畜生，我為什么要對一個畜生心軟呢？

    江知禺的臉色被他說的有些難看，本來因為心情不錯而輕快了些的語氣也沉了下去：沈珩，你想怎么說我都沒關(guān)系，我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只是想早點見到你，我只是想你了而已。

    我還有事，先忙了。沈珩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轉(zhuǎn)身從走廊回到了工位上。

    他相信江知禺可以說話算話，但是現(xiàn)在他最不想面對的，也最害怕面對的事情，就是他要如何跟宋程皓，如何跟那個這么喜歡他的男孩子解釋。

    這件事情攪得沈珩一下午上班都心神不寧的，一份文書反反復(fù)復(fù)修改了三五遍，怎么看都覺得還是覺得不滿意，他重重嘆了口氣，索性直接關(guān)掉了文檔，對著屏幕壁紙上的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發(fā)呆。

    下班的時候，沈珩在工位上拖延了一會兒，沒有直接下去，結(jié)果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宋程皓發(fā)過來的微信。

    【還在加班嗎？】

    【我來接你下班回家啦?！?/br>
    【說來也是奇怪，我那個論文的事情今天那個店家突然反水了，承認(rèn)都是他在造假，而且拿出了造假的證據(jù)和他入侵我宿舍電腦的證據(jù)，真是夠傻逼的?！?/br>
    【然后學(xué)校就報了警，警察來了，他也只說是因為自己的店最近被舉報了，查到舉報的IP是我們學(xué)校的，他為了報復(fù)了社會就隨便找了個人污蔑，結(jié)果我就是那個倒霉蛋?！?/br>
    【后來他說他良心發(fā)現(xiàn)了，覺得沒什么意思，就自首了。唉，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反正這件事情終于解決了，我不用再憂心了，珩哥你也不用再為我擔(dān)心啦?！?/br>
    【而且還有一件喜事，我媽他們公司雖然在裁員，但是她沒被裁，反而升了市場部經(jīng)理，她今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可高興了?！?/br>
    【不要加班了，下來吃飯吧，我接你！】

    沈珩一條條翻完了宋程皓發(fā)過來的微信，坐在位置放空了一會兒，扯扯嘴角勾出一個笑容，才開始慢吞吞的收拾起工位。

    他下樓的時候，宋程皓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一會兒了。

    看見沈珩下來，宋程皓歡快的喊了一聲珩哥！，便腳步匆匆地朝他一路小跑過來。

    宋程皓一掃前兩天的陰霾，整個人都恢復(fù)了活力四射的精神狀態(tài)，臉上的笑容讓人一看就不禁想要跟他一起笑。

    你剪頭發(fā)了？沈珩看了他一眼。

    嗯，最近有點倒霉，這不是事情都解決了嗎，我室友就建議我去剪個頭發(fā)，說是能去去霉運，不過這不是封建迷信啊，這是討個好彩頭。宋程皓嘿嘿的笑了笑，伸手?jǐn)堊×松蜱竦募绨颉?/br>
    嗯。沈珩也沒有多說，而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嗯，我聽說后街有一家泰國餐廳挺好吃的，一起去嗎？而且我覺得你最近工作太多，不是老嚷嚷著脖子疼嗎，我給你按了幾次好像沒有什么效果，今天吃了飯我?guī)闳グ茨Π?，我請客?/br>
    嗯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家吧。沈珩停了停腳步，遲疑道。

    怎么了珩哥？你不舒服嗎，你今天狀態(tài)不太對，我怎么覺得你心事重重的。宋程皓扳過他的肩膀和他對視，上下認(rèn)真的打量了沈珩一眼：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

    不是。沈珩撇開他按在自己肩頭的手：是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什么事？宋程皓好奇。

    沈珩抿唇：回家再說吧。

    好。

    沈珩這略有沉重的語調(diào)，也讓宋程皓心里有些發(fā)毛。

    在兩人打車回家的路上，他也在不斷反思，最近自己有沒有做什么讓沈珩不開心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但看看沈珩的臉色，他還是決定先閉口不言，所以一向話多的他，這一路也沒怎么說話。

