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姝看著搖晃的柴門，細(xì)聲道：“娘，大哥走了，嫂子離開也是應(yīng)該的。她剛和大哥成親，還沒有孩子，留在咱們江家，無兒無女過一輩子，對(duì)她不公平?！?/br>
    “是呀，對(duì)人家不公平?！?/br>
    母女倆在外頭說話。

    而屋里頭，江遠(yuǎn)山站在屋內(nèi)的窗下，看著開門出去的白小芽，一張臉如凜冬的水面，波瀾不起，冰封三尺。

    日光從半開的窗子照進(jìn)來，落在地上，他站在光線旁，一半明一半暗。

    可即便被光照了半邊身體，也依舊蓋不住他身上的陰沉寒氣，以及那眸中化不開的郁色。

    *

    白小芽憑著原主殘留的記憶，大步往白家走去。她走得很快，一刻鐘不到，小半刻多鐘，便看見了娘家的院落。

    “爹，大哥大嫂，柱子……你們都忙著呢，吃了沒呀？”白小芽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白永貴正在院中劈柴，看見白小芽，忙直起身，一張臉拉得比驢還長(zhǎng)，口氣也不好：“你回來干什么？”

    白小芽微笑：“我回來借糧啊。”

    白家大哥大嫂：“……”

    正巧白母陳桂花從灶房出來，她在圍腰上擦著手，看見白小芽后，趕忙迎了上去：“是二丫回來了，快進(jìn)院來，正好娘鍋里燉了rou，你留下來吃了夜飯?jiān)僮??！?/br>
    白小芽激動(dòng)得撲過去抱住陳桂花：“還是娘好，也就只有娘最疼我了?！?/br>
    “唉，你這孩子也是命苦，剛成婚便……”她話沒說完，便被白永貴厲聲打斷。

    “閉嘴！”白永貴板著張臉，典型的封建大家長(zhǎng)，“飯做好了嗎？還不滾去做飯！有你說話的份嗎？”

    他一個(gè)眼神，陳桂花立馬松開白小芽的手，怯懦地垂著頭回了灶房，再不敢出來多說一句。

    白小芽見陳桂花被白永貴嚇得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她瞇了瞇眼，努力回憶了一下劇情。

    對(duì)于原主的娘，書里沒有過多筆墨，只簡(jiǎn)略提了幾筆，她甚至都記不住這號(hào)人物。

    此時(shí)從原主的記憶中她才了解到，原來原主的娘，竟然也是個(gè)悲慘的人。

    白母陳桂花這一生，比原主還要凄慘。她娘家很窮，偏生她家里兄弟姐妹又多，上頭三個(gè)哥哥，底下兩個(gè)meimei，一個(gè)弟弟。

    在她十三歲時(shí)，大哥都二十歲了，二哥十八歲，三哥十五歲，卻無一人為他家說媒，十里八村沒一戶人家看得上他們。

    于是她娘在她十三歲時(shí)，就將她嫁給了白永貴。

    白永貴比陳桂花大四歲，當(dāng)時(shí)相看的有好幾戶人家的女兒。然而白永貴卻看中了陳桂花，因?yàn)殛惞鸹ㄩL(zhǎng)得秀氣，脾氣溫柔，正對(duì)他口味。

    陳桂花身體都還沒長(zhǎng)成，便做了人家的媳婦。嫁到白家后，她就像個(gè)牽線木偶，白家人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沒得到指令，她都不知道該做什么事，就呆著什么都不做。

    一開始白永貴對(duì)她挺好，憐惜她年紀(jì)小。后來時(shí)間一長(zhǎng)，哪還有半分憐惜之情，不是吼就是罵。

    陳桂花本來就膽子小，被他吼來吼去的，膽子越發(fā)小了。

    白永貴吼一聲，她嚇得渾身直發(fā)抖，連碗都端不穩(wěn)。

    除了膽子小，她更是沒有啥主見，也不敢有主見，反正家里白永貴當(dāng)家，白永貴說什么是什么，她從來不反抗。

    她嫁給白永貴的作用就是給白永貴生兒育女，洗衣服做飯，反正就是生孩子外加干活！

    以前她自己還是兒媳婦的時(shí)候，不僅要受白永貴的氣，還要受婆婆的氣，連幾個(gè)妯娌也是想欺負(fù)她就欺負(fù)她。

    不過好在白永貴雖然脾氣不好，但卻很護(hù)短，他自己的女人自己可以欺負(fù)，別人想欺負(fù)卻不行。

    盡管白永貴不叫別人欺負(fù)，可他自己卻整天欺負(fù)，床上欺負(fù)完床下欺負(fù)，沒幾年就把陳桂花磨得不成人形了。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在原主嫁到江家的第二年，陳桂花就死了。

    也就是說，陳桂花就剩一年的活頭了……

    “你發(fā)什么愣！”白永貴一聲吼，令白小芽回過神來。

    她轉(zhuǎn)頭看向白永貴：“爹，你少這么吼來吼去的，氣大傷身，可別連柱子的喜糖都吃不成?！?/br>
    柱子是白家最小的孩子，全名白石柱，今年十四歲。

    莊家人成親早，姑娘家一般十四五歲就開始相看，順利的話，十五六歲就能成婚，男兒的話，十六七歲就開始相看，十八.九便能成婚。

    到了二十多歲還沒成婚的男兒，那都是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的。

    按照柱子的年紀(jì)，還有兩三年就要相看媳婦了，成親也就四五年的時(shí)間。

    所以她這話一出口，氣得白永貴當(dāng)場(chǎng)舉起斧頭想砍死她。

    白小芽伸著頭，手指點(diǎn)著腦門：“來來來，你砍死我，往這兒砍！對(duì)，就往腦門上砍！左右我成親當(dāng)天就死了男人，改嫁你不讓，守寡也不成，你倒不如麻利點(diǎn)給我一斧頭，把我砍死了正好讓滿村人都夸你。

    哎喲，你們看白家的人才叫大義哦，女婿死了，父親大義凜然親手把女兒砍死殉葬?！?/br>
    “你！”白永貴氣得一把扔了斧頭，朝她大聲吼，“你個(gè)孽畜！”

    他抬手就想打，白小芽頭一偏躲開了。

    臉上沒被打到，脖子被扇了一巴掌，火燒火燎的疼。

    她揉了揉脖子，冷笑著看向白永貴：“給我兩斗米，一斗面。”

    --