    回到家以后，兩人在餐桌旁一左一右的坐下。

    宋程皓小心翼翼的試探開口：珩哥，到底怎么了？

    程皓，沈珩兩只手在餐桌下交握，他現(xiàn)在掌心冰涼，昭示著他現(xiàn)在又緊張又愧疚。

    嗯？

    我想了很久，嗯，我們還是先分開吧。最后三個字沈珩說的有些艱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說完以后他甚至不敢看宋程皓的表情，目光垂在桌布上。

    這條桌布是當(dāng)初他和宋程皓去超市一起選的，粉藍色線條的格子，他還笑宋程皓如此有少女心，但是笑完了以后，還是買了這條，現(xiàn)在用久了，看起來也挺好看的。

    宋程皓本來以為是自己最近心情不太好惹的沈珩不太開心，所以他想和自己談?wù)?，但是沒有想到沈珩這句話開門見山，讓他直接如同被晴天霹靂當(dāng)頭劈了一般，傻在了當(dāng)場。

    宋程皓扯扯嘴角，硬是憋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嗓音顫抖：珩哥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覺得這個玩笑可能不太好笑，不過沒關(guān)系啦，你收回就好了，你想吃飯嗎？我去給你做飯吧。

    他幾乎是倉皇的站了起來，想要飛速逃離這個讓他感到害怕的場景。

    他甚至不想問為什么，這件事情說出來后給他的打擊太大，他這一刻只想逃避。

    程皓，你別急著走，先聽我說完。沈珩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我

    別說！宋程皓驟然提高了語調(diào)，轉(zhuǎn)身面向沈珩的時候眼睛通紅，把沈珩嚇了一跳，他鼻音濃重：我不想聽理由，我也不想聽你的任何解釋，我只知道你要跟我分手，而我給你機會解釋，讓你說理由，就是在變相承認(rèn)你要跟我分手這件事情。

    可是

    別可是了，我不聽，你也不要說。宋程皓搖著頭向后退了兩步，轉(zhuǎn)身就要往旁邊的房間跑，好像跑得越快，不讓沈珩說話，他就能逃避掉這件事情一樣。

    宋程皓，你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可以嗎？沈珩微微提高了聲音，但還是盡量溫和道。

    你要說什么？宋程皓背對著他，雖然沒有回頭，但是聲音明顯已經(jīng)哽咽了：你要說的就只是和我分手的話，我不想給你這個機會。

    我已經(jīng)和律所里申請了今年6月份去美國學(xué)習(xí)的資格，所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幫我辦簽證手續(xù)了。沈珩慢慢走到他身邊，將手輕輕搭在他一邊肩膀上：學(xué)習(xí)時間是兩年，這兩年內(nèi)我也不會回來。

    或者換一種說法，兩年以后我可能也不會回來。

    為什么，就因為你不想見到我嗎？覺得我煩？覺得我讓你累了？所以你為了和我分手，就要去美國對嗎？宋程皓轉(zhuǎn)過身來看他：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我最近遇到的事情確實是有些多，也挺麻煩的，每次都要跟你說和你分享負(fù)能量，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你累了，就要跟我分手？

    我以后再也不會說了，珩哥你給我個機會好嗎？如果你想去美國的話，我就跟著你去美國，即便你想定居在那里，我也愿意陪著你。宋程皓抓住沈珩的一只手，放在嘴邊用嘴唇碰了碰：我什么都愿意陪你一起做，你有什么不喜歡的我都會改，只是不要這樣一聲不吭的就要把我甩掉，好嗎？

    不是，不是你的錯沈珩看著宋程皓盛滿心碎的雙眸，心內(nèi)不忍，可是越不忍，自己現(xiàn)在就越要決絕。

    我是要去美國工作的，我有法律基礎(chǔ)和語言基礎(chǔ)，可是你呢，什么都沒有，到了那里你找不到工作，我們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你永遠都追不上我的，這是你想要的日子嗎？

    宋程皓的嘴唇抖了抖，沈珩這樣堅定和冷硬的語調(diào)，他只在沈珩對江知禺的說話時候見過，沒想到這一刻，它竟然會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手腳冰涼僵硬到無法動彈。

    沈珩閉了閉眼，繼續(xù)道：況且我們倆在一起這么久了，我也確實感覺到你和我之間似乎真的不太適合談戀愛。

    你感覺到了嗎？不管我們倆怎樣努力，似乎中間總隔著一條鴻溝，你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我生氣，害怕我哪里對你不滿意了，這應(yīng)該是情侶之間該有的相處方式嗎？

    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我們倆性格的問題，我們不太合適，也許作為朋友，我們倆的關(guān)系能夠持續(xù)得更長久一些。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宋程皓搖頭：你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不是嗎？你答應(yīng)我要等我的，要等我畢了業(yè)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等我慢慢趕上你的腳步，等我有了足夠的資本等我

    我不想等了。沈珩輕聲地打斷他。

    這五個字就像重錘一樣，一下，一下，砸進了宋程皓的心里，將他砸的頭腦發(fā)懵，一時不知道該做如何表情。

    我不想等了，程皓。沈珩又重復(fù)了一遍：現(xiàn)在有新的繼續(xù)往上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不想因為兒女情長而放棄。

    我們做回以前的朋友好嗎。

    如果你無法接受重新做朋友的話，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不要宋程皓兀自搖著頭，他胡亂擦了一把眼角溢出來的淚水，你不是這樣的，珩哥，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呢？你只是在找借口，對不對，你其實不想和我分手的對不對？

    我是認(rèn)真的。沈珩默默從口袋里掏出那枚已經(jīng)在他掌心里面捏得溫?zé)岬慕渲福p聲道：這是你的心血，我配不上它，你應(yīng)該為它找一個比我更優(yōu)秀更完美的主人。

    這才短短的幾天時間，沈珩戴上戒指的那只手指已經(jīng)有了淺淺的戒痕，摘下來時有一圈發(fā)白的皮膚。

    宋程皓半天不愿意伸手接過戒指，沈珩拿起他的一只手，將戒指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中：程皓，對不起，你真的特別好，是我不配，我真的配不上你。

    說了這么多，只有最后幾句話是真心的。

    沈珩有些鼻酸，他遏制著眼眶溫?zé)岬臎_動，咬了咬下唇：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去過你自己光輝燦爛的人生吧。

    宋程皓縮回手，看著掌心內(nèi)在燈光下，還在折射著細(xì)碎的光暈的漂亮戒指，這是凝聚了他所有設(shè)計所有心血的一份禮物，不過才送出去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被人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他苦笑了一聲：這枚戒指是為你定做的，指圍也是按照你的來的，你現(xiàn)在把它還給我，要為它找到一個更好的主人。

    沈珩，是我太幼稚了，還是你太荒唐了？他定定的看著沈珩的眼睛。

    這應(yīng)該算是宋程皓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叫沈珩的大名。

    沈珩垂下眼睫：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宋程皓握住那枚戒指，將它放在胸口的部位，停留了一會兒，隨后突然沖出了客廳，打開陽臺的窗戶，一把將戒指狠狠地扔了出去。

    程皓！

    沈珩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的看著那枚銀色的小圈從窗臺飛了出去，在夜色中留下一抹銀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黑夜里，隱匿的無影無蹤。

    既然它唯一的主人不要它了，那它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宋程皓低聲道：沈珩，是我不夠了解你，你今晚說的都對，我沒有理由讓你放棄掉自己的前程來跟我在一起，那樣太自私了。

    就算我跟你去美國的話，我語言不通能力不足，到了那里也只會是一個給你到處添麻煩的拖油